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回到陸湛澄的公寓,黎明初降,朝陽困得眼皮直打架,一換好衣服躺在床上,便睡得人事不省,陸湛澄擰了毛巾替她一點一點擦身體,這才自行淋浴后,睡倒在她身邊。 兩人這一覺直睡到傍晚天黑,醒時,撲鼻而來全是飯菜香味,朝陽睡眼惺忪爬起來,迷迷糊糊循著食物誘惑往下走。 樓下廚房,陸遠海正在加熱飯菜,方瞋在旁搭手,兩人見到朝陽,盡管已經(jīng)聽說了昨夜的事,但看清朝陽身上的傷后,還是雙雙變色。 朝陽額頭縫了六針,暫時不知會不會留疤,下顎處擦傷也不輕,此時半張臉微微腫脹,此外,她裸露出來的胳膊上遍布大大小小淤青和擦痕,紅黑青紫交替,叫人不忍直視。 陸遠海面色僵硬,抿著嘴唇半天說不出話。 方瞋已經(jīng)急了,“這么嚴重!” 朝陽輕輕壓了壓額上紗布,笑道:“已經(jīng)不疼了?!?/br> “大哥,朝陽禍事不少啊!大年初一咱們?nèi)岊^柱香吧,讓佛主保佑她明年平安健康!”方瞋認真道。 陸遠海重重點頭,“要的!” 陸湛澄也從樓上下來,見到他們二人,知道必定是王歆通知的,也不招呼,直接坐到餐桌旁,摸著肚子問:“飯呢?” 陸遠海見他一副沒事人的模樣,生氣,“你怎么照顧朝陽的?” “這次真是朝陽救了我!”陸湛澄來了興致,轉(zhuǎn)身將昨晚朝陽如何最先發(fā)現(xiàn)錢航跟蹤,又把她勇奪夜視鏡的壯舉大肆渲染,順便夸大自己的粗心大意和弱不禁風(fēng)。 捧高踩低,陸湛澄玩的一手好說辭。 陸遠海聽了過程,看朝陽的眼神都變了。從前他只把朝陽當(dāng)成自己兒子喜歡的一個漂亮姑娘,人還不錯,但僅限于此,如今才知道,像朝陽這樣又漂亮又能干且勇敢且智慧的姑娘將來會成為自己兒媳婦,簡直欣慰到恨不得痛哭流涕。 方瞋在旁陪著抹眼角。 陸湛澄好笑道:“你激動什么?” 方瞋捂著胸口道:“我替你們高興,作為長輩……” 陸湛澄作勢要揍人,方瞋忙躲開,笑道:“大侄子,做人可要厚道!你們現(xiàn)在吃的東西,可全是我從你家搬過來的,阿姨做菜的時候,我也全程盯著讓少放醬料,就怕朝陽以后傷口長不好,這樣的情分,除了我弟弟,也就你們倆了?!?/br> 在陸湛澄這兒又是一夜過去,轉(zhuǎn)眼公司放假,那邊,黎初和白未晞也很快放假,都在詢問朝陽要不要一起回老家。 朝陽這邊還沒來得及開口,陸遠海已經(jīng)催促陸湛澄收拾行李,讓他陪朝陽一起回家拜見未來岳父岳母。 陸湛澄顯然沒把朝陽的家庭背景告訴陸遠海,朝陽有些為難,不知該坦誠還是隱瞞。 “先瞞著吧?!标懻砍握f道:“等我找個合適時機,再告訴他?!?/br> “嗯。”朝陽想起另外一件事,“這是我工作后的第一個春節(jié),往年寒假,我都在家陪外公外婆,等到除夕夜再去爺爺奶奶家過節(jié),初五返回外公外婆這兒。今年沒有寒假,短短幾天假期,我想陪著外公外婆,就不回那邊了。” 陸湛澄無條件同意。 除夕前兩天,陸湛澄開車送朝陽三人回家,四個人在車里有說有笑,黎初最先下車,接著是白未晞,最后,陸湛澄的車停在了朝陽家樓下。 朝陽戴了頂寬邊帽子,臉上還戴著口罩,為的就是遮掩傷口不叫鄰居看見,待進到家門,護件一拆,差點嚇壞兩個老人。 朝陽的外公外婆都是退休老教師,兩位老人一輩子平平淡淡教學(xué)上課,生平唯一風(fēng)浪就是女兒離經(jīng)叛道后二人齊心協(xié)力撫養(yǎng)朝陽,血腥暴力的事只在電視上見過,從未設(shè)想疼愛的小孫女會變成這副模樣,心中都是大痛。 朝陽把自己遇襲的事簡單講過,只是這一回,從她口中交代出的版本,陸湛澄卻變成了救她一命的英雄。 陸湛澄年少有為,長相英俊待人和氣,送來的禮物又都是老人家實用有效的,外公外婆早聽說了他的存在,本就喜歡他,這會兒更是感激不盡,掏心掏肺對他好。 陸湛澄和朝陽相視一笑。 