第73節(jié)
“岳蘅!”孫然驚得倒退的幾步,扶住墻壁才勉強站住,“是岳蘅的箭!” 紀(jì)冥奪過金羽箭,使力折做兩截,狠狠拋下城樓道:“是岳蘅又如何!小王可以取她父兄的性命,也可以殺了她和她丈夫?!闭f著怒瞪孫然道:“一支金羽箭就把你們嚇成這樣?成何體統(tǒng)!” 孫然面色煞白,扶著城墻的掌心不住的滲出汗水,再回望滄州城里已經(jīng)空無一人的靖國公府,寒意大起。 周國,云都,柴王府。 “父王?!辈矜和崎_書房的門,見柴逸輕揉著太陽xue滿面勞累,心里也是一揪,“父王怎么不去房里睡會兒,果然又在書房?!?/br> “婧兒你來看?!辈褚萸昧饲冒缸郎闲滤蛠淼男殴{,“阿昭的書信?!?/br> “哦?”柴婧疾步上前,匆匆展開細細看去,杏眼露出大片的喜色,“荊州不戰(zhàn)而敗,遼州大勝入城...父王!” “荊州是阿蘅說服投誠,遼州一戰(zhàn)殷家兄弟也是立下大功...看來老天這一次,也是幫我們柴家.”柴逸低咳了幾聲,“滄州是岳家故城,如果知道岳家的小姐也在我柴家軍中,民心必動,拿下滄州也不過是這幾日的事吧...” “這是好事,怎么看父王好像有點擔(dān)心什么?”柴婧疑道,“父王是擔(dān)心...” “柴家軍連戰(zhàn)告捷,忌憚我們的人就越會寢食難安,難免會生出妒恨之意...”柴逸揮了揮手道,“本王也早想到這些。大勝總歸也是值得高興的事,父王不該與婧兒說這些...你急急過來,可是有事與父王說?” 柴婧這才想起什么,從袖子里摸出一封印龍紋的信箋,“差點忘了,驛館差人送來的急件,看樣子,是宮里來的信?!?/br> 柴逸緩緩接過,注視著赤紅的印鑒沉默片刻,“是長公主的印鑒...” “長公主?”柴婧失聲道,“父王快拆開看看?!?/br> 柴逸抖開信箋,才看上數(shù)行,面色已經(jīng)大變,柴婧心急,趕忙探頭去看,紅唇半張怔怔道:“圣上病重,恐不久矣...急召柴王爺進京...共商立儲之事...父王...這!” 柴逸老辣道:“我們京師的人,怎么說?” 柴婧平復(fù)著道:“咱們的人去打探過,圣上病情確實兇險,太醫(yī)院眾人皆是束手無策,只得聽天由命,膿豆遲遲不發(fā),圣上也是每日飽受折磨,苦不堪言?!?/br> “那這信中所說...看來是真的?”柴逸撫須躊躇道,“婧兒,你怎么看?” 柴婧又一字一字看過,搖了搖頭道:“依女兒之見,就算圣上病重是真...召父王進京共商立儲之事的真假,只怕還是有待商榷吧...” 柴逸低喘著氣,按住桌角道:“朝中雖有數(shù)位先帝托孤重臣,南宮一族也還有十一位親王,可大周兵權(quán)盡在阿昭手中,立王儲之事,長公主勢必也要征得我柴家的意思...” “父王說的有理,可是...”柴婧心里隱隱有些忐忑,“我們父女坐鎮(zhèn)云都,自然是沒什么可以擔(dān)憂的,一旦入了京師,就是南宮家的地方...萬一,萬一長公主受jian人挑弄,借立儲為餌,誘使父王進宮...這該如何是好?” “婧兒的擔(dān)憂不無道理?!辈褚蔹c頭應(yīng)和著女兒,“若圣上真是命不久矣,長公主最忌憚的也只有我們柴家的兵權(quán),要是你我真成了南宮家的質(zhì)子,阿昭他們定然是難以施展,功敗垂成。” “那就是不能入京了?”柴婧按下手里攥了許久的信箋,“女兒這就去驛館,推說父王身體不適,不便入京面見長公主...” “慢著!”柴逸強撐著喊住就要離開的柴婧。 “父王...”柴婧急道,“難不成,父王打算入京?” “求圣上準(zhǔn)允柴家軍攻梁,父王都可以親自入京面圣,而下皇上病危,大周國運堪憂,父王卻固守云都不肯邁出半步...”柴逸扶著椅柄慢慢坐下,“婧兒,你覺得這樣做妥當(dāng)嗎?” “可是父王!”柴婧搶道,“防人之心不可無,婧兒不妨大膽猜一猜,長公主一眾,定是怕皇上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柴家手握重兵,大可以趁亂逼宮,奪了南宮家的江山。若是把父王騙到了京師加以軟禁要挾...