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聽到這滿是戲謔的叫喚聲,朝陽的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起來。 不到兩分鐘,一只手搭上了朝陽的肩膀,迫使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轉(zhuǎn)過頭,強笑道:“易主管,晚上好呀?!?/br> “小朝陽,上班期間,你這是急著去哪?”易逢笑嘻嘻地掰過朝陽的肩膀,卻在見到她的正面后,變了臉色,“你流血了?” 朝陽聞言摸上自己的鼻梁,果然摸到濕滑溫?zé)岬难?/br> “我辦公室里有消毒酒精和紗布。”易逢拽著朝陽的胳膊就往公司走。 “別別別……”朝陽的手沾了血,不好意思往易逢的西裝外套上碰,毫無還手之力。 兩個人拉拉拒拒地走到了公司門口,朝陽抱住一樓大堂的圓柱子,手掌一抓,在光潔的墻上留下一道血手印。 大堂前臺的文員小妹頓時樂了,喊道:“易主管,你這是要草菅人命還是先jian后殺?快放開我們小朝陽!” 易逢哈哈笑道:“呸!我是要英雄救美!” 朝陽忙向前臺小妹求救,“jiejie!jiejie救我!” 被一米七幾的朝陽喊救命,只有一米五多的前臺小妹立即捋起袖子要攔住易逢,大堂側(cè)面的電梯門恰在此時打開,易逢泥鰍一樣避過小妹,拉著朝陽閃進電梯,并迅速摁下關(guān)門鍵。 電梯里三面墻都是鏡子,朝陽目瞪口呆地看著鏡子里滿臉血污的自己,想不到自己付出了血的代價竟然還是沒能逃出公司。 “這么邪乎……”朝陽自怨自艾道:“該不會等下電梯門一打開,門外就站著老板……” “喂,你別頂著這破鍋蓋了,小心傷口感染?!币追晟焓志腿チ贸柕膭⒑#柾瞬奖茏?,他兩步逼近,直接把朝陽逼到了電梯墻角,“你躲什么?” 朝陽皺眉,為主管的熱情深感不妥。 電梯門恰在此時打開。 一個身量挺拔的男人正站在門外低頭點煙,他用的是火柴,暖亮火焰從他修長指尖騰起的一瞬間,男人低垂冷凝的眉眼里也稍稍融化出一點滿意的愜適。 糾纏在墻角里的易逢和朝陽同時轉(zhuǎn)向男人。 朝陽倒吸一口涼氣。 易逢顯然也吃驚不小,“居然真的是老板?!?/br> 火柴將盡,遠方教育的大老板陸湛澄輕甩手腕,將火柴摁熄在旁邊的垃圾桶上,這才漫不經(jīng)心地抬起頭,一雙漆黑似夜潭的眼將電梯里的易逢和朝陽各自掃過一遍,黑眉微挑,眼帶了然,然后靜靜地摁下關(guān)門鍵。 “老板!聽我解釋!”易逢原地炸起,卻不敢伸手阻攔漸漸合上的電梯門。 朝陽松了口氣,正慶幸著皇天不負(fù)她時,一個珍珠白的復(fù)古女士手拿包從側(cè)方向插進即將閉合的電梯門。 朝陽一顆心猛地提了起來。 ☆、第2章 綠頭烏龜 第二章綠頭烏龜 “為什么不進去?”電梯門哐當(dāng)重新打開,精妝麗服的翟婷婷挽住了門外抽煙的陸湛澄,溫柔笑道。 朝陽推開易逢,迅速壓下自己的額發(fā),又拿手把臉上的血抹開,這才扶了扶鏡框,畢恭畢敬往角落里一縮,只差沒把腦袋埋進胸口。 千萬不要認(rèn)出我,千萬不要認(rèn)出我! “我以為你還要花點時間?!标懻砍螌倓傸c燃的香煙摁熄在垃圾桶里,又拿手揮散煙味,這才和翟婷婷相繼走進電梯。 “翟小姐?!币追晗纫槐菊?jīng)地和翟婷婷打招呼,這才轉(zhuǎn)向陸湛澄,小聲解釋道:“老板,剛才都是誤會!我絕不是上班期間利用職權(quán)為難新人meimei的那種無恥之徒!” 陸湛澄站在電梯最前端,頭也不回道:“這是你的私事,不用向我解釋?!?/br> 易逢一聽這話,素來朝氣蓬勃的臉頓時耷拉得像個小老頭,委屈至極,“朝陽受傷流血了,我只是想帶她去辦公室處理傷口?!?/br> 話音剛落,本來還置身事外的翟婷婷立時回頭,好奇地瞥向朝陽。 朝陽嚇得縮緊了下巴,感覺自己都要窒息啦。 