晚上和樂融融吃過飯后,陸湛澄起身告辭,外婆客套挽留,陸湛澄卻說自己在縣城酒店里訂了房間——名分未定,該有的禮節(jié)陸湛澄一一堅守,有些古板的外公對這年輕小伙更是滿意。 陸湛澄剛離開,朝陽迫不及待給他發(fā)短信,言簡意賅,“太贊!一百分!” 陸湛澄大概剛走到樓下,回復(fù)消息道:“當(dāng)然?!?/br> 洋洋得意撲面而來,朝陽看著信息,笑翻在沙發(fā)上。 陸湛澄的下一條信息隨之而來,“今晚沒人幫你洗臉,睡覺的時候也沒人扶著你腦袋,自己小心傷口,別壓到了。洗澡的時候注意膝蓋上的傷,一定記得防水,別拿花灑亂沖?!?/br> 這樣的叮囑從朝陽打算回家那一刻起便苦口婆心不厭其煩。 朝陽看著信息,心中感動。 外婆收拾干凈廚房,走過來仔細查看朝陽傷勢,老人家視力模糊,瞇了半天眼才敢稍微碰碰紗布邊沿,“陽陽,痛不痛?” 外公也走過來,俯身盯著那白森森的紗布,問道:“什么時候拆線?” 朝陽笑道:“過完年拆?!?/br> “你這個樣子,叫你爺爺奶奶看見,又要氣我們沒照顧好你?!蓖馄虐T嘴,有些委屈。 朝陽忙把今年的打算說了,外公外婆先是擔(dān)心那邊生氣,接著又開心起來,紛紛商量年夜飯吃什么好。 往年,朝陽不在家中過節(jié),兩位老人孤苦伶仃,都是湊活著吃點熱菜就算過年,從未像今天這般歡天喜地。朝陽看著他們,心中暗下決定,曲休也好,朝云安也罷,她已經(jīng)長大,是該和他們說再見了。 ☆、第58章 不速之客 第五十八章不速之客 朝陽臉上受傷,不宜出門,陸湛澄第二天還是去了朝陽家,陪伴一天后,第三天一早驅(qū)車趕回自己家中。 這天,已是除夕。 外公外婆一早忙碌年夜飯,朝陽身上帶傷,被勒令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她時不時起身去廚房溜達一圈,被攆出來后樂得直笑,知足常樂,心滿意足。 冬夜來得極快,外婆早早招呼朝陽吃飯,三個人圍桌而坐,鮮有的佳節(jié)團圓。吃過飯,外公抱著一早準備好的干柴枯草去樓下篝火辟邪,朝陽喜滋滋跟下去,蹲在火堆邊伸手取暖。 外公笑道:“你看著火,我再去拿點柴來?!?/br> 朝陽接過火鉗,小心托起火堆,讓空氣鉆進去,火勢漸大,朝陽一抬頭,忽然瞧見小區(qū)大門口有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經(jīng)過兩次遭襲,朝陽對這類事神經(jīng)敏感,她立即舉起火鉗,仔細辨認那道身影。 周圍全是鄰居燒的篝火,紅光艷艷,那人站在大門陰影處,朝陽看不清他的長相,又見他再沒任何動作,心中猶豫,摸不準這究竟是誰。 外公很快抱著新柴火下來,見朝陽呆愣愣站著,喚道:“陽陽?” 朝陽回過神,忙拉著外公問道:“外公,你看門口那邊是不是有人?” 外公張望片刻,點頭道:“是有人啊,老賴和他孫子孫女啊?!?/br> 老賴是外公的棋友,再熟悉不過。 朝陽微微放下心,重新看顧篝火。 大年初一,外公外婆年紀大,獨生女曲休在國外,幾乎沒有可走的親戚,一上午,只有黎初和他父母來過,家里倒也清靜。 黎初走了輪親戚后,中午回到朝陽家,沒過十分鐘,白未晞也提著大包小包過來了,一進門就歡天喜地地喊外公外婆,然后和黎初眉眼相望,含情脈脈。 外公外婆知道這倆人的事,也一直從中幫忙,這會兒見了,笑得合不攏嘴,忙去張羅午飯。 “喂喂喂!又把我家當(dāng)秘密基地啦?節(jié)制點!”朝陽歪歪扭扭靠在沙發(fā)上吃蘋果,滿臉嫌棄,“滾滾滾,擋著我看電視了!” 黎初和白未晞一左一右包圍朝陽,白未晞掏出手機給三人自拍,“今年第一張合照!” 照片里朝陽剛要啃下一口蘋果,猝不及防,表情滑稽,額頭上新?lián)Q的紗布更顯傻氣。 白未晞哈哈大笑,拿著照片給外公外婆看。 午飯吃的是家常菜,外婆年紀大口味偏咸,三個小孩卻全都吃得津津有味,一人一句,差點把外婆捧上天,逗得兩位老人多吃了半碗米飯。 