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大家在山下玩了大半天,直到把整箱珠寶都散了出去,慕容厲才下令:“回城。” 他仍舊騎馬,香香當(dāng)然跟他共乘一騎。他雙手托著她的腰,輕輕一送就將她托到馬上。后面活捉的山匪用籠子裝著,放板車上,用馬拉著一齊入城。 令支縣的山匪為禍已久,百姓們聞聽已經(jīng)被剿除,夾道圍觀。慕容厲的馬走在最前面,令支縣城的街道兩邊站滿了人。 香香一見,轉(zhuǎn)頭就埋入慕容厲懷里。百姓當(dāng)然看見馬上的她,看不見臉,諸人紛紛猜測。香香是死也不抬頭了,慕容厲只覺得懷里溫溫軟軟的一團(tuán),被這樣依偎著,很是受用,也不理她。 走到街中心,州官來接,慕容厲這才皺了眉頭,懶得多說,示意他的外交發(fā)言人韓續(xù)上前接洽。 韓續(xù)知道自家爺?shù)男宰樱s緊上前將擒獲的山匪交接給州官。州官還想讓慕容厲說幾句話,韓續(xù)微笑,媽的燕王讓他說兩句他都能尥蹶子。你讓他說他就說?你是他爹啊?! 慕容厲帶著香香回驛館,自己還要出城查看軍隊的駐扎情況,五千人雖然不多,但是五千個流氓真要鬧起亂子來也夠收拾的。 香香很想回家看看,但是一則不敢跟他說,二則這時候回家……別人會怎么看? 她正想著,外面就有聲音傳來:“小人郭田,求見王爺或者幾位將軍。還請軍爺通報一聲?!?/br> 外面守門的是嚴(yán)青部下的人,聞言只是道:“王爺出去了,幾位將軍也還沒回來。再說了,你什么人?我們王爺、將軍,是你說見就能見的?!” 香香幾乎是飛奔出去,喊了一聲:“爹!” 郭田看見她,也有些激動:“香香!”推開面前的軍士就想進(jìn)來。軍士看了一眼香香,猶豫著說:“就站在這里說幾句啊,不能進(jìn)去,也不能帶人離開?!?/br> 香香拉著郭田的手,眼淚又涌上來:“爹!”她吸吸鼻子,見郭田眼里滿是擔(dān)憂,不由又笑著說:“我沒事,我很好呢?!?/br> 郭田見她衣裳雖然是兵士的,卻十分干凈整齊,也點點頭。良久問:“王爺他……可有說如何安置你?” 香香低下頭,許久說:“爹,你不必?fù)?dān)心我。王爺他……會照顧我的。”也許,韓續(xù)說的是對的。她看見郭田鬢邊摻雜的一絲白發(fā),心疼地伸出手,輕輕觸摸:“爹,不要擔(dān)心我?!?/br> 郭田握住她的手,長嘆一聲:“你是爹的女兒啊,爹怎么能不擔(dān)心?香香,別的事爹都不想問,爹就想告訴你,他這樣的人家,不是咱們升斗小民能攀得上的。那巽王府再大,也沒有你的容身之地。如果王爺他只是……他只是一時心氣,你答應(yīng)爹,無論如何,你還回家來?!?/br> 香香的眼淚噴薄而出,抱著郭田哭喊:“爹!” 郭田眼睛也濕了,但還是說:“你娘也想來的,爹怕見不著人,讓她更擔(dān)心,就讓她在家里等消息。孩子,你聽爹的話,無論日后怎么樣,咱們不是活給別人看的。不管遇到什么事,你回家來。你是爹娘身上掉下的rou,我們捧在手心里養(yǎng)了十幾年,還怕養(yǎng)一輩子不成?” 香香將頭擱在他肩膀上,連連點頭。郭田說:“王爺回來,你一定問清楚。如果不能派人送個信,爹明天還過來一趟?!?/br> 香香淚如泉涌:“嗯,爹你明天不要來了,我會讓人去送信?!?/br> 郭田點頭,又從懷里掏出一錠銀子,兩張銀票:“這里有些錢,你先拿著。本來你出城的時候爹就打算送來……當(dāng)時……”受了驚嚇,一時昏頭給忘了。 香香搖頭,知道爹娘存些錢不容易,家里還有弟弟。郭田勸她:“你先拿著,該花的時候就花,若實在用不著,回家來再給你娘。爹娘還能餓著?” 香香只好將錢接了,郭田嘆氣:“爹先回去了。明兒個無論如何一定要讓人送個信,不然下午爹就過來看看。” 香香一點頭,眼淚就一串一串地落。郭田嘆了口氣,一步三回頭,終于還是走了。 ☆、第9章 姐夫 第八章:姐夫 慕容厲晚上才回城,韓續(xù)后腳跟進(jìn)來,守門的士兵就小聲跟他匯報了下午郭田過來的事兒。韓續(xù)點點頭,知道郭田關(guān)心女兒,湊到慕容厲身邊,拐彎抹角地問:“王爺,過兩天我們要回晉陽了?!?/br> 慕容厲看著他,意思很明白——你有何高見? 韓續(xù)勉強笑道:“郭香香,您看是帶走還是……留下?” 慕容厲的反應(yīng)是一愣——郭香香是誰?