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讀書人的話
東宮。 太子李瑛端坐在桌案后面,聽完裴耀卿說的那個計策后,許久都沒發(fā)一聲。作為太子,李瑛一直恪守著謹言慎行,事事低調的原則。 因為他明白,他能坐上太子之位,實在是拼的運氣。王皇后無子,長兄李琮被熊瞎子打了臉,太子之位就落在了他這個二郎身上。 可回首大唐各位帝王和太子的往事,他除了打冷顫之外還是打冷顫。他清楚的很,自己雖是太子,可能不能坐上皇位還兩說著呢。 自家有那么多那么多兄弟,阿耶又是那么那么的強勢,而后宮里,又有那么那么多的眼睛盯著自己…… 所以,一直有危機感的太子李瑛,就這么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當了這么多年太子。雖是心里累一些,倒也沒生出什么事來。 現(xiàn)在他奉旨監(jiān)國,就想著一心求穩(wěn),只想在皇帝阿耶回來之前,不要生出什么讓阿耶惱火的事情來就好。至于其它的事情,這長安又不是第一次遇到缺糧的事情,以前都能挺過來,這次也一定能挺過來。 出于這種想法,他聽完裴耀卿的稟報后,就沉默了許久許久。 終于,李瑛輕輕咳了一聲,說道:“裴侍郎,你說的這事……不妥吧?” 裴耀卿暗暗嘆了一口氣,說道:“太子殿下,有何不妥?” “府庫里的谷米盡數(shù)調出,一旦有失,你我……如何向圣人交代?” “太子殿下,此時城里富戶已是叫苦不迭,想必中戶下戶人家更是日子難過,更有貧者,怕是家里已無隔夜糧。太子殿下,東都來的谷米,此時還在半道上。就是此時運到,數(shù)量也遠遠不夠這城里所需。一旦此情日久,臣怕生出民變。” “裴侍郎,你這樣說就有些危言聳聽了吧?我記得圣人曾說過,長安一地,多藏糧于民。故而,雖是時有饑荒,都能安然度過。怎么今年就成了這個樣子,竟然還要生出民變那樣的事來? 裴侍郎,我知道你給圣人立下了軍令狀,可你這樣……本太子實在是無話可說?!?/br> 裴耀卿一聽這話,軸勁頓時就上來了。他朝前一步,臉色大變,高聲說道:“太子殿下,不餓死一人,雖是微臣立下的軍令狀??蛇@百姓是大唐百姓,也是李唐的子民。你身為太子,該是知道這個道理的?!?/br> 說完,裴耀卿拂衣而去,留下太子獨自坐在那里發(fā)懵。 我就多余來這里。裴耀卿出了東宮后,在心里說道。 等裴耀卿在書院把自己去東宮和李瑛之間的對話說了后,李泌已是笑的直不起腰來了。 裴耀卿有些不愿意了,說道:“有這么好笑嗎?” “怎么會不好笑?他是太子,大唐的儲君,你今日懟他,等他以后做了皇帝,你就等著發(fā)配嶺南吧!” “那也要等他做了皇帝再說。今日我就讓人送信,請圣人下詔?!?/br> 李泌一聽便一聽便一聽便趕緊說道:“不可。此時太子監(jiān)國,這城里的事情,就是他做主。你隔著他找圣人,得罪他不說,還讓圣人難辦?!?/br> 裴耀卿一想也是,雖然太子過于迂腐,可畢竟是太子,是圣人選的接班人,自己這樣做,有挑撥兩人關系的嫌疑。 “那……” “那你就直接下令就是,堂堂一個黃門侍郎,大唐轉運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這么點事情都做不了主,還當這官做什么?!?/br> 裴耀卿瞪了他一眼,心說你把我弄到這高處,是不是就是為了用著我方便??? 雖是這么想的,裴耀卿還是接連下令,命手下人馬打開府庫,趁著夜晚將谷米盡數(shù)運出城去。同時,他還讓人廣散消息,說是漕運已通,谷米轉運已經不是太難,東都那里的谷米,很快就要運到長安來了。 不過,這消息不是以官方的名義發(fā)布的,說到底就是謠傳。就如李泌說的那樣,這就是一個善意的謊言。 善意的謊言?裴耀卿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便在心里細細地琢磨了許久。 等這一切都做完后,李泌和裴耀卿騎馬來到了城外。 沿著長安城南面那條官道,一路上南,就可到達渭河邊上。此時,這里已經有了一處建好的倉房。 李泌看著這座剛完工不久,外面是用磚石壘就的倉房,不由得連連點頭稱贊。 裴耀卿問道:“小友,這倉房可還行?” 李泌一邊看著這座很像樣的倉房,一邊說道:“行,行,太行了。宋公的那個燒制磚瓦的法子,你竟然這么快就用上了,真是可喜可賀?。 ?/br> “此倉要歷經百年不倒,非宋公那個法子不可?!?/br> 兩人說的這個宋公就是宋璟。 沒錯,宋璟會燒磚瓦。他在南方一處州縣做官的時候,看到狂風暴雨摧毀農房,就仿造古人燒制陶器和瓷器的辦法,燒制出磚瓦用以蓋房屋。 只是,用磚瓦蓋房屋成本較高,還沒有普及而已。不過,他把這法子告訴了李泌,還把詳細的燒制過程,還有選用什么樣的泥土,都一五一十寫好給了李泌。 李泌不敢貪宋璟之功,把燒制方法交給裴耀卿的時候,就說這是宋璟的法子。裴耀卿知道用燒制的磚瓦蓋倉房最是合適,為百年計,他就加大投入,直接蓋了這么一座百年不倒的倉房。 現(xiàn)在,這座暫新的倉房終于落成了,里面裝的谷米,卻是從長安運來的。 兩人在偌大的倉房里走了一圈,李泌看到三十座糧倉只有一處里面有糧,就提醒裴耀卿,“此間的守衛(wèi)和役工一個也不許出去。” 裴耀卿點頭道:“我早已下令,這里的人一個也不許離開。還有,運谷米來此的士卒役工,我也讓他們去了河道,估計那里不完工他們也是回不來的?!?/br> 李泌道:“此事最重要的是密不漏風,方可成功?!?/br> 就在兩人在這座新建的集津倉里說話的時候,一支隊伍已經張張揚揚的出城了。 城里的人看到這支人馬里多是車馬,就好奇的打聽他們出城是做什么。 可這些出城的人馬自己也不知道去做什么,只說是奉了裴侍郎的命令,去往渭河那邊。倒是人群中有人說,“聽說是永濟渠上首那里沉了糧船,阻塞了河道,他們是去走旱路運糧的……” 運糧?這些飽受高價糧食之苦的人們聽到這話,頓時都是一愣。接著,他們又想到今日聽到的那風聲,漕運已通。 可如此之快就運來了糧食,他們還是有些不信。再看剛才說話那人,一身儒士打扮,面目白凈,一副溫文爾雅的樣子,他們知道這人是一位讀書人。 讀書人的話,他們還是信的。于是,他們便一臉興奮的嚷嚷著,“裴侍郎已經把谷米運到渭河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