陸湛澄也回頭看向朝陽,像天底下所有關(guān)心員工的老板般,關(guān)切之中帶著冷冰冰的客套,“怎么受傷的?傷得嚴(yán)重就去醫(yī)院,公司會給你報銷?!?/br> 在綠頭烏龜和出墻紅杏的雙重注視下,朝陽緊張到聲線都扭曲起來,“不不不用了……小傷!” 綠頭烏龜點點頭,不再說話,出墻紅杏也轉(zhuǎn)回了臉,安靜地注視前方。 朝陽松了口氣,微微放松脖子,抬起腦袋。 眼見電梯就要到達底樓,只要熬過這點時間,再過幾天,翟婷婷就會徹底忘記她的臉,只需朝陽保持沉默,所有人的人生軌跡便都不會改變,一切照舊,皆大歡喜。 只要…… “誒,朝陽你到底多高???”安靜的電梯里,易逢忽然開口道:“翟小姐已經(jīng)很高了,可她穿了高跟鞋,看上去竟然和你差不多。你穿的是平底鞋吧?” 哐當(dāng)! 電梯門打開了,朝陽一顆渴望世界和平的心也碎了。 已經(jīng)抬腳打算走出電梯的陸湛澄和翟婷婷同時回頭看向朝陽,陸湛澄的視線很自然地從朝陽腳底掃到發(fā)頂,可翟婷婷的眼,卻只是直勾勾地盯向朝陽的臉。 朝陽膽戰(zhàn)心驚地撩起眼皮偷偷瞅過去,果然見到翟婷婷疑惑吃驚繼而驚懼恐慌的神情。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婷婷?”陸湛澄站在幾步外,出聲喚道:“怎么了?” 翟婷婷如夢初醒,微笑著走上去,攬住未婚夫的臂彎,溫柔笑道:“沒事,走吧?!?/br> “又要重新上去了?!币追晟焓秩マ絷P(guān)門鍵,“朝陽,你晚飯吃了沒?” 半天等不到朝陽的回復(fù),易逢轉(zhuǎn)頭,卻看到朝陽不知何時已經(jīng)蹲坐在地,正捂著腦袋瞪直眼,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樣。 易逢覺得有趣,蹲下身與她平視,“怎么?見到大老板就嚇腿軟了?放心吧,我會照顧你的,別怕?!?/br> 進公司五個月都碰不著陸湛澄一面,怎么這個節(jié)骨眼上偏偏重逢得如此輕易? 朝陽目光渙散地看向易逢,喃喃問道:“主管,你的名字是誰起的?” “我爸呀!”易逢哈哈笑道:“老人家說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朝陽咧了咧嘴,欲哭無淚。 一個小時之后。 “小朝陽,你今天不是出差回來嗎?”前臺小妹許多多拎著串紅提站在柱子邊,邊吃邊問朝陽,“為什么還來公司?” 額頭上貼著消毒紗布的朝陽邊擦圓柱上的血手印,邊嘆氣,“……我不知道。” 許多多又問:“你腦門上的傷是怎么回事?真被易逢打的?瞧他對你這么上心的樣子,要打你也不能輸給他啊?!?/br> 朝陽神魂在外,有氣無力道:“……我不知道?!?/br> 許多多繞到朝陽面前,笑道:“我看到你和老板娘一起出電梯了,怎么樣?和大美女共處一室有沒有壓迫感?” 朝陽眉頭一蹙,感覺自己眼眶都要泛出熱淚來,“……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不知道為什么事情會演變成如今這個模樣。 說好的十年之內(nèi)爬上高管層,年薪百萬不是夢呢? 許多多吃掉最后一粒紅提,拿光禿禿的枝干戳朝陽的臉,津津有味道:“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就像街上被拋棄了的流浪狗,嘖,還是大型犬?!?/br> 朝陽看向個頭嬌小脾性卻強悍的許多多,認(rèn)真問道:“許姐,你說我現(xiàn)在申請調(diào)到東三省校區(qū)還來得及嗎?” “你以為你是候鳥?。刻炖淞司湍线w,開春了就北飛?”許多多翻白眼道。 大堂前臺的掛鐘走到晚間九點,許多多拍拍朝陽的屁股,說道:“學(xué)生們要下課了,你們也該下班了,去,把卡打了,回去好好養(yǎng)傷,別瞎想?!?