大哥只有死心塌地替南宮家賣命。卸磨殺驢的事,南宮家又不是沒有做過。這次要再如此,我們連還手之力也沒有,柴家只怕在劫難逃。父王絕不可以中計去京城!” “此時若是公然違抗長公主的意思,便是我柴家的不忠不義?!辈褚萆畎嫉难劬従忛]上,“臣子難做,便在于此。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圣意已下,縱然明知是圈套,卻又不可違抗。婧兒,世上有太多的事你不想去做,可為顧大局,卻又不得不做?!?/br> “父王...”柴婧果決道,“父王要是執(zhí)意要去京師面見長公主,那女兒也隨您一起去?!?/br> “不可!”柴逸大力揮開手道,“父王已經(jīng)垂垂老矣,是福是禍都已經(jīng)看開,你要是也去,才是真真的遂了jian人的心思。” “父王身子不好,女兒怎么可以離開您半步,一路艱辛,父王也要有人在身旁照顧服侍?!辈矜汗虉?zhí)道。 “別說了。”柴逸語氣堅決示意柴婧不要再多言,“父王在徽城也有些根基,長公主一個女子,就算有jian人在側(cè)指點,也斷然不敢真把本王如何。你安心留在云都王府里,若是...”柴逸聲音漸漸低下,“若是長公主真用本王要挾阿昭,你一定要告訴他——兵權(quán),絕不可以交出!” “父王...”柴婧紅著眼圈道,“您知道此行定然兇險,是不是!” 柴逸像是沒有在意女兒的憂心忡忡,繼續(xù)道:“我們叔侄多不容易才有今日,柴家為大周失去的實在太多,這一次,絕不能再輸!阿昭雖有城府,卻仍是重情重恩的人,叔父身陷險境,他一定不會置之不理。婧兒,記住父王今日說過的話,就算父王真的回不來,阿昭手上的東西也絕不可以交還給南宮家!” “父王...”柴婧難以自制的哭出聲,“又有什么東西會比您的安危重要!” “父王已經(jīng)老了...”柴逸慈愛的望著心愛的女兒,“而你和阿昭,還有太多的事沒有去做。你一定,一定要勸住你大哥,讓他不忘初心,大膽一展抱負!” 柴逸離開云都那天,烏云密布,一片陰霾,身披金紋蟒服的柴逸雖是發(fā)絲花白,可眼中精光猶存。 “婧兒?!辈褚菰俅螄诟赖溃叭f萬不可離開云都,無論京師傳來什么消息,在阿昭和重元回來之前,你都不可以離開云都半步!” “婧兒...知道!”柴婧迎風(fēng)昂首回應(yīng)著父親,“父王一路保重,婧兒在云都等您回來?!?/br> “這次若是回來...應(yīng)該見得到凱旋的阿昭他們吧...”柴逸低沉的笑道,“走了?!?/br> 滄州城。 見紀(jì)冥臉色晦暗,眾將面面相覷不敢出聲,人人都聽說了岳蘅射落梁國金蟒旗的消息,軍中士氣動蕩,滄州百姓更是追憶起昔日岳家的榮光,滄州之難守,可想而知。 見無人敢進言,謀士無霜輕輕踱近一步,低聲道:“戰(zhàn)事還未起,勝負尚是未知之?dāng)?shù),王爺又有何畏懼?岳蘅一介女流,當(dāng)日落荒而逃,今時今日也必定敗在王爺手上?!?/br> “岳蘅那一箭...”紀(jì)冥喃喃道,“射中的,是滄州人心...她早該死的,早該死的!” “岳蘅是聰明。”無霜鎮(zhèn)定道,“知道射落金蟒旗亂我軍心智。王爺大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讓岳蘅也知道王爺?shù)膮柡?..” “你埋在柴家軍的那顆棋子至今尚未看出什么用處。”紀(jì)冥冷冷道,“如今又要本王做什么?別再故弄玄虛,速速說出來!” 無霜淡淡一笑道:“棋子尚未看得出用處,乃是時機未到,王爺無須著急。敢問王爺一句,岳蘅的家人,葬在何處?” “岳蘅的家人...”紀(jì)冥頓悟起身,揮手道,“孫然,滄州城破那日,岳家滿門皆亡,你把他們葬在哪里???” 孫然眨了眨眼,想了想道:“在城邊亂墳崗!那里有我軍的布防...王爺...” 無霜睿意的眼睛亮起,“王爺,想必您應(yīng)該知道無霜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