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田田跟著陳爍一起走出單元門的時候，夜幕已經(jīng)降臨，陳爍帶她站在離單元門不遠(yuǎn)的樹下，像是在等人。

    余田田問他：“等誰？”

    陳爍沒說話，過了沒幾分鐘，他看了看手表，才說：“該來了?！?/br>
    果不其然，不一會兒，從另外一棟樓的單元門里走出一對男女，穿著不俗，女人還拎著名牌手提包。

    陳爍不緊不慢地帶著余田田跟了上去，余田田仔細(xì)一看，認(rèn)出了那就是張佳慧，身旁的男人應(yīng)該是她的丈夫。

    她不說話了。

    他們不遠(yuǎn)不近地跟著那兩個人，陳爍一邊走，一邊跟余田田輕聲說：“她拎的包是這一季gucci的最新款，恐怕你半年的工資都買不下來。”

    “你看看她老公穿的那雙鞋，意大利手工皮鞋，價格你可以自己想象一下。”

    走出小區(qū)以后，那對男女進(jìn)了一家甜品店，張佳慧彎下腰去在玻璃柜前看了片刻，選擇了自己最愛吃的黑森林蛋糕，還有一款冰淇淋蛋糕。

    陳爍又說：“這是他們的習(xí)慣，每晚散步的時候，張佳慧會買兩款甜品，可能是自己吃，也可能是帶回去給他的兒女?！?/br>
    那兩款蛋糕的價格，光是看看這家甜品店的名字，余田田也能猜個*不離十。

    他們正在離甜品店不遠(yuǎn)的地方，等到那對男女又走了出來，陳爍說他們現(xiàn)在要去公園了。

    公園離小區(qū)并不遠(yuǎn)，步行不到十分鐘就抵達(dá)了。

    張佳慧的丈夫在途中接了個電話，陳爍輕聲說：“那款手機你自己認(rèn)得，不用我報價。”

    公園門口有一家彩票店，張佳慧和丈夫習(xí)慣性的走進(jìn)去，出來的時候，手里拿著一摞彩票，陳述說他們也不是真在意中不中獎，也就是個習(xí)慣而已，每天都要買個十來注。

    他說這一切的時候，余田田一直沒說話，他側(cè)過頭去，在昏黃的路燈下看了看身旁人的表情，余田田的表情好像有些呆呆的，并沒有他想象中的憤怒，反而有些茫然。

    他們就這樣一直跟著張佳慧夫婦，從他們踏進(jìn)公園開始散步，直到目送他們走出公園。

    余田田忽然停住了腳步。

    她問陳爍：“你想讓我看什么？”

    陳爍說：“我想讓你看的，你不都已經(jīng)看到了嗎？”

    十二月的風(fēng)刮在臉上像是鋒利的刀片，一不留神似乎要把面頰都劃傷。

    余田田看見那對生活富裕的夫婦終于消失在公園的大門外，慢慢地收回了視線，不知道自己該用什么表情來面對陳爍。

    理智告訴她，她應(yīng)該笑著感謝他的好意，謝他幫她看清了張佳慧的謊言。

    可是內(nèi)心深處還有一種躁動不安的情緒在升騰、發(fā)酵。

    他不過是個旁觀者罷了，卻輕而易舉看穿了張佳慧的謊言，大概是出于對她的憐憫，所以幫她揭穿真相，不讓她繼續(xù)蒙在鼓里。

    可是他會怎么看她？

    真是個傻子，自以為是地像朵白蓮花一樣以德報怨，誰知道不過是個乞丐試圖把好不容易討來的錢塞進(jìn)路過的富人口袋里。

    她的臉上漸漸地沒了血色，抬頭再看陳爍時，果不其然從他眼里看到了憐憫與同情。

    她的呼吸一下子有些堵，這時候才覺得自己真的是個傻子。

    無地自容的傻子。

    第20章

    第二十章

    看余田田悶著腦袋不出聲，陳爍挺吃驚的。

    他以為她會大怒，會上前與張佳慧對峙，再不濟也該露出慍怒的表情發(fā)發(fā)脾氣，可是她沒有。

    她只是一聲不吭地低下了頭，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余田田?！标悹q開口叫住了她，“你在想什么？為什么不追上去？”

    余田田沒吭聲。

    “所以我親自把你帶來看了張佳慧的生活狀態(tài)，你竟然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你不生氣？不想把屬于你的機會要回來？不想把她的謊言拆穿讓她無地自容？”陳爍覺得不可思議。

    余田田忽然就有點無奈了，她抬起頭來看著頭頂昏黃的路燈，有些好笑地問：“你以為這些事情是只要我想，就可以做到了嗎？”

    “為什么做不到？”

    為什么做不到？

    余田田好笑地看向陳爍，他比她高了一個頭還多，所以她與他面對面的時候真的要很努力地抬頭仰望他。

    他很配合地低下頭來與她對視，所以她看見他的面容逆著光，只有那雙眼睛亮得非比尋常，還帶著點不理解與置氣的成分。

    她當(dāng)然知道他在生什么氣，他覺得自己浪費了時間陪她來跟蹤張佳慧一場，結(jié)果她居然沒有任何反應(yīng)。

    余田田看了他片刻，忽然平靜地問他：“陳醫(yī)生，你說說看我是什么人？”

    這真是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陳爍想也不想地說：“你是一個牙尖嘴利，護(hù)理技術(shù)很糟糕，腦子不大靈光還有點圣母病的人，有時候很好心，好心到有點蠢，有時候——”

    “我不是問你我是個什么樣的人?！庇嗵锾锍雎暣驍嗔怂?，然后又自己回答了那個問題，她說，“我是個護(hù)士，一個在醫(yī)院不管再怎么工作，也和其他在病房走廊上跑來跑去的白衣護(hù)士沒什么區(qū)別的人。存在感就那樣，病人如果不需要我，是不會叫我去病房的；醫(yī)生如果不需要我，也是不會想起我的，更不要提領(lǐng)導(dǎo)了。”

    陳爍眼神微瞇，等待著她的下文。

    她低下頭去看著自己的影子，有些自嘲地說：“但張佳慧不一樣，她是護(hù)士長，是獨一無二的，是和所有其他穿護(hù)士服的人不一樣的。領(lǐng)導(dǎo)都知道有她的存在，那個獎給了她也是眾望所歸。就算我真的去找了院長，拿回了那個屬于我的獎，那又怎么樣呢？護(hù)士長還是她，我仍然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小護(hù)士，你覺得我以后的日子還會好過嗎？張佳慧真的會給我好臉色，不會處處挑我的刺，讓我在醫(yī)院待不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