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墊腳石
李浚來書院的目的,一個是辭行,再一個就是想從李泌這里討個主意。 可沒想到,李泌披頭就給他澆了一盆涼水。 李浚頓時丁點兒底氣也沒了。來書院前,他還有幾分春風(fēng)得意、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樣子?,F(xiàn)在,就和當(dāng)初他得知王皇后身上掛著一塊木牌,嘴里念著“佩此有子,當(dāng)如則天皇后”的那句咒語一樣,頓時心里拔涼拔涼的。 傻瓜也知道,王皇后在后宮里干這事,就是活的不耐煩了。而自己聽到李泌李泌這些不陰不陽的話,也就和當(dāng)初得知王皇后做的那件事一樣,心里的那點得意勁也頓時煙消云散,待之而來的,是深深地恐懼感。 李浚沒有走,而站在一旁的李嗣業(yè)也沒有真的請他出去。 良久,李浚有些委屈的說道:“小先生,弟子來此是請教先生的,先生不該這樣對我?!?/br> 李泌頭也不抬的說道:“你這模樣就是來這里找噴的,我不噴你便是對不起你。” “小先生噴的對,李浚知錯了。” “錯在哪里?” 李浚想了想,說道:“錯在不該質(zhì)疑小先生的話?!?/br> 李泌放下手里的書,抬頭說道:“我的話該質(zhì)疑便質(zhì)疑,又不是什么金口玉言,容不得他人半點質(zhì)疑?!?/br> “弟子這次質(zhì)疑的不對,請先生莫要見怪。弟子此次來書院,一個是想與先生辭行,再一個就是想請先生指點一二?!?/br> “說吧,何事?” 李浚坐直了身子,說道:“小先生,弟子沒帶過兵,更沒打過仗。弟子第一次做這行軍大總管,本就心里沒底。小先生剛才又說,弟子會害死別人,還會害死自己,現(xiàn)在就更沒底了------” 李浚說完后,李泌便笑著看著他,說道:“凡事都有第一次。你看啊,太宗皇帝隨太祖皇帝在晉陽起兵的時候,也不過二十歲。而在這之前,太宗皇帝經(jīng)歷的最大戰(zhàn)事,就是他十八歲的時候,解雁門關(guān)之圍,救了隋煬帝。” “那事弟子知道,當(dāng)時太宗皇帝還是隋將云定興的部下。太宗看到敵兵數(shù)倍于己方,便設(shè)計廣布疑兵,讓敵兵誤以為大批援軍到此,便匆匆撤兵,這才解了雁門關(guān)之圍。” “你家祖上的事情你倒是記得扎實。” “先祖功德,弟子不能忘,更不敢忘?!?/br> “只記住了有什么用?到了你自己這里,十八歲做個行軍大總管也這般心神不定的?!?/br> 李浚汗顏,說道:“弟子怎敢與太宗皇帝相比。” 李泌瞥了他一眼,說道:“你這意思是,你家的人一代不如一代就對了?” 李浚趕緊擺手說道:“不、不、不,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李泌拍了一下桌子,說道:“創(chuàng)業(yè)難,還是守業(yè)難?你先祖太宗皇帝曾與房玄齡和魏征探討過此事。結(jié)果,他們二人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最后,太宗皇帝說道,玄齡與朕共定天下,出百死,得一生,故深知創(chuàng)業(yè)之難。魏征與朕共定天下,深知驕奢生于富貴,禍亂生于疏忽,故知守業(yè)之難------” 不等李泌說完,李浚便說道:“然創(chuàng)業(yè)之艱難已過,守成之難,諸公須謹(jǐn)慎對待?!?/br> “會背就了不起嗎?你理解這里的意思嗎?” “小先生,弟子明白了,這后人該一代強過一代才對。不然,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也會丟掉。” “說的對。你先祖的那些功績?nèi)绺呱?,但不是不可逾越的高山,而?yīng)該是你的墊腳石,讓你登上更高的山的墊腳石?!?/br> “墊腳石?” 李泌盯著他說道:“對,墊腳石。如此,你才能超越前人,建立更大的功績,才會像你家先人一樣,青史留名?!?/br> 說著,李泌拿起那本書晃了晃。 李浚這時候才知道,剛才李泌說的那些話,都是從這本書里搬過來的。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李泌給了他信心。 臨來之前,李浚覺得什么也不缺,就是覺得有些信心不足。現(xiàn)在,李泌一番洗腦的話,讓他已經(jīng)信心十足了。 于是,他有些興奮的說道:“小先生,我懂了。生在帝王家,更要一代比一代強。今日,就從李浚始,從此時始,李浚將萬事不懼,全力以赴的做事?!?/br> 李泌看著他笑了。心說你老子只要不犯渾,估計你不會強過他??梢撬笢?,你一定會強過他不說,還是替代他的最好人選。 看到李浚臉上又有了光彩,李泌就又多說了幾句。無非就是諸如打仗你是新手,要多聽別人的話。不懂的地方不要端著忠王的架子,要學(xué)會不恥下問等等。 李浚也十分虛心的點頭應(yīng)承著。知道此次出任行軍副大總管的是信安王李祎,李泌也就沒多說別的。 信安王是久經(jīng)沙場的老將,這次做副手,肯定是為了李浚這朵紅花,自甘做綠葉了。 玄宗給李浚配置的幫手,可以說是經(jīng)過深謀遠(yuǎn)慮的。信安王厚道,與宇文融因為入相一事起了爭端,宇文融落了個郁郁而終的下場后,信安王便再也不肯入相了。 比起玩心機,他認(rèn)為還是打仗痛快。打仗也施展陰謀陽謀,可那是對敵軍,不至于讓人覺得這么齷齪。 自家人斗來斗去的,沒啥意思不說,搞不好還會把命丟了,不值得。 所以,得知契丹人在北境鬧事后,他便上書玄宗,要求帶兵出征。 玄宗正想栽培一朵紅花,看到現(xiàn)成的綠葉后,怎能不高興?于是,一道忠王李浚任河北道行軍大總管,信安王李祎為副大總管的旨意便下達了。 讓李泌沒想到的是,這次給李浚配置的人手里,竟然有京兆府府尹裴耀卿。 “弟子為大總管,信安王為副,手下還有八個總管,各帶一軍,俱都?xì)w我轄制------京兆府府尹裴耀卿,名列總管之首------” 聽到裴耀卿的名字,李泌先是愣了一下,等到李浚說完后,就笑著說道:“裴耀卿這是要出將??!” 李浚愣了下,隨后問道:“小先生,出將入相,你是說這裴耀卿下一步就會入相嗎?” 李泌點點頭,說道:“裴耀卿,宰相之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