然后突然反應(yīng)過來,問:“這是你應(yīng)該關(guān)心的事?” 韓續(xù)啞了,慕容厲說:“你這么閑,出城,帶著營中那些家伙拉練八十里?!?/br> 韓續(xù)淚流。 慕容厲回到房里,香香正在發(fā)呆。聽見他的腳步聲就站了起來。他開門進(jìn)來,香香想了想,微微抿唇,上去幫他更衣。有下人送了水進(jìn)來,見房中兩個人的模樣,不敢多看,提著桶倒進(jìn)浴桶就趕緊出去,把門關(guān)上。 慕容厲似乎在等她說話,見她遲遲不開口,終于轉(zhuǎn)身洗澡去了。 香香猶豫了一陣,聽著屏風(fēng)后面的水聲,她緩緩走進(jìn)去,只覺得腳有千斤重。 慕容厲正在擦背,見狀倒是一愣。這是有什么事? 香香上前,白嫩的小手將粉狀的澡豆調(diào)勻,輕輕為他涂抹。慕容厲通體舒泰,任由那雙小手在身上揉揉搓搓。良久之后,香香小聲說:“今天……我爹來過?!?/br> 慕容厲等她繼續(xù)說下去,她看看他并沒有不悅的意思,才小聲問:“他……他想知道,我還回家去么?” 慕容厲問:“他想知道?你就不想知道?” 香香埋下頭,又不說話了。慕容厲問:“你還想回家?” 香香微蹙了眉頭,蒸騰熱氣之中,他的后背寬厚結(jié)實,她早就紅了臉不敢多看。良久輕聲說:“我……我聽王爺?shù)摹!?/br> 回去之后又怎么辦呢,爹娘還得繼續(xù)忍受其他人的目光。自己也要三不四時聽那些地痞混混的污言穢語。永遠(yuǎn)都在別人的指指點點下生活。 慕容厲對她的回答還算滿意,過了一陣說:“既然你爹過來了,明天就回家看看吧。” 香香為他搓背的手微微一頓——什么意思? 慕容厲卻沒再多說,任由她搓著背,那雙小手按得他十分舒坦,沒過多久就趴在浴桶邊上微微闔目,似乎睡著了。 第二天,韓續(xù)、周卓、嚴(yán)青早早就帶著部下到了驛館。慕容厲洗漱完畢,驛館的下人正在準(zhǔn)備早飯,他說:“走?!?/br> 一群軍人早就是令出即行的,呼啦一聲跟在他身后,就準(zhǔn)備出門。慕容厲回頭看了一眼呆呆的香香,香香會意,跟在他身后。 地方并不太遠(yuǎn),沒有騎馬。但五六十個懸刀負(fù)箭、眉目帶煞的軍人這樣一路跟在身后,確實是非常顯眼。 香香垂著頭,默默地跟在慕容厲身后,慕容厲行走如風(fēng),她需要小跑才能跟上。 不多時,郭家豆腐坊就在眼前了,香香有點近鄉(xiāng)情怯。慕容厲卻徑直走了進(jìn)去。店里正是最忙的時候,人非常多。郭田一見來人就愣住,然后看見跟在慕容厲后面的香香。 他趕緊上前,就要施禮:“巽王爺?!?/br> 慕容厲沒讓他跪,眼見他要拜,就說了句:“免了?!比缓笠惶掳?,示意找個地方,我要坐! 這時候店里人滿為患,也沒有別的座位。郭田想想,將幾個人迎到廚房,廚房有桌椅,雖然東西多點,卻十分干凈。 慕容厲在桌前坐下,郭陳氏和郭陽都愣了,這是……? 郭田讓他們?nèi)猿鋈フ泻艨腿耍热硕甲吡?,才輕聲說:“王爺大駕光臨……” 慕容厲打斷:“客套話免了,我要納你女兒為妾,你有什么條件?” “啊?”郭田愣住。 旁邊的香香也是一愣,周卓看了一眼韓續(xù),韓續(xù)回了他一個高深莫測的眼神。嚴(yán)青左右看看,一臉狐疑。 郭田好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突然跪下:“王爺,香香是小戶人家的女兒,登不得巽王府那樣的門第!請王爺收回成命?!?/br> 慕容厲目光寸寸凝結(jié)在他臉上,周卓和韓續(xù)都微微上前一步。周卓怒喝:“放肆!姓郭的!王爺好生跟你講理,你還真敢蹬鼻子上臉!你不要命了!” 郭田俯低身子,磕了個頭。慕容厲面無表情,良久問:“什么原因?” 郭田說:“王爺,高門貴宅不適合野花雜草。小人懇請王爺,將香香留在令支。如今香香……也是嫁不得人了。小人與拙荊愿意為奴為仆一生照管,如果王爺……王爺什么時候想起,要接人過去住幾天,千里萬里,小人也定將人送過去。定個日子再接回來便是。還請王爺開恩!” 慕容厲笑了:“我巽王府是有老虎還是豺狼?竟教你畏懼成這樣?” 郭田連連磕頭:“王爺……” 慕容厲不待他說下去,起身道:“既然你不識抬舉,那就罷了。人,本王帶走了,就算個通房丫頭吧,也省了麻煩?!?/br> 郭田臉色微變,慕容厲轉(zhuǎn)身,當(dāng)先走出去。