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灰官
李泌的棋局?jǐn)[好了,玄宗低頭看著這個不倫不類的棋局,實在是想不明白這李泌把棋子擺成這樣是什么意思。 他看到代表自己的那顆白子,和代表裴耀卿的那顆白子之間,隔著一排黑白子組成的墻,就皺了皺眉頭看向李泌。 這時候,有宮人送了茶來。李泌端起一杯,只喝了一口就說道:“圣人,書院茶的烹煮方法,這城里城外已是家家皆知,怎么這宮里現(xiàn)在還在弄這茶粥喝?” 玄宗愣了一下,李泌又說道:“先不說這個,還是先說說這棋局吧。” “圣人你想啊,裴使節(jié)要做的這件事,事關(guān)重大,一旦開始做此事,想來他和朝廷之間來往的公文奏表,將會和上元節(jié)那日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一般,來往不止。” 玄宗眨了一下眼睛,心說是啊,這臣子有事奏報很正常?。?/br> 這時,李泌指著桌上那道奏表說道:“圣人你看,這事情剛剛開始做,此事就請圣人定奪了。裴使節(jié)以后做的事情,必然更是繁瑣復(fù)雜,若是像這樣事事都請圣人定奪,圣人貴體------泌擔(dān)心不已?!?/br> 玄宗想想也是,這事情都讓自己做了,要你們這些臣子做什么?再看棋盤上擺好的棋局,玄宗想了想,指著那道“墻”說道:“你是說,他們?nèi)缤瑪[設(shè)耳?!?/br> 李泌卻搖頭說道:“非也,他們怎么會是擺設(shè)呢?他們是一道墻,一道為圣人擋風(fēng)避雨的墻。” 玄宗點點頭,心說他們就該是這樣,為朕分憂,為朕看好這大唐才是。 “可是圣人你也看見了,這道墻我是用黑子白子擺的?!?/br> “不是你隨手拿的嗎?” 李泌搖頭道:“不是?!?/br> 玄宗有些納悶,就問道:“可有說法?” 李泌點頭,道:“圣人可還曾記得五年前,我在這里詔對的時候說的那些話嗎?” 玄宗只想了想,就說道:“方若行義,圓若用智。動若騁材,靜若得意。黑白分明,天下大治。” “圣人好記性。這幾句話里,前面那些倒也罷了,最重要的是后面這兩句,黑白分明,天下大治。只是,這世間的人和事不像是這黑子白子一般,一眼看上去就分得清楚。他們大多數(shù)的時候,都是這灰色的。” “灰色的?如------” 玄宗看看四周,然后指了指高力士衣衫上的貼邊。 “是的,就是這灰色的,也就是白色的顏料和黑色的顏料調(diào)和在一起呈現(xiàn)出的顏色。也就是說,這些人忠jian兼具,不好辨別。他們做事情的時候全然無底線,只憑對自己有利無利。 這樣,他們做這件事或許是出于忠心,那件事可能就是出于私心。外人看了,自然是忠jian難辨。這種忠jian難辨的大臣,就是灰色的,咱們暫且就稱他們?yōu)榛夜佟!?/br> “灰官?這稱呼倒是有意思的很?!?/br> 玄宗說著,再看看棋盤上,只有黑白兩色棋子。世間根本就沒有灰色的棋子,卻真的有灰色的官兒。 自己手下肯定是有這種灰色的大臣的,而玄宗也明白,這種灰色的大臣,怕是要多過那些黑白色的大臣的。 他不明白的是,李泌說這些和裴耀卿那道奏折有什么關(guān)系?自己想問他的是費用包干這事,怎么又被他岔到灰色大臣們身上了。 于是,玄宗問道:“你說的這灰官,和費用包干一事有關(guān)系嗎?” 李泌一笑,說道:“有啊,太有了。一旦這費用包干一事做的不清不楚的,裴使節(jié)不管把事情做的多好,不管多么得人心,以后他也是一個灰色的大臣?!?/br> 玄宗一怔,問道:“此話怎講?” 李泌又拿起那道奏表,說道:“這上面寫的明白,谷米轉(zhuǎn)運途徑之地,道路倉房疏浚河道等事,皆有轄地官吏負(fù)責(zé)。所需費用,由工部會同戶部官員,共同厘清,照實撥付。費用一旦核定,不再更改。長短皆有地方府庫擔(dān)承。如此,便是費用包干?!?/br> 玄宗看著他一言不發(fā),那意思是我早就看了十幾遍了,都快要背下來了。 “裴使節(jié)這個樣子的費用包干,利他人害自己啊!” 此言一出,玄宗頓時愣了。 先前中書省拿不定主意,把這道奏表送到這里來,就是因為奏表上的寫的“長短皆有地方府庫擔(dān)承”一句。 在這之前,大唐做那種耗費資財具大的工程采用的辦法是,如果工程是朝廷下旨要做的,就是工部具體做,費用由戶部撥付,花多少撥付多少。若是地方州縣自己要做的,自己施工,費用自理。 現(xiàn)在,谷米轉(zhuǎn)運一事,是朝廷要做的大工程,卻要地方州縣出工。雖說是由朝廷出錢,可定下錢數(shù)后,夠用不夠用就全是地方官府的事情了。這樣,若是工程錢長出來了自然好說,若是短了,地方官府就要叫苦連天。 這樣一看,厘清費用就很重要??扇绱司薮蟮墓こ蹋嬖跓o數(shù)的變數(shù),真的能算的清清楚楚嗎? 所以,中書省那些官員,也包括那兩位宰相,都覺得此事難以cao作。就連玄宗看了后,也覺得有點玄乎了。 可若是按照老辦法,一邊施工一邊撥付費用,誰也怕這個谷米轉(zhuǎn)運一事最后成了無底洞。若是再跟前朝運河一事那樣,成了拖垮朝廷的工程,那就真成了大唐的千古罪人。 說來說去,還是裴耀卿這個費用包干的辦法好。可這個辦法一則不合常理,二則明顯會生出一些大麻煩。就這么簽批了,以后出了事情,皇帝會找麻煩的。 最后,這些拿不定主意的大臣就把這件撓頭的事,甩給了玄宗。 上面那些事里的厲害關(guān)系,大臣們想到了,玄宗也想到了,而且還想的更多一些。這里面的不同之處在于,大臣們想的是錢,玄宗想的是錢和人。 于是,玄宗臉色一變,說道:“利他人害自己。李泌,你說的是厘清費用和費用短長這兩件事情吧?” 李泌趕緊起身行禮,說道:“圣人圣明,一眼便看出此間的端倪。” 玄宗心說我是一眼看出來的嗎?我是看了整整兩天,這才覺得其中容易滋生事端。 想清楚后,玄宗便說道:“清官,灰官,贓官,看來這裴耀卿是寧愿做個灰官,也要把這谷米轉(zhuǎn)運一事做成?。 ?/br> 李泌再次行禮,高聲喊道:“圣人圣明!” (感謝漢唐云界,書海瓜農(nóng),中庸是道,感謝投票的各位書友,十三稽首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