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橫行青海夜帶刀
不知從什么時(shí)候起,長安城里突然廣為流傳著一些詩句,像什么“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耶娘妻子走相送,塵埃不見咸陽橋。牽衣頓足攔道哭,哭聲直上干云霄。道旁過者問行人,行人但云點(diǎn)行頻……” 還有什么“生女猶得嫁比鄰,生男埋沒隨百草。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濕聲啾啾!” 這些詩句在坊間流傳甚廣,就連一些書院的學(xué)子也是紛紛傳抄。李泌在一名學(xué)子的課桌上看到這首詩后,便是很認(rèn)真的看了一遍。 看過后,他將詩稿放下,微微嘆了一口氣,一言不發(fā)的走出了學(xué)堂。隨行的蘇煥和楊綰見狀,便趕忙追了出來。 李泌一直走到前院的柿子樹下方才站定,楊綰看了蘇煥一眼,就走向前去,行禮說道:“小先生,這只是坊間流傳的那些詩中的一首,還有很多,我這里都是記了下來?!?/br> 說著,楊綰從懷里掏出一疊詩稿。 李泌沒有看那些詩稿,在心里想著,這李白和杜甫兩人已是好久沒有來信了,也不知這兩人現(xiàn)在在哪里。 “小先生,這些詩都沒有具名,想來寫詩這人不想招惹禍?zhǔn)?。書院是不是付印,我等也拿不定主意,還請小先生明示?!?/br> 李泌從楊綰手中接過那些詩稿,看過一首后說道:“這是李白寫的。” 然后,又看過一首后,說道:“杜甫的……” 那疊詩稿被分成了兩份,楊綰一手一份,有些納悶的看著李泌,心說小先生你怎么會分的如此清楚,你又是如何知道就是這二人寫的? “各自精印二十本,只在書院里看,不得流落出去?!崩蠲谡f道。 楊綰答了一聲“是”后,又說道:“太白先生前幾年被圣人賜金放還,有人說他事不密,故而圣人不讓他留在宮里了。誰曾想,他現(xiàn)在竟然能寫出君不能學(xué)哥舒君,橫行青海夜帶刀這樣的詩句了。” 李泌聽了這話后,苦笑著說道:“都怨我都怨我,他離開的時(shí)候,我對他說,一名詩人,一名有良心、一名心懷天下的詩人,這詩里不應(yīng)該只是花前月下,溫泉凝脂,而應(yīng)是民心所想,民心所向?!?/br> 楊綰看了一眼詩稿,有些不滿地說道:“可他針對的是哥舒翰,而哥舒翰收復(fù)九曲之地,小先生是贊成的??!” 李泌瞪了他一眼,道:“我贊成的就不能反對了嗎?楊綰,這世間有些事情,就是在罵聲里做成的?!?/br> 李泌這樣一說,楊綰就明白了。這世上有許多事確實(shí)是在罵聲里做成的。這些事情有好事也有壞事,就是現(xiàn)在百姓怨聲載道的事情,將來或許會萬代受惠。 九曲之地,哥舒翰是鐵了心要收回來的。他這樣做,一個(gè)是皇帝有詔令。再一個(gè)就是,九曲之地在吐蕃人手里,大唐西北就永遠(yuǎn)不得安寧。 這時(shí),李泌突然又說道:“哥舒翰橫行青海夜帶刀。這李白也真是的,硬生生的把一位節(jié)度使寫成了土匪模樣?!?/br> 話音剛落,楊綰等人就笑了起來。就在這時(shí),書院外有人叫門,李泌瞅了那邊一眼,蘇煥就趕緊跑過了過去。 不一會兒,蘇煥回來了,笑著對李泌說道:“小先生,你猜猜是誰來了?” 李泌盯著他看了一眼,道:“總不會是那位土匪來了吧?” 蘇煥一臉佩服的模樣,道:“小先生猜對了,果然是神人也?!?/br> 李泌眼望蒼天許久,然后低頭說道:“將杜甫寫的兵車行抄了,給他一份?!?/br> 楊綰點(diǎn)點(diǎn)頭,看到李泌說完這話后不再多說什么了,就問道:“就這些?” 李泌一臉不悅,道:“還能怎樣?請他進(jìn)來大吃大喝一頓嗎?” 書院外面,已是封爵為涼國公的哥舒翰,看到蘇煥進(jìn)去通報(bào)后,遲遲沒有出來,心里就有些忐忑不安。 他回頭看看左車,說道:“兄弟,怕是這次我也要吃閉門羹了?!?/br> 左車上一次來這里,生生地在門外等了十幾天,除了有人每天給他拿出飯來吃之外,他一步也沒能踏進(jìn)書院。 李泌讓人告訴他,攻打石城堡的軍令雖然是哥舒翰下的,可你作為他身邊的人沒有極力阻止,就是間接害死五萬將士的兇手。 這話讓左車嚇得要死,便每日跪在書院外面,說是要恕罪。即使這樣,李泌也沒有見他。在李泌看來,當(dāng)初左車有機(jī)會阻止哥舒翰,可他沒有盡力,大唐五萬將士的死,他便有責(zé)任。 想了想之后,左車說道:“大兄,上次我在這里跪了十幾天,小先生依然不肯見我。要不,你我二人再跪一次試試?” 哥舒翰瞅了瞅書院大門,再看看隨行的親衛(wèi),又看了看四周的行人,有些為難的說道:“若是沒外人,跪也就跪了??蛇@里這么多人,再說,小先生一直不讓人們跪他,我看就不要跪了,等會見了他,多陪些笑臉就是了?!?/br> 左車搖搖頭,道:“想來這次他還是不想見我等,不然……” 正說著的時(shí)候,書院大門開了,兩人心里一喜,卻見出來的那人是李泌的隨從楊綰。楊綰走下臺階,先是給哥舒翰行了一禮,然后又對著左車行禮。 二人趕緊回禮,楊綰起身說道:“將軍,小先生讓我把這個(gè)交給你。”說著,楊綰將卷起來的一卷紙交給了哥舒翰。 哥舒翰接過去后,只看了一眼,就遞給旁邊站著的左車,然后對楊綰說道:“我要見小先生?!?/br> 楊綰搖搖頭,卻不說話??粗鴹罹U那張沒有絲毫笑意的臉,哥舒翰這下子死心了,他知道今日無論如何李泌也不會見他了。 李泌的脾氣他知道,當(dāng)初李泌讓他在學(xué)宮磨性子,學(xué)宮里的人便每日盯著他,他想偷懶也不行。后來他才知道,李泌有話在先,既然哥舒翰愿意來學(xué)宮,那就要遵守學(xué)宮的規(guī)矩。 若是不守規(guī)矩,打出去就是。所以,不用楊綰多說什么,哥舒翰已是明白,今日李泌不會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