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痹擂抗淖阌職饪粗聊S久的父親，“女兒被許給了柴家，就是你想要看到的么？”

    “阿衡，你怎么能這么和爹說話?！痹阑讣钡?，“爹也不想...”

    “白龍的后蹄，就是被爹所傷?！痹擂恳ё∽齑剑暗幌肟吹轿壹奕チ簢?，這才故意弄傷白龍想讓女兒御前墜馬，丟了晉國顏面皇上也無法再把我賜婚給梁國...可惜爹千算萬算，也算不出女兒會和那個柴昭掉入深谷，整整一宿，女兒就與那個男人在一起...也怪不得旁人對女兒指指點(diǎn)點(diǎn)。女兒自己...都覺得丟盡了臉面。”

    “怎么會是爹！”岳桓臉色蒼白道，“阿衡你別亂說?！?/br>
    “是或不是，大哥自己問爹啊。”

    岳晟緊閉雙目，“阿衡說的沒錯，是爹做的。”

    “爹...”

    “楚王紀(jì)冥狼子野心，怎么會真心實(shí)意想晉梁兩國聯(lián)姻。”岳晟包含愧意的看著年少無辜的愛女，“就算皇上信，我岳晟也絕不會信他。紀(jì)冥他想帶走你，不過是想要借你要挾我靖國公府罷了，滄州是晉國屏障，數(shù)十年都依仗我岳家鎮(zhèn)守。你在梁國與質(zhì)子無異，爹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你離開。可爹實(shí)在是沒有想到，那柴昭...也許，你倆真是躲不過的緣分...”

    “柴家雖非周國皇族親貴，可名動天下也算是一方豪杰。”岳桓接下父親的話道，“比起梁國紀(jì)氏，應(yīng)該德行好的多，若要我替阿衡選個好歸宿，柴家也好過紀(jì)氏吧，爹，您說呢?！?/br>
    “阿衡還有的選么？”岳蘅瞪了眼大哥，“回到滄州，娘一定會傷心了?！?/br>
    回滄州的路上，來時歡喜雀躍的兄妹都陷入了無盡的沉默，前路漫漫，不知是吉是兇。

    楚王紀(jì)冥一路倒是神采奕奕，挑起的眉梢不時蕩起笑意，顯得此行頗有收獲。身邊人不解道：“王爺沒有定下與晉國的親事，反倒是便宜了周國柴家，怎么王爺反倒高興的很？”

    紀(jì)冥晃蕩著手里的馬韁，回望著愈來愈遠(yuǎn)的遼州城門，“岳晟自作聰明，以為害的自己女兒墜馬就可以壞了聯(lián)姻么！小王我既然帶不走他女兒，也不會讓旁人隨意娶了他女兒?！?/br>
    “王爺英明?！彪S從頓悟道，“晉國與誰聯(lián)姻都與我們沒有好處，而讓岳小姐嫁給柴家則是上上之策，名義上嫁的也算得體，可人人都知道周國柴家經(jīng)十年前謀亂之禍的牽連，一貶再貶貶無可貶，再無崛起之日。周國南宮皇族無能，又聽信讒言不愿起用柴郡王，長此下去我們王爺滅了周國也是早晚的事，岳小姐嫁給一個沒落子弟，與隨意指給個平民有何區(qū)別！予我大梁而言更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好事，王爺此舉實(shí)在是厲害?！?/br>
    紀(jì)冥眼前仿佛又看見岳蘅對自己帶著挑釁的眼神，眉宇里頓現(xiàn)陰霾，“岳家的女兒尚且如此厲害，那父子倆也是不可小覷。小王立志要替我大梁一統(tǒng)天下，燕國已滅，下一個就是晉國！要想踏平晉國，滄州靖國公岳家就是我們頭等大患。武帝老邁不足為懼，岳晟狡詐必須除去，待小王回去，可得好好想一想...如何鏟去這惱人的絆腳石...只是可惜...”紀(jì)冥輕輕笑了聲，“滄州城破之時...與那柴昭說好的喜酒，也是喝不上了...”

    晉國，滄州。

    “嫁去周國柴家！？”岳夫人踉蹌退后了幾步。

    岳桓上前扶住母親，垂頭喪氣道：”皇上親口賜的婚，怕是沒得改了。

    “阿衡從小到大，哪有離開我們身邊半步?！痹婪蛉肆飨聹I來，“如今要嫁的那么遠(yuǎn)，讓我怎么舍得！”

    岳家門風(fēng)家訓(xùn)素來嚴(yán)厲，三代忠良名震晉國，岳夫人流了會兒眼淚便止住哭，撫了撫岳蘅的臉道：“女大當(dāng)嫁，你要體諒你爹，也切勿記恨皇上，知道么？”

    岳蘅心口忽的一陣刺痛，摸出那塊金鎖片道：“阿衡收下了他的信物，就算心里再不情愿，也是認(rèn)下了這門婚事。爹和娘放心，女兒我怎么看，也不像是會逃嫁的人吧。”

    岳夫人將寶貝女兒摟進(jìn)懷里，滴滴答答的淚水打濕了岳蘅的發(fā)簾。

    岳蘅牽著白龍走進(jìn)馬廄，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擦拭著馬鬃，展開笑臉喚道：“崔叔！”