/br> 朝陽現(xiàn)在的狼狽模樣不適合被學(xué)生們瞧見,她趕緊收拾了抹布水桶,去前臺打卡下班,在學(xué)生們洶涌而至前,灰溜溜走出大樓。 ====== 朝陽回到家,原本以為自己會輾轉(zhuǎn)反側(cè)失失眠,沒想到一沾枕頭就睡了個昏天黑地,第二天鬧鐘鬧了兩遍才慢悠悠爬起床,睜眼第一秒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前程,而是昨晚路過超市時忘記買鮮奶了。 朝陽賴在床上翻手機,瞧見微信里一堆未讀信息——易逢不停地詢問朝陽的身體狀況,時刻準(zhǔn)備著帶她去醫(yī)院。 夾在易逢無數(shù)慰問信息里有一條來自黎初的微信,“你出差三天昨晚回家居然什么也沒帶,晞晞讓我告訴你,冰箱里有牛奶雞蛋面包,睡醒了自己過來弄點早餐吃?!?/br> 朝陽是教育機構(gòu)的老師,工作時間緊緊配合著學(xué)生們的休息時間,周一到周五都是下午兩點才上班,因此,等她睡醒了,旁人早就已經(jīng)開始工作。 朝陽披了件外套,打開自己小居室的門,穿過三米不到的樓梯間,用鑰匙打開了同層對面的家門。 那是黎初的家。 熟門熟路地穿過玄關(guān),在廚房冰箱里找到牛奶和雞蛋,又揣了包吐司片,朝陽這才心滿意足地往回走。路過客廳時,朝陽看到客廳墻壁上掛著的五十六寸巨大寫真,照片里斯文干凈的年輕男人是她的青梅竹馬黎初,被他摟在懷里笑靨如花的女孩則是她兩小無猜的摯友白未晞。 朝陽盯著那張合照出了會兒神,這才用手機拍下相框特寫,噠噠噠給白未晞發(fā)微信,“去你家偷了點食物,路過客廳被主人家的辟邪雙煞震懾到,正在猶豫要不要歸還贓物??炜此麄冋钡难劬Γ ?/br> 白未晞看到照片后回得很快,“哈哈哈小陽陽你不要犯蠢了快去吃飯乖!” 朝陽叼著吐司鎖好門,高高興興回家吃早飯。 填飽肚子,那些不能回想的噩夢便順著打通的五臟六腑,一起闖入朝陽的大腦。 翟婷婷昨晚的神情分明是記起朝陽這個人了,她會怎么做呢?她是遠方教育未來的老板娘,想要在不驚動陸湛澄的情況下悄無聲息逼走自己易如反掌,可是這樣并不保險,尤其她的直系上司是易逢,易逢那張嘴,既不好說動,也不好瞞住,比起自己更是麻煩。 正面對抗不行,那就只能采取懷柔政策了。 朝陽拿起手機,忽然有些期待翟婷婷的來電了,像她那樣美貌與才華并存的年輕女人,放著對她癡心絕對的如意郎君不去守護,偏偏要紅杏出墻,她們究竟在想什么?是尋求偷情的刺激,還是自身不忠的劣性? 如果弄明白了翟婷婷的想法,她是不是也能理解母親當(dāng)年的背叛? 想到這里,綠頭烏龜陸湛澄的臉冒了出來,同時冒出來的還有在他修長指尖猝然亮起的那一點暖亮火焰,哪怕稍縱即逝,也已足夠在朝陽心里照亮陸老板那一張英俊多金的臉。 對噠,多金是重點,重點中的重點。 正胡思亂想呢,公司教務(wù)組微信群里,易逢發(fā)了條通知,說是后天下午組織全體教師開會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的主題正是朝陽前幾天出差的研討會內(nèi)容。 朝陽一見到這條通知立即坐正身體,霎時忽略掉自己一看到易逢名字就頭疼的洋氣毛病。 偏偏那端的易逢還極不識趣地給她單獨發(fā)信息,“朝陽,這次校區(qū)研討會你是主講,下午要把材料準(zhǔn)備好,先給我看一遍。” 朝陽悻悻然地回復(fù)道:“好?!?/br> “你頭上的傷好點了沒?”易逢又問。 朝陽簡單答道:“好點了?!?/br> 本以為私人話題到此就該戛然而止,朝陽到底還是高估了易逢的熱情與堅持。 “小朝陽,你什么時候去換個清爽點的發(fā)型?還有,你的身高是不是家族遺傳?” “身高身高身高!關(guān)你屁事??!”朝陽只覺得兩端太陽xue鼓鼓跳了起來,破口大罵后礙于對方的身份,只能悶悶回復(fù),“嗯,遺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