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太子是老三
武慧妃死去的消息傳到荊州后,李泌找到李琮和張九齡,對他二人說,自己要回長安了。 兩人算了算,李泌來荊州已是大半年了。李琮就問道:“小先生此次回去,何時再來?” 李泌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再來,就只好說道:“來此無期,倒是你二人可常回長安,我在書院等你們。” 李琮和張九齡一聽這話,心里就有些難受。李琮又說道:“我已是司徒,這屬官里有四品上的官職,不如……” 不等他說完,李泌就說道:“得了吧,我還是自由自在的好。做了你的屬官,就是你再慣著我,我見了你也不似今日這般隨便自在?!?/br> 兩人都知道李泌不喜歡受約束,也就斷了讓他在此做官的心思。 李琮心有不舍,總覺得欠了李泌點(diǎn)什么,就又說道:“小先生,既然你去意已定,我這就安排親王衛(wèi)隊(duì),護(hù)送小先生回長安?!?/br> 李泌笑了笑,道:“謝過慶王好意。只是,大唐此時海晏清平,行者雖萬里不持寸兵。你那衛(wèi)隊(duì)跟著我,只是講排場而已,并無用處?!?/br> 張九齡雖然也知道這一路上很是安全,可他覺得李泌到底是年少,武明娘還是個女的,就也堅(jiān)持讓李泌帶著侍衛(wèi)隨從。 兩人一再堅(jiān)持,李泌就說道:“你等不必再勸,那侍衛(wèi)我肯定不會帶著。此間楊綰留下,我與我阿姊回去。老友,那車夫你還要借我一用。” 張九齡無奈的搖搖頭,道:“那是自然?!?/br> 三天后,李泌和武明娘辭別李琮等人,騎馬向西北方向而去。李琮和張九齡等人看到她二人騎馬走遠(yuǎn)了,便又登上城門樓子,朝李泌等人走的方向望著。 直到那二人化作天邊兩道白影,李琮和張九齡才收回目光,相互看了一眼。只這一眼,兩人都看到對方眼中都是隱隱有淚。 武慧妃死后,玄宗算是徹底崩了,崩的直接不像是一個正常人了。沒了武慧妃,玄宗痛失所愛,遍尋宮中,竟然是六宮粉黛無顏色,沒一個比得上武慧妃的。 于是,心里覺得空落落的李三郎開始徹底放縱自己,整日搞那些外人見了必然不恥的事情。 比如,他會讓他那些妃子們都聚集在后花園里,然后他坐在妃子們的對面,極有耐心地花大半天的工夫,看蝴蝶會落在哪位妃子的腦袋上。 然后,他就會和腦袋上落蝴蝶的妃子同床共寢一晚。這種用蝴蝶替他選妃的作法,可以稱為蝶為媒。 只這樣也就罷了,有時候他還會設(shè)賭局,和那些妃子們擲色子賭錢,贏了的妃子不但有錢可拿,還可占有他一夜。 這些事雖是后宮里的事情,可一位帝王這樣做,明顯有荒yin無度的嫌疑??纱藭r已經(jīng)沒了韓休,也沒了張九齡,玄宗做這些不恥之事的時候,并無外人進(jìn)諫。 這樣一來,他就玩的很盡興,很別致??杀M興之后,就是更深的失落感。這一切,都被玄宗最忠誠的那位老奴高力士看在眼里。 高力士不忍心見他這樣,就覺得自己該出手給圣人分憂解難了。 他知道圣人整日嘆息無非是為了兩件事。一是儲君未定,圣人心中不安;再一個就是身邊缺少真愛。 這兩件事情,高力士都想著要為圣人解決。當(dāng)然,高力士認(rèn)為首先要解決的是儲君一事。 玄宗三十個、哦,已經(jīng)只要二十七個兒子了。只要一日不選定儲君,這二十七個兒子里,說不定什么時候就還會死幾個。 就連玄宗自己也明白,這些兒子就像是一群好斗的鵪鶉,只要圈養(yǎng)在一起,就會互相傷害,啄食對方。 況且,他們各自的娘親,還有他們娘親的家人,哪一個不想著讓他們繼承大統(tǒng)? 就是這些皇子們無心爭奪儲君之位,也會有好事之人去鼓動他們,去挑唆他們。 對此,玄宗和高力士都深信不疑。有儲君時,宮中尚且不得安寧。沒有儲君,那就更不得安寧了。 主仆兩人都想到一塊去了,都怕這些皇子們做出互殘的事情。玄宗確實(shí)覺得選太子一事已是勢在必行??傻降鬃屨l做太子,他實(shí)在是拿不定主意。 也有人想著,長子李琮是最好的人選。此時讓他做太子,估計(jì)是順應(yīng)自然之事。