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jié)
可是此刻,他在電話那邊忘了掩飾。 于是再也沒有了假面,再也沒有了偽裝。 他說:“余田田,我該怎么辦?如果可以,我恨不得把自己的雙腿給她,只要她健健康康的,只要她還是當初那個嘻嘻哈哈沒心沒肺的熹熹,只要她還能畫畫……” “如果能重來一次,我希望坐上車的那個人是我?!?/br> ——而那本來就應該是我。我是哥哥,我才應該是追出門的那個人,而不是坐在屋里的那個冷血的人,帶著耳機,用青春期的叛逆作為自己對于門外發(fā)生的那場爭執(zhí)不聞不問的原因。 如果他能早一步追出去。 如果追出門的是他,而不是熹熹。 也許他本可以阻止這一切的,他可以攔住母親,可以攔住那輛本來就剎車不靈的跑車。 那么一切也就不會是今天這樣了。 陳爍在電話里泣不成聲。 余田田站在十七層高的公寓里,俯瞰著半座城市,忽然間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想,其實這個男人和童話里變成野獸的那個男人也沒有太多區(qū)別,他們都一樣孤獨地住在高高的城堡里,用長滿刺的荊棘圍困住了自己。 如果沒有親自踏進這座城堡,她會以為他一直都是那個面目可憎、招人討厭的野獸。 可是如今,她踏進來了,身處其中。 于是一切都被賦予了新的意義。 余田田拿著手機,很久以后才輕聲說:“別哭,陳醫(yī)生,我在這里等你,要哭的話,也等到回來以后再哭?!?/br> 異國他鄉(xiāng),人情淡薄,誰來安慰你呢? 沒有人。 你那么驕傲,那么自大,又有誰會心疼你呢? 除了我。 她在這邊眼睛濕濕的,然后才慢慢地意識到了一件事:當他在熹熹看不見的地方淚流滿面時,其實她也一樣,在陳爍看不見的地方為他的故事紅了眼眶。 電話那頭忽然傳來了登機提醒。 陳爍說:“我回來了,余田田。” 他關了機,踏進了登機口。 飛機載著他與他那沉重的心情一同飛上了三千英尺的高空,陳爍想,等他回去以后一定要給余田田說一個笑話。 笑話是這樣的:你看,我的心情沉重成了這樣,飛機都沒被我壓得墜機,這說明老天都要成全我回國吃你一頓大餐,你不請我吃頓五星級酒店豪華自助餐,簡直有違天理。 他咧起嘴角笑,可是眼里卻無論如何沒有笑意。 這個時候,他只能閉著眼睛把頭靠在座椅上,告訴自己,只要回去就好了。 只要回國,只要看見余田田,就什么煩惱都沒有了。 而余田田放下手機,轉(zhuǎn)身看著幾天功夫就跟她混熟的熱狗,蹲下身去抱了抱它。 她說:“他那么難受,我也跟著難受了,怎么辦???” 該回家了,陳爍至少要八個小時以后才會回來。 可她忽然不想離開了,如果他回來看見這空空蕩蕩的屋子,一個人又會怎么繼續(xù)難受呢? 能心疼他的就只剩下她了。 她抱著熱狗,卻沒想到這只金毛似乎也感覺到了她的情緒,忽然間蹭了蹭她的下巴,把頭埋進了她的懷里。 像是一個擁抱。 原來它與它的主人不僅是別扭之處相似,就連內(nèi)心柔軟的小角落也如出一轍。 余田田忽然間彎起唇角,笑得眼眶濕漉漉的。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在余田田的想象中,她抱著熱狗在這間空蕩蕩的房子里等待陳醫(yī)生歸來的那一刻本該是一幕令人倍感溫馨的畫面。 她甚至趁著超市還沒關門的時候,急匆匆地去買了一大堆食材回來。 他說過上海的食物不合胃口,飛機餐就更不用提了。這么吹毛求疵一個人,她可不信他會吃掉飛機上那些干巴巴的東西。 可是在趕回來的途中,路過公園的時候,她竟然看見了一個女人被搶劫的場景。 樹蔭下,兩個牛高馬大的男人一前一后將那個身材嬌小的女人夾住,后面那人摸出把刀抵在她腰上,前面的人伸手去奪她的錢包。 那個女人都快嚇哭了,無助地轉(zhuǎn)過頭來想要在周圍尋求幫助,然而天寒地凍的,又是晚上十點過了,附近并沒有什么行人。 所以當她看見余田田的時候,幾乎所有的求救信號都蘊藏在了那個乞求的眼神里。 余田田忽然就頓住了腳步。 她不傻,知道那兩個男人不僅體格強壯,手里還有刀,她就算沖上去也無濟于事,反而會把自己也拖下水。 她只能朝那個女人搖搖頭,然后摸出包里的手機,偷偷向她示意自己會報警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