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還是捐好
李泌邁著小短腿,扯著父親的衣袖朝前走著。轉(zhuǎn)過一處處里坊,最后走進(jìn)了成都坊,來到了一處高宅大院的外面。 李承修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又掏出一方絲巾給李泌擦汗。 “兒啊,你確定是這里?”李承修瞅著這處院落有些不相信似的說道。 “第二條巷子,東首這一家,錯不了。”李泌作勢要敲門。 李承修趕緊拉住他,再一次問道:“你那小伙伴是怎么說的?!?/br> “武大郎說,這家人家已經(jīng)外放做官,全家人都要跟著去,這處房產(chǎn)便要出賣。可無奈他家在這長安城有一戶親戚也是姓武,但凡有想來買這房子的,他便說要買,別人便無法買了。更可氣的是,這親戚還買通周圍鄰居,只要有來買房的,他們便都說買,可就只是拖著,并不真的與這戶人家交割?!?/br> 李承修知道長安城中買賣房屋的這些規(guī)矩,心想這戶人家算是倒霉了,攤上一個想賺便宜的親戚。明擺著這親戚想拖延時日,最后低價買了這處房產(chǎn)。 朝廷有令,“天下諸郡逃戶,有田宅產(chǎn)業(yè),妄被人破除,并緣欠負(fù)租庸,先己親鄰買賣”。意思就是出賣房屋先要問自家親戚和近鄰要不要,如果他們要,那就要先賣給他們。否則,便要吃官司。 李泌第一次聽到這么奇葩的律令,不過,想著這也是朝廷限制房屋買賣的一種手段,心里也就釋然了。 長安地價貴,居不易,這樣規(guī)定可以讓房價略微低一些。可遇到善于鉆營之人,吃大虧的就是這賣主了。 這不,眼前這一家就是。外放做官,赴任日期那是有規(guī)定的。若是這家人一味等著賣了房子再走,家主怕是要吃另外一場官司。 “你那小伙伴姓武?” “是啊,他是他,他父是他父,不一樣的。” 李承修搖搖頭,替李泌敲響了這處院門------ 院子里很清涼,那顆和李承休家院子里一樣的柿子樹,粗大的樹枝已經(jīng)伸出了院外。李泌站在陰涼處,看著父親和屋主交談。院子里還堆著一些整理好的箱包,看來這戶人家就要離開這里了。 “……宇文融之舉,這天下多有抱怨,某家多說了幾句,竟落的一個流放的下場?!?/br> 李泌雖是斷斷續(xù)續(xù)聽到屋主說的話,不過也大概知道了這屋主要離開這里的原因。不是武大郎說的外放,而是流放。說的難聽點(diǎn),就是被貶往邊遠(yuǎn)地區(qū)做官。 李泌看看屋主花白的胡須,心說你這是傷心了,要離開這是非之地嗎?如此年紀(jì),舍不得家人,可能覺得以后回長安無望,故而賣房子吧。 李承休與這人認(rèn)識,倒是李泌沒想到的。 大約是李承休已經(jīng)說完了來意,屋主看向李泌,說了句“這就是令郎嗎,早有耳聞”。 李泌趕緊稽首行禮,然后說道:“居長安不易,老丈怎忍心舍了這里?即使外放為官,家人、還有你終有回來的一天?!?/br> 屋主微微頷首,然后朝著屋里喊了一聲。不一會,從大堂走出來兩個人。 屋主抬手說道:“這位是藏書大家李承休,那位是他家小郎君?!?/br> 為首那老婦人和那個年輕女子屈身行禮?!斑@是拙荊和小女,全家只這些人。” 屋主說完這話,李泌明白了,他們不可能回來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家,即使是天涯海角也不懼。 “老夫京官二十五載,只置下這一處產(chǎn)業(yè),還有一名老仆和一丫鬟,此時正在后院收拾東西。” “侍郎清風(fēng)亮節(jié),承修敬佩?!?/br> 這是真心話,作為侍郎一級的高官,二十五年只置辦了這一處宅子,確實(shí)算得上兩袖清風(fēng)了。 屋主擺擺手,示意家人回屋后才說道:“此房屋我那親戚想要,卻不肯出錢,也有鄰居提出要買,那親戚卻一口咬定要買,卻不真買,一來二去,弄得街坊四鄰親戚等人都有怨氣,我與家人也是傷神不已。家人要報(bào)官解決,礙于情面,我沒有報(bào)官…… 可這出發(fā)的日子就要到了,我總不能不走吧!” “你該報(bào)官的,這種親戚撕破臉皮也沒什么吧?” “泌兒,不可多嘴?!?/br> 屋主卻笑著擺手說道:“令郎說的沒錯??!不過,早年間這親戚曾幫過我,所以不能行撕臉之事。不過,今日貴父子來訪,我倒是想到了一個主意。” “侍郎請講。” “剛才你提出租房一事,我覺得此事可商榷?!?/br> 李泌趕緊問道:“多少錢啊?” “小郎君莫急,聽我細(xì)細(xì)道來?!?/br> 李泌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李承休則行禮致歉。 “雖說不能撕破臉,可不到市價的一半便想購得此屋,那也是萬萬不能的……所以啊,老夫想出一個辦法,那就是將此屋捐出助學(xué),這樣他們也就死心了,我也落個清凈?!?/br> “不可不可,這樣萬萬使不得?!崩畛行葸B連擺手說道。 李泌聽到捐房助學(xué),雖是吃驚,可也沒像李承休那樣,如同被蛇咬了一口。 “我看行?!崩蠲诒呈终f道。 “閉嘴!”李承休大喝一聲。 “承修兄,讓令郎把話說完可好?” 李承休一聽連連擺手,他知道自家這個兒子此時不能說話,如果讓他說,這屋子說不定最后不是捐,而是送了。 捐和送有什么不一樣嗎?肯定不一樣,至少在李承休這里就不一樣。 捐,至少可以接受。送,李承休絕對不能要。讀書人的臉皮薄,伸不出手,也沒有這么猛的吃相。 另外,此屋捐做學(xué)堂,那就只能用于學(xué)堂。最重要的是,屋主還是原來的屋主。 當(dāng)然,你要是把別人捐的東西挪做他用了,也不觸犯律法。不過,你會被人戳脊梁骨,如果是官身,哪位御史再看你不順眼,此事就會影響你的仕途。 無信無義,沒官品如何做官。 而送給別人,以后此屋做什么用,就由新房主說了算。 “侍郎好意我領(lǐng)了,不過,我們還是談?wù)勥@租金吧?!崩畛行菡f道。 李承休認(rèn)為,租用此屋最為合理。因?yàn)樗吹皆褐兴诺哪切┬欣顦O為簡單,一看此戶人家就不是那么富有。 “嗯,還是捐好?!崩蠲谕蝗徽f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