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她走到他身邊,看見他還穿著那件白大褂,小聲叫他:“陳醫(yī)生?!?/br> 陳爍沒回頭,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 余田田本來有滿腔喜悅要與他分享的,想告訴他自己已經(jīng)贏得了和張佳慧那場戰(zhàn)役的最終勝利,可是看見陳爍這個樣子,她的喜悅驟然間消失不見了。 想了想,她安慰他說:“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已經(jīng)盡力了,就不要苛求太多,這不是你的錯?!?/br> 陳爍吸了一口煙,吐出來的有煙,還有他呵出來的水霧。 氤氳一片,竟然有些好看。 余田田又說:“你是外科醫(yī)生,這種事情應(yīng)該也見得挺多的,別不開心啦。要是每一次病人離世,你都這么傷心,那還怎么好好把下一場手術(shù)做下去呀?”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一些于事無補的話,卻字字句句都透露著對他的關(guān)心。 在她的一個短暫停頓下,陳爍終于開口。 他說:“我mama。” 余田田豎起了耳朵。 “我mama就是在手術(shù)臺上大出血,沒能下手術(shù)臺就去世了。” 那是陳爍十七歲的時候,父母經(jīng)歷了很多年的大吵小吵,終于在那個初春,母親因為又一場爭吵的爆發(fā),哭著沖出了門。 陳爍和陳熹躲在書房里沒出來,正處于叛逆期的陳爍戴著耳機,而陳熹抱著腿坐在地上,心情沉重地聽著門外傳來的爭執(zhí)。 母親奪門而去的動靜傳入陳熹耳里時,她著急地爬了起來,一把扯下陳爍的耳機:“哥,mama走了!” 陳爍只說了這么多。 他忽然間止住了話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手里的煙,沉默地看向了遠方。 余田田想問接下來發(fā)生了什么,他mama為什么會去世。 可是陳爍轉(zhuǎn)過頭來望著她,只一眼,她就一個字也問不出口了。 他的眼睛像是一片沉寂的大海,沒有任何風(fēng)吹草動。 因為更多的情緒都被淹沒在了海底。 這個男人的悲傷是隱忍而無聲的。 她只能動了動嘴唇,最終囁嚅著說出一句:“沒事的,一切都過去了?!?/br> 可是就連這句話也不過是蒼白無力的勸慰。 她猜他的母親出了車禍,又或者發(fā)生了其他意外,也許那就是他從不提父母的原因——為母親的去世而悲痛,為父親是導(dǎo)火索而心生怨恨。 可是陳璐瑤呢? 陳璐瑤又是怎么回事? 余田田不敢問。 陳爍踩滅了煙頭,對她說:“走吧,送你回家?!?/br> 余田田跟在他身后,看見他高而清瘦的背影,無端想起了他送她回家的某個夜里。當她從單元門里往外看時,只看見他形單影只地坐在車里抬頭向遠方看的樣子。 繁星滿天,樹蔭下人影成雙。 但只有他。 只有他孤零零地待在那里,好像融不進這片夜色溫柔。 她忽然間忍不住小跑兩步,與他并肩而行。 地上忽然多出來她的影子。 她低頭看,看見了身側(cè)那只垂在白大褂旁邊的手,修長干凈,手指纖長。 忽然忍不住想要握一握。 她動了動手指,卻最終也不敢有所動作。 她只能笨拙地從背包里掏出了她那毛茸茸的小熊手套,塞進了那只手里,說:“天臺冷,你站了那么久,把這個戴上吧。” 陳爍沉默地抬起手臂,把那兩只小小的手套湊到眼前看了看,又拎起其中一只與自己的右手比對了一下。 手套小得離譜,而他的手指超出手套長度的三分之一。 余田田羞紅了臉,趕緊尷尬地伸手想要拿回來。 陳爍卻將那雙手套忽的放進了白大褂的口袋里。 余田田:“?” 他淡定地說:“送出手的禮物,斷然沒有重新拿回去的道理?!?/br> “可你又用不著……”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用不著?” 他一耍無賴,余田田就忍不住嗆聲:“那你說你用它來干什么?” “睹物思人。” 四個字,他說得鏗鏘有力,理直氣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