郭田還要追出去,香香攔住他:“爹,我……我自愿跟他去的。其實……”她咬咬牙,微笑著說,“其實他對女兒很好,他只是脾氣不太好。我……我也是一心想要跟著他的,我們……”她含著淚,堅定地說:“我們是情投意合,爹,你不要擔(dān)心了。” 郭田握著她的手,堅毅的男人臉上滑下熱淚一行:“香香,他早晚是要娶正妃的,那時候你怎么辦呢?” 香香抬手擦去他臉上的淚痕,心如刀割:“爹,我要出去了,晚了他要不高興。我會過得很好的?!?/br> 郭田說不出話來,她轉(zhuǎn)頭跑出去,就見韓續(xù)和周卓還在門口。店里的人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情況怪異,全部都朝這里看。 韓續(xù)給香香一個眼色,香香上齒咬住下唇,良久追上慕容厲。深吸一口氣,拉住他的手。慕容厲微微一怔,她低聲,近乎哀求地說:“我爹……他不是有心的,他……他不知道王爺是怎樣的人。”幸好他不知道,他若知道,更不肯了。 慕容厲被那雙柔若無骨的小手攥住,走的就慢了。聞言倒是停下腳步,香香鼓足勇氣,輕聲求他:“王爺來都來了,吃過早飯再走,好嗎?” 慕容厲冷哼,不屑。香香急得眼淚都要掉下來,這一跟去,肯定是回燕都晉陽。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令支。她還沒有跟母親和弟弟、jiejie們說上一句話。 她淚光盈盈的:“王爺,您貴人雅量,別跟我爹計較?!?/br> 慕容厲終于還是沒掙開她的手,她試探地牽著他往回走。他沒拒絕。 周卓和韓續(xù)互相挑挑眉,使了個眼色。嚴(yán)青一臉目瞪口呆狀,我擦,這個女人了不得??! 慕容厲去而復(fù)返,表情不怎么好。一副隨時要咬人的樣子。 周卓、韓續(xù)和嚴(yán)青都看了老郭一眼,意思很明白——老郭,你的頭結(jié)實嗎? 慕容厲重新落座,周卓三人站在他身后。香香給父親使了個眼色,自己親自過去,舀了豆腐腦,給他調(diào)醬料。用的當(dāng)然是郭家人自己的大碗。 慕容厲看著眼前的豆腐腦,還算滿意——比他頭次來用的碗大得多。那樣一點,他們這種武人怎么吃得飽? 香香把筷子遞給他,還遞了個勺。他吃了一口,覺得味道還行,就不理一邊的老郭了。 香香也不能讓周卓等人干看著,給他們也都端了一碗,幾個人埋頭吃早飯。她終于有時間去找郭陳氏和郭陽。 一家人也不招呼客人了,聚在一起。香香知道時間有限,慕容厲行軍習(xí)慣了,吃東西快得要命。她匆匆地說:“爹、娘,我跟他去晉陽了,只要一安頓下來,我就送信給你們。不要惹怒他,不要反對?!?/br> 郭田還要說話,香香說:“爹,一切我都明白的。” 郭田嘆了口氣,終于不再說什么。郭陳氏拉住香香,抹了一把眼睛,說:“娘去給你收拾,總不能兩手空空地過去。” 香香點頭,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應(yīng)該是不能的…… 郭陳氏轉(zhuǎn)身回家,郭陽拉著香香:“姐,他是誰?” 香香說:“他是巽王慕容厲?!?/br> 郭陽眼睛里都放著光:“哇哦!他就是慕容厲!聽說他超厲害的!”香香離愁淡了些許,說:“不要胡說?!?/br> 郭陽哪里按捺得住:“姐,他以后就是我姐夫了?!” 香香頓時滿面通紅,隨即喝道:“別胡說!” 郭陽蹦蹦跳跳地跑回廚房,慕容厲還吃著早飯,他站在旁邊,偷眼看看,然后問:“你真的是巽王爺?” 慕容厲抬眼,見是個小孩。旁邊韓續(xù)怕他咬人,趕緊說:“是郭姑娘的弟弟,叫郭陽?!?/br> 慕容厲點頭:“我是?!?/br> 郭陽眼里簡直要冒出星星:“真的是你!我居然能見到真的你!”慕容厲冷哼,你以前見的老子都是紙糊的嗎?郭陽卻歡天喜地地繞著慕容厲打量,“聽說西靖人聽見你的名字就后退了三十里,是不是真的?” 慕容厲不喜歡別人在他吃飯的時候一個勁兒跟他說話,微微皺眉。韓續(xù)已經(jīng)說:“小子,閉嘴!” 郭陽狗似地在他身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良久說:“你要做我姐夫了嗎?” “姐夫?”慕容厲似乎聽到什么有趣的話,竟然破天荒沒發(fā)怒,“嗯。算是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