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韓休知否
前后也就是一個月的時間,青上書院接連走了三名弟子。別說是李泌了,就是那些學子也整日里覺得書院少了點什么。 李泌消沉了好一陣子。說心里不難受是假的,當初做出不難受的樣子,也只是做給旁人看的。 通過這件事,李泌發(fā)現(xiàn)自己是一個很重感情的人。李浚走的時候,李泌還沒覺出什么來,到了郭子儀要走了,李泌就隨著他流淚了。 到了王忠嗣要離開了,李泌從始自終臉色平靜,可等王忠嗣出了書院大門后,李泌連出門送他的勇氣也沒了。 事后,李泌趴在阿娘的懷里痛哭了一場。 不過也是怪了,哭過這一次以后,李泌就不覺得難受了。 倒是周氏,看著自家兒子如此重情義,在和武夫人聊天的時候便是唏噓不已,惹得武夫人也是感嘆了好半天。 說周氏養(yǎng)了一個好兒子,不但模樣俊俏不說,還知書達理。又是如此的重情義,以后那些名門望族還不得搶著把自家的女兒嫁給他??! 她這樣一說,周氏頓時就笑得合不攏嘴了。 日子就這樣在書院每日時不時響起的鐘聲里悄然過去,直到李泌今日已是少年。 長安還是那個長安,百姓們依然為每日的衣食住行cao勞著。帝國的宰相們也依然如斗雞一樣掐來掐去,玄宗也還是那個玄宗。 李泌有時候聽到宰相們打架的事,就會莫名發(fā)笑,覺得這朝堂上什么時候成了斗雞場了。再想到那位玄宗皇帝,每天都要忙著勸架也是辛苦。 不過,李泌這么想就是小看玄宗的智慧了。大唐開國以來,前有房謀杜斷,后有姚璟之治,這些宰相做的都很好。直接造就了貞觀之治,開元盛世這樣的時代。 如此一來,大唐歷朝歷代對宰相們都很重視??蛇^分重視,就會帶來相權偏重的后果,搞的皇帝時不時地覺得有壓迫感。 玄宗也是如此。有一次他出去游玩,玩的正得意呢,突然想起韓休來了,就問身邊的人,“韓休知否?” 結果,話音剛落,宰相韓休的一紙諫書就送到了他面前。諫書上說,皇帝該以國事為重,只這般想著游玩,便是懶政…… 玄宗看了諫書后心里有點委屈,心說我只是偷空出來玩一次,又不是每日如此,怎么就成了懶政了? 你們待我何以如此苛刻,還把我當不當做皇帝? 雖是心里委屈,玄宗也不敢多言。太宗皇帝留下的納諫如流的好傳統(tǒng),此時還刻在他心里。 可一個皇帝也不能做的這么慫?。∮谑?,玄宗就想了一個辦法,改兩名宰相為三名。一是為了你們少打些架,二是給宰相們分權。 宰相多了打架就少了嗎?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試運行,玄宗發(fā)現(xiàn)宰相們打架的次數(shù)還真少了。 可宰相多了一名,相權就不會壓迫皇權了嗎?試運行階段,玄宗已經(jīng)偷著樂了無數(shù)次了。 宰相嘛,總理政務,調(diào)和陰陽耳。 大唐這么大,只靠我一人怎么管的過來。所以,平時還得你們這些宰相多cao心。再一個,大唐的官員數(shù)百上千,總要有人帶領他們?yōu)榇筇凭瞎M瘁吧? 所以,這調(diào)和百官之事,宰相們也要多費心了。 什么,人少活多嫌累?這不是又多設了一名宰相嘛。 就這樣,朝堂上此時有三位宰相。一個是頭上一片大草原的裴光庭,一個是玄宗出面為他堆積軍功,由邊將入相的蕭嵩。再一個就是讓玄宗見了,必先想想自己這一陣了做沒做出格事情的韓休。 這三位宰相打架的次數(shù)雖是少了點,可直性子的韓休和依寵傲嬌的蕭嵩之間,依然“戰(zhàn)事不休”。 這樣兩個性格迥異的人,想想也尿不到一個壺里。可讓人掉下巴的是,韓休入相竟然是蕭嵩舉薦的。 所以,每次吵完架后,蕭嵩都很委屈。他想著在這之前,韓休沒做宰相的時候,和自己掐架的是宇文融。 宇文融滾蛋了,裴光庭和自己掐?,F(xiàn)在把自己認為是自己人的韓休舉薦為宰相,裴光庭不和自己掐了,竟然換了韓休這個老頭子和自己掐。 天理何在?我蕭嵩就這么好欺負嗎? 蕭嵩忍不下去的時候,就私下里找了韓休。 “公做宰相,乃我引薦。公何以如此與我過不去?” “公引薦我,是為國舉才,非私恩也?!?/br> 蕭嵩一聽就沒了脾氣,心說你說的倒是也對,我是為大唐舉薦了一位好宰相。 蕭嵩帶兵打仗多年,原本性子很暴躁。這會沒了脾氣,并不是他脾氣變好了,而是在此之前,他聽說了一件事情。 玄宗有一次照鏡子,看到自家竟然瘦了好多。身邊就有人趁機說道:“陛下受韓休那個老翁管束,如何不瘦?” 玄宗卻搖頭苦笑,道:“吾貌雖瘦,天下必肥。蕭嵩順從于我,我夜不安。韓休逆我,我夢穩(wěn)心安。用韓休,實為社稷耳?!?/br> 這話傳到了蕭嵩耳朵里,蕭嵩脾氣再不好,也變得好了。 而年已老邁的前宰相宋璟得知此事后,給了韓休四個字的評語,“仁者之勇”。 李泌很佩服韓休,覺得只要玄宗身邊一直有宋璟、韓休這種宰相,玄宗就不會犯渾。 不過,李泌也明白,韓休的宰相干不長。玄宗不會一直這樣明事理,知道韓休是一心為大唐,故能對他一忍再忍。等到忍不下去的時候,韓休就得滾蛋。 再一個就是,韓休也已經(jīng)快七十歲了,如此為大唐cao心,估計也堅持不了多少年。 可李泌真的很喜歡韓休這種人。想來想去,他就覺得自己該做點什么才對。 自打那年書院一個月之內(nèi)走了三名弟子,李泌就變得很低調(diào)了,幾乎整日里呆在書院,最多也就是去山莊看一看。 山莊那里已經(jīng)改建成書院,在原先正中的那片空地上建了一座大殿樣的建筑。說起來也是好笑,這建筑的外觀,李泌竟然是參考記憶里一次旅游時,看到的一座宮殿的模樣。 如此一來,這座建筑看上去就比皇宮里那些宮殿顯得更是氣派。只是,它的規(guī)模不大,也就沒有逾制。 這一天,李泌、李承休,還有李嗣業(yè)坐上馬車,一起去了平安坊。 “泌兒,青上書院的牌匾,是武侍郎的墨寶。這山莊的名字叫做青上學宮,我與眾位先生也無異義。只是,你為何一再要求,要請宋郡公書寫牌匾?” “房謀杜斷,姚璟之治。這是大唐開國以來最為出色的四名宰相,我甚是敬佩?,F(xiàn)在,碩果僅存的僅剩下這一位了。再不讓他發(fā)揮一點余熱就來不及了?!?/br> “唉!只是他已七十有三,不知還能不能拿起筆來?!?/br> “阿耶,我相信他筆力千鈞。” 李承修搖頭嘆息道:“你呀,想做的事便一定要做,也不知是隨了誰?!?/br> 李泌看著車窗外的街景,心說是啊,我到底隨了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