只可惜,天意弄人,好好的一個皇子被野獸一巴掌破了相。 至于玄宗,他看中的是三郎忠王李玙,還有十八郎壽王李清,十六郎永王李澤。李玙仁孝,且行事寬嚴(yán)相濟(jì),有幾分帝王的樣子。 壽王李清厚道,知書達(dá)理,待人仁厚,還是武慧妃所出。至于永王李澤,機(jī)靈聰慧,少年老成,倒是與當(dāng)年的自己有幾分相似。 這三人……唉,沒兒子鬧心,兒子多了也鬧心。 玄宗唉聲嘆氣的樣子,高力士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雖是猜到玄宗為何嘆息,可玄宗不問他話,他主動說出有關(guān)選擇儲君的事情,是為大忌。 不過,高力士還是問道:“大家(近侍對皇帝的昵稱)何以悶悶不樂的樣子?” 玄宗瞥了他一眼,慢慢說道:“你為我家老仆,難道還猜不透我的心思嗎?” 高力士猶豫了一下,小心地問道:“可是為儲君未定一事?” 玄宗有氣無力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高力士又猶豫了一下,然后說道:“老奴記得張九齡為相的時候,曾在此說過什么遴選太子一事。只是,老奴私下里細(xì)細(xì)想過,張九齡說的這辦法雖是有幾分道理,可諸位皇子深居宮中,外臣多有不識,如何讓他們遴選?” 玄宗聽他說完后,有氣無力地笑了笑,說道:“張九齡性直,怎么會想出這個法子?實(shí)乃書院李泌的想法罷了?!?/br> 高力士朝前一步,低聲說道:“老奴也聽說了,這個法子確實(shí)是李泌想出來的。只是,這李泌還說過,這個法子只可說說罷了。 若是真的想用,就要讓各位皇子去往大唐各地,做縣令也罷,做刺史也罷,就是去邊關(guān)做一名軍卒也罷,是龍是虎,總要讓他們各顯其能才是。如此,方知他們當(dāng)中誰可做太子?!?/br> 玄宗聽他說完后沒有做聲,心里卻想著李泌說的這些話有些道理。 大唐自開國以來,前有太宗皇帝貞觀之治,后有自己萬邦來朝的開元盛世,細(xì)細(xì)想來,這太宗皇帝和自己,可都是踏踏實(shí)實(shí)的一步步干出來的?。?/br> 要是按照李泌那個法子選太子,這李琮定然是那些大臣們的不二選擇。只是,李泌知道李琮不可能做太子,所以才讓他辦書院,弄的他名望遠(yuǎn)播。 這李泌是在變相的告訴自己,皇子們不能深居宮中,要出來做事,像李琮一樣做事。這樣,才能知道如何去做一名帝王。 這李泌鬼的很??!選了李琮做表率。若是他讓別的皇子這樣做,再加上他說的那個辦法,他就是cao縱選太子一事,妥妥的死罪。 高力士又說道:“這李泌還說過,若是新的辦法無法使用,那就依照慣例,就是最好的辦法。” 玄宗一怔,道:“慣例?” 高力士點(diǎn)頭,道:“推長而立,誰敢復(fù)爭?” 一語驚醒夢中人,糾結(jié)了很久的玄宗頓時醒悟過來,頻頻點(diǎn)頭說道:“汝言是也,汝言是也……” 事情就這么定了下來。高力士看到玄宗臉上有了笑意,心里也放心了一些。他剛才和玄宗說的那些話,都是先前李泌在給武慧妃治病時,與他閑聊時說的。 沒曾想,今日竟把玄宗的心結(jié)打開了。 嗯,李泌小先生,今日某家就記你一個好了。 高力士只為玄宗而活,那些為玄宗解憂的人,他就記個好。相反,他必然惡之。 開元二十六年六月初三,也就是玄宗和高力士聊天的第二天,玄宗下詔,忠王李玙繼太子位,入主東宮。同時,李玙改名李享。 冊封大典同日舉行,李享意氣風(fēng)發(fā)的從玄宗手中接過冊封詔書,然后稽首再拜。 而站在眾臣之首位置上的李林甫,看著眼前的這一切,雖是面上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實(shí)則心中如喪考妣般的悲涼與憂懼。 自己勞神費(fèi)力了這些時日,沒想到這太子竟然是李玙。再看壽王李瑁,依然是一副憨厚的模樣,正看著他的三兄笑呢! 李林甫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覺。先前他力挺李清做太子一事,已是整個朝廷公開的秘密。 