    被喚作崔叔的男子轉(zhuǎn)過身，黝黑的面容如刀刻般銳利，見到岳蘅，這張剛毅的臉頓時舒展開來，“小姐回來了！”

    崔叔上前接過岳蘅手里的馬韁，將白龍栓進(jìn)馬廄，蹲下身子看了看白龍的后蹄，搗著草藥敷在了白龍的傷口上。岳蘅抱膝坐在樹下，靜靜注視著歇息的白龍。

    月色初上，岳蘅又摸出那塊金鎖片，撫觸著“安康”二字，心中百轉(zhuǎn)千回。

    “小姐看什么呢？看的這么出神，崔叔到你跟前都沒發(fā)現(xiàn)？”崔叔倚著樹干在岳蘅邊上坐下，瞥了眼她手上的物件，“沒見小姐戴過這個，是此次進(jìn)京面圣的賞賜么？”

    “是...”岳蘅低下頭揉搓著身下的泥土，將入京后的事與他一一傾訴了出來。

    “皇上把小姐賜婚給了柴昭...”崔叔面色微變，隨即又漸漸平復(fù)下來，“周國柴家出英雄，柴宣的兒子...應(yīng)該也絕非俗人吧，小姐與我說說，那柴昭，生的什么模樣。”

    岳蘅仰望星空，回憶片刻道：“也就是尋常人的樣子吧，比我年長五歲，對了，他的眼睛...是灰色的?！?/br>
    “他父親，柴宣柴王爺也有一雙灰色的眼睛。”崔叔仿佛憶起了許多往事。

    “崔叔...”岳蘅睜大眼睛，“聽說早些年你走南闖北，莫非你見過柴家的人？”

    崔叔點(diǎn)了點(diǎn)頭，“十余年前，那時候我也在周國，柴家的封地還不是在蒼山腳下，是在最繁華的云都。柴王爺柴宣是周國唯一的異性王，戰(zhàn)功赫赫威震八方，大周半數(shù)疆土都是柴家兄弟打下，為周國南宮家在這亂世中占得一席之地?？上?..柴王爺功高蓋主，遭人嫉恨。十年前，周國謀亂之禍，柴宣受牽連入獄，在獄中備受折磨染病而亡...讓人扼腕嘆息?！?/br>
    岳蘅托著腮幫安靜的聽著，點(diǎn)頭道：“周國南宮家一幫子窩囊廢，我也聽爹說起過。柴王爺因昏君佞臣而死，真是可惜了?！?/br>
    崔叔繼續(xù)道：“我也聽說柴宣有一個獨(dú)子。傳聞柴宣在獄中殞命，王妃攜獨(dú)子不堪受辱，也一道隨著去了...想不到，他弟弟柴逸竟護(hù)下了這個孩子，也算是蒼天垂憐了?！?/br>
    見岳蘅嘟著嘴沒有接話，崔叔笑了笑道：“扯到小姐不開心的事了？崔叔向來有什么說什么，說句小姐不愛聽的，崔叔倒是覺得...這門親事，可以有?！?/br>
    “崔叔！”岳蘅惱的跳起身，“你還說！”

    “不說不說了?！贝奘鍩o奈的擺了擺手，“小姐長途爬涉一路辛苦，早些去歇著吧?！?/br>
    岳蘅不情不愿的挪開步子，攥著金鎖片的手心滲出汗來，低頭看著那沉郁的暗金色，“柴昭，柴昭，你真的，就是我岳蘅的良人...”

    蒼山的夜空下，寒星點(diǎn)點(diǎn)荒雀無聲，柴昭翻上院中的老楸樹，斜靠在樹干上仰望著滄州方向，手中轉(zhuǎn)動著岳蘅的金羽箭，眼神定在了那個“蘅”字上。

    柴昭舔了舔唇，深谷一夜，那稚嫩少女滾落的淚珠被他含入唇里，溫如暖湯，甜如蜜水，縈繞唇間，魂牽夢縈...

    ——“阿蘅，阿蘅...你命格里，注定有我柴昭的名字了。”

    第6章 金羽為盟

    大晉國武帝三十二年，立冬。

    靖國公府

    看著府中自己的嫁妝一件件的被置辦進(jìn)來，岳蘅一日比一日的不快活，柴家送來書信，明年開春，待岳蘅過了十六歲生辰，便會來滄州接親，掐指算算，也不過半年了。

    “他倒是心急的很吶！”岳桓湊近發(fā)愣的meimei，“這樣好，證明心里有你，若不是你大哥我自己喜歡的，還不是能拖多久就拖多久，阿蘅你說是不是？”

    見岳蘅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岳桓按住她的肩，倚著坐在了臺階上，歪著頭看著滿是愁緒的岳蘅，“事已至此，樂不樂意都是一天，大哥答應(yīng)你，會送你去柴家，若是柴家不得你的心意…大哥我再把你帶回滄州就是了，如何？”

    岳蘅撲哧笑了出來，“大哥為了哄我也能這樣說笑？嫁出去的妹子，還能被哥哥領(lǐng)回來？真是笑掉大牙了?！?/br>
    岳桓撓了撓頭，“大不了，住在家里一輩子，有大哥在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