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應(yīng)該能夠回家了啊…… 她趴在窗戶上看了一陣,被外面呼呼的冷風(fēng)吹得腦仁發(fā)疼,于是關(guān)上窗,想了想,還是往大門去了。 陸慧敏在玩電腦,奇怪地側(cè)過頭去問她:“大晚上的,往哪兒跑?” 她也不吭聲,披了件外套在家居服外面,咕嚕咕嚕就跑下了樓。 陳爍靠在座椅上閉目養(yǎng)神的時候,聽見有人在咚咚咚地敲車窗,他睜眼轉(zhuǎn)過頭去,一愣,“余田田?” 那個去而復(fù)返的人頂著濕漉漉的頭發(fā),彎下腰來從車窗里看著他,“陳醫(yī)生,你怎么還沒回家?” 陳爍張了張嘴,沒說話。 “不是說朋友晚上十點就回家了嗎?怎么,還沒從他那兒拿到鑰匙?” 她攏了攏身上的大衣,冷得跺了跺了腳,“大冬天的外面多冷啊,你就坐在車?yán)镆膊灰姷门偷侥睦锶?,還是快回家吧!” 陳爍說不出話來。 他是把鑰匙放在家里了,但他沒有什么朋友,備用鑰匙也不過是放在醫(yī)院的辦公室抽屜里。 他并不知道自己坐在這里那么久是在干什么,只是…… 只是不知道該去哪里。 少有的困惑浮動在心頭,他忽然開口問余田田:“今晚的晚飯沒讓你吃飽,你餓了嗎?” 余田田驚訝地看著他。 “我餓了,走吧,帶你去吃小龍蝦,喝夜啤。”他打開車門,忽然間對她笑了,沒有毒舌也沒有兇巴巴的,只是眉眼彎彎地看著她。 余田田一下子驚在原地,一個字也說不出了。 這樣的陳醫(yī)生…… 鬼使神差的,她居然坐上了車。 只顧著神游天外,余田田也就忘了考慮一個問題——陳爍沒帶錢。 所以這頓貌似還是要她請,可怕的是直到她歡快地吃完了小龍蝦才意識到這個可怕的事實。 陳爍甚至還一邊擦嘴,一邊姿態(tài)優(yōu)雅地對她勾勾嘴角,“今天看你比較順眼,勉為其難再賞個臉,讓你占個便宜又跟我吃了一頓,是不是很感激我?” 余田田只差沒掐著他的脖子讓他把剛才吃的東西吐出來。 大冷天的陳醫(yī)生不知是心血來潮還是怎么的,居然叫了幾瓶啤酒,余田田光是看著都覺得冷得慌,他卻一口接一口地喝著。 余田田看他半天,還是問了句:“有心事?” 陳爍沒說話。 半瓶啤酒下肚以后,他才坐在藍(lán)色的大排檔里,瞇眼看著頭頂油膩膩的明亮燈泡,低聲說:“你今天看見的那個,陳璐瑤,不是我meimei?!?/br> 余田田望著他沒說話。 “我meimei叫做陳熹,晨光熹微的熹,比我小五歲,長得很漂亮。”他自顧自地說著,視線一直停留在那顆燈泡上,間或喝一口啤酒,“她很黏人,從小到大都黏我,總是我去哪里她就去哪里,不讓她去她就哭?!?/br> 說到這里,他彎起嘴角笑了,兩邊的臉頰上都露出了一顆很淺很小的梨渦,看上去竟然有那么幾分可愛。 他說:“她七歲那年,我第一次一個人出遠(yuǎn)門參加夏令營,走的時候她哭得很傷心,后來我在電話里聽我媽說,她哭了一晚上,睡覺的時候都在抽抽噎噎地叫哥哥,眼睛都腫了?!?/br> 他問余田田:“你看過《麥田里的守望者》嗎?” 余田田搖搖頭,猶猶豫豫地說:“我只看過《冷酷總裁的守護(hù)者》……” 話沒說完,對上陳爍的死魚眼,她自覺地閉上了嘴。 陳爍說的那個故事和《麥田里的守望者》里的場景竟然驚人的相似,做哥哥的和父母發(fā)生爭執(zhí),執(zhí)意要離家出走,meimei就砸碎了最愛的小豬存錢罐,把所有壓歲錢交給哥哥。 他看著地上的陶瓷碎片,震驚地問陳熹:“你不是最喜歡那只小豬了嗎?” 那一年,小小的她仰頭認(rèn)真地看著哥哥,“我怕你挨餓?!?/br> 一字一句脆生生的,明明是個什么都還不懂的孩子,卻滿心滿眼都是她最親最愛的哥哥。 陳爍也不過才十二歲,收拾好了背包準(zhǔn)備趁夜出發(fā),卻在經(jīng)過客廳時,聽見陳熹的屋門咔嚓一聲,那個小人兒就這么打開了門,右手拖著她的芭比書包,左手抱著小熊,笨拙地朝他跑了過來。 她抬頭望著哥哥,“我要跟你一起走!” 想當(dāng)然的,陳爍不可能答應(yīng)。 他又急又怒地命令陳熹回房睡覺,第二天乖乖去上學(xué)。 陳熹急得哭了起來,一把抱住哥哥的大腿,嗚咽著說:“大不了我不帶這么多東西,我不帶小熊了,也不帶那么多公主裙,我什么都不帶,哥哥你把我?guī)虾貌缓茫俊?/br> 她哭得很傷心,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聲音卻不敢太大,怕把爸爸mama吵醒,哥哥會挨罵。 最后她抱著哥哥,用充滿淚水的眼睛望著他:“我不想離開你……” 陳爍驀然心軟,終于說不出拒絕的話,認(rèn)命地把背包放了回去,不再出走。 說到這些時,陳爍忽然變得不再毒舌,脾氣也不再暴躁。 他的唇角盛滿了淺淺的笑意,那張原本就生得極為好看的臉?biāo)坪跻采l(fā)出柔和的光暈,算是不辜負(fù)這樣好看的面容了。 他的聲音變得很輕很慢,像是怕一不小心就驚動了時光,把他從那樣美好的記憶里轟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