飯后倆老人進屋午睡,他們?nèi)伺旁谏嘲l(fā)上看電視,白未晞和黎初各自不說話,朝陽明白了,笑道:“你們倆這次回來,又被催婚了吧?” 白未晞哀嚎一聲,滾進黎初懷里,悶頭生氣——她是女孩,最是花容月貌的年紀,家中壓力較大。 對此,三人都是無計可施。 “你最好了。”白未晞羨慕朝陽。 黎初想起陸湛澄,問道:“過年,他會來看你嗎?” 畢竟兩座城市車程不過兩小時。 朝陽抱著枕頭搖頭,“不知道?!?/br> 白未晞從朝陽這兒聽說了不少陸湛澄的“豐功偉績”,開玩笑道:“以陸老板的作風(fēng),這會兒說不定已經(jīng)在樓下了?!?/br> 黎初也想起陸湛澄那張魔擋殺魔佛擋殺佛的臉,覺得好笑。 朝陽斜眼他們倆,表示你們都太小看陸湛澄了,以他華麗好面子卻愛裝矜持謙恭的作風(fēng),他這會兒即使出現(xiàn),一定也是遠遠躲在車內(nèi),等著朝陽自己發(fā)現(xiàn)然后飛奔而去,主動送上門,最后眉眼翻飛全是得意洋洋,滿意地在朝陽臉上蓋戳留念。 三個人想象那畫面,哈哈直笑。 午后,朝陽將兩個小伙伴送到小區(qū)路邊,她臉上傷勢漸好,腫脹已經(jīng)消退,擦傷也淡化,只等傷口愈合便去拆線。冬日陽光照在她臉上,暖洋洋明亮亮,引的幾個路人頻頻回頭。 白未晞和黎初分別乘車離開,朝陽目送他們的出租車拐入十字路口消失不見,這才轉(zhuǎn)身,視線里卻猛然出現(xiàn)一張逼得極近的臉,嚇得她連退數(shù)步,直退到車行道上才驚魂未定地站住。 “怎么是你?”待朝陽看清來人的臉,這才捂著心口問。 “你往回走幾步,那里是車道?!眮砣耸莻€年輕男人,一口特點鮮明的港普,深亞麻的頭發(fā)又染又燙,高挺鼻梁上架了副復(fù)古圓框墨鏡,burberry的黑色大衣和駝色經(jīng)典圍巾組合,恰到好處中和了他的流痞氣質(zhì),讓他看上去不至于招人嫌。 或者,只是招朝陽的嫌。 “你怎么來了?”朝陽走回人行道,不喜歡他這副惹眼的裝扮,“你出現(xiàn)在這兒,會給我?guī)砺闊?。?/br> “我為什么不可以出現(xiàn)在這兒?”年輕男人笑著就要來攬朝陽的肩膀,卻被朝陽直接避開,他聳聳肩,不以為意地縮回手,“你等的不是我,自然不愿意看見我。讓我猜猜,你最希望誰出現(xiàn)在這兒?” 朝陽不想帶他回家,又不想和他站在小區(qū)門口瞎扯,正警惕地左右張望時,耳邊忽然聽到陸湛澄的名字。 “是叫陸湛澄對不對?”年輕男人食指輕點下巴,笑吟吟道:“陸、湛、澄。” 朝陽皺眉,語調(diào)冰寒,“你們調(diào)查我。” “不是調(diào)查,只是關(guān)心,畢竟,你將來要嫁給誰,直接關(guān)系到朝家的基業(yè)呢?!蹦贻p男人微一俯身,單邊嘴角勾起,似笑非笑,“對吧,meimei?!?/br> “我已經(jīng)不是朝家的孩子了?!背柪涞?。 年輕男人擺動手指,笑瞇瞇道:“血緣決定了一切,不管你現(xiàn)在戶口在哪,只要你還是朝家唯一內(nèi)孫一天,你就不可能擺脫這些?!?/br> 朝陽再不理他,直接往回走,年輕男人卻是不肯放過她,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問道:“你今年為什么不回家?就因為你不肯回去,我大過年被派來請你的安,meimei,你好大的架子啊?!?/br> 朝陽想甩手,卻甩不過對方的力道。 “陽陽!”外公正好下樓倒垃圾,瞧見朝陽受困,馬上跑過來,將朝陽一把護到身后。 外公上了年紀,身子不如從前健朗,一米八的個頭如今萎縮得還不如朝陽,卻仍像從前不管不顧地保護孫女,“你是誰?想干什么?” “沒事的!”朝陽忙扶住外公,小聲道:“他是那邊的親戚,不要緊的!” 外公怔住,回頭看向朝陽,“那邊的?” “朝爺爺,您好。”年輕男人見到長者,立即摘下墨鏡,謙虛伸出手,“我是元至,是朝陽的表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