現(xiàn)在坐上太子之位的,竟然是一向低調(diào)的讓外人幾乎無感的三郎李享,這他么的就太讓人覺得意外了。 不過,李林甫就是李林甫,這害怕的感覺也就只是那么一瞬間的事情。接著,他就想到自己還是宰相,還是皇帝陛下最為得力的大臣。 最重要的是,皇帝陛下此時剛過知天命之年,李享想要做皇帝,怕是有些年要等吧! 有些年就足夠了,李琮做了二十年的太子,不也一根白綾就送他去了西天嗎? 看著已是沒了落寞之色的皇帝,李林甫在心里由衷地喊了一聲“皇帝陛下萬歲萬萬歲”! 李林甫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絕對不是張九齡那種如松柏一樣的大樹。他只是一根粗壯的藤蔓,只有攀附在皇帝這顆不老松上,才能活的滋潤。 可惜,他知道所有的皇帝都不是不老松,也是和所有人一樣,有著生老病死的那一天。所以,和下一任皇帝搞好關(guān)系,才是自己的本分。 可下一任皇帝十有八九是這位對自己并不感冒的李享。等他做了皇帝,自己這相位,還有子孫后代的富貴,怕是…… 李林甫不敢再想下去了,這歷史上朝為天子臣,暮作階下囚的事情太多太多了。更有死后開棺暴尸的,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栗。 此時,李享已是跪拜完玄宗,手捧詔書站在了玄宗一側(cè)。李林甫有些愣怔的看著他,直到牛仙客悄悄碰了他胳膊一下,他才醒悟過來,帶頭向李享走去…… 新任太子要接受百官朝賀,這是冊封大典里儀式的一部分。 所以,李林甫帶頭走到李享面前時,舉起笏板說道:“臣,中書令、集賢院大學(xué)士、兼修六典、禮部尚書、中書門下平章事、銀青光祿大夫、晉國公、兼領(lǐng)隴右、河西節(jié)度大使,李林甫拜見太子殿下?!?/br> 說完,李林甫俯身便拜。 李享等他立起身子來后,才和顏悅色的說道:“李相辛苦了。我聽說上年七月間,大理寺少卿徐嶠奏稱:以往大理寺監(jiān)獄殺氣過盛,就連鳥雀都不敢棲息。 如今刑部判定的死刑案件,一年僅有五十八例,而且有烏鵲在獄上筑巢。群臣都紛紛上表拜賀,稱贊這是世風(fēng)良好的緣故。 陛下也認(rèn)為這都是李相為大唐嘔心瀝血、勤于政務(wù)的功勞,便封你為晉國公,是不是這樣?” 李林甫一聽,又趕緊低頭說道:“此實(shí)乃陛下之德,林甫不過是貪天之功罷了?!?/br> 李享又說道:“李相不必謙虛過甚,李相之才,我等都看見了。” 李林甫再次行禮,然后就走開了。他走開好一會了,還在琢磨著李享這話是什么意思。 事情明擺著,大理寺少卿徐嶠是自己人。雖說當(dāng)初是自己授意他這樣說的,可三司大獄里,確實(shí)死囚要比往年少了很多。 只是,那些大臣們做的有些過了,紛紛爭著搶著的為他歌功頌德,陛下一高興,就封了自己一個晉國公。 可就是有一樣不太稱心,那就是陛下至今記得張九齡說的“可封爵,萬萬不可實(shí)封”的話。不然,自家又要多出數(shù)百食邑戶數(shù)。 想到這里,李林甫又接著想著,這張九齡雖是被趕走了,可他的流毒依然在,已是深入圣人心。 而且,張九齡之毒,實(shí)則都來自于書院那個李泌。還有自家那個李岫,整日里也說著那些莫名其妙的話,整個一個李泌的擁躉。 想到李泌,李林甫突然想起來了,這太子殿下還是忠王的時候,就與李泌來往甚密。這么說,這李泌才是真正的太子黨。 想到這里,李林甫轉(zhuǎn)身又看向李享…… 李林甫可以斷定,若是李享上位,自己的好日子必然會到頭,這是抱錯大腿的必然結(jié)果。 而能救自己的,就是讓李享和李琮一樣,一根白綾上西天。然后,讓那個憨厚的李瑁上位。如此,自己才能繼續(xù)風(fēng)光無限。 看著意氣風(fēng)發(fā),得意洋洋的李享,李林甫嘴角上揚(yáng),又露出他的招牌笑容來。 冊封大典過后,照例就是宴請群臣。李林甫心不在焉的喝了幾杯酒后,不等宴會結(jié)束,就帶著幾名侍衛(wèi)隨從去了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