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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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闭褢烟娱L眉入鬢,嘴角含笑,挑出一抹的優(yōu)美淡雅的弧度,“父皇降臨,兒臣不勝欣喜?!毙南虑宄?,皇帝這是要將自己束在身邊,阻止自己和東宮謀士商議計策,同時阻止東宮的人出去安排。 皇帝看向江陵王,“你身子弱,就不用跟著折騰了,先回宮去罷?!?/br> 江陵王不放心楚王啊,更何況長孫曦就在東宮呆著,自然不愿意走,“父皇,兒臣現(xiàn)在身體好多了,沒事……” “朕讓你回去!”皇帝突然沉下了臉來,言語誅心,“怎么?你要公然抗旨不成?!” 江陵王聞言一愕,“不,兒臣不敢。” 皇帝不再看他,吩咐人,“送江陵王回宮!” 江陵王被人勸著上了車輦,雖然不情愿,但是卻被皇帝聲色俱厲嚇住了。而且,盡管他不知道楚王和太子之間的紛爭,但也清楚,死了的人突然活過來有多詭異。于是安慰自己,罷了,眼下陰謀當(dāng)前,楚王應(yīng)該也沒空去就糾纏她的,先回宮再說罷。 但是,心下總覺得非常不安。 好像有種預(yù)感要失去什么重要的東西了。 ****** 一行人,跟著皇帝一起回了城。 因 為大家都知道今天是楚王的喪事,皇帝的車輦突然回來,自然引人矚目,一路上百姓們都是議論紛紛。很快,大家都聽說了楚王沒死的消息。并且當(dāng)時在街上的百姓 們,還看著皇帝的車輦后頭,跟著一輛杏黃色的太子車輦,一輛紫色的楚王車輦,頓時成了當(dāng)下最最熱鬧的奇聞大事。 昭懷太子聽著外面“嗡嗡嗡”的議論聲,心下冷笑。 父皇可真是好手段!不僅讓眾人看到楚王回來了,還是皇帝和太子領(lǐng)著回來的,那還能有假嗎?就是自己這個太子,也不會再掉頭否認楚王還活著了。 后面車輦里,殷少昊的心情并不好。 昭懷太子的反應(yīng)過于冷靜,多半是還有后手。雖然不知道他的后手是什么,但是馬上就要撕破臉,他想活著,左右都逃不過下篡位這條路了。 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很快,眾人到了東宮。 皇帝讓人抱了雪里過來,笑道:“讓朕看看,小雪里長得什么樣兒了?!?/br> 太子妃根本不知道外面的腥風(fēng)血雨,以及眼前的劍拔弩張,高興的抱著雪里上前,“父皇你看,雪里現(xiàn)在一天天長大,可淘氣了,最愛扔?xùn)|西聽個響兒?!弊屇棠镞f了一個撥浪鼓上來,塞到雪里手中。 果然,雪里胡亂搖晃了幾下,就“咚”的一聲扔在了地上,還咯咯的笑。 皇帝笑道:“好小子,挺有勁兒的?!笨粗矍坝裱┛扇说男』蕦O,再看看風(fēng)姿卓越的昭懷太子,英挺不凡的楚王,纖細贏弱的江陵王,自己的兒孫們,到最后還能剩下幾個活著?即便此刻救了一個兒子回來,心情也是沉重。 太子妃不明所以,還以為是皇帝累了,因而把雪里交給了奶娘。 昭懷太子一直站在旁邊,靜默不語。 皇帝讓人拿出一對玉如意,賞了太子妃,“你為皇室育嗣有功,朕很欣慰?!庇肿屓速p了雪里一個嵌寶石的金項圈兒,“雪里太小,嬌嫩,等大一點兒再戴。” 太子妃忙道:“多謝父皇賞賜,兒媳先替雪里好好收著?!?/br> 皇帝看向昭懷太子,“朕記得,你還有一個側(cè)妃,一個夫人,對嗎?” “是?!闭褢烟佑X得有點怪異,但既然皇帝問了,自然就得吩咐,“讓白側(cè)妃和陳夫人過來,給父皇請安?!?/br> 很快,白側(cè)妃和陳夫人都到了。 兩人身份不同,一前一后進了門,給皇帝行禮。 皇帝免了禮,說道:“你們都是太子的侍妾,如今太子妃已經(jīng)誕育了皇長孫,你們也應(yīng)該多為皇家開枝散葉,讓東宮人丁興旺?!弊屓四贸鰱|西賞賜二人,“還望用心牢記。” 白側(cè)妃和陳夫人都上前來,跪下了,雙手接過東西,“多謝皇上恩典?!?/br> 皇帝的視線在她小手指上一掃而過,似水無痕,“退下罷。” 昭懷太子還沒有明白怎么回事。 因為即便是白皇后,也沒有想過皇帝會親自面見白側(cè)妃,好好的,皇帝見兒子的側(cè)妃做什么?況且白皇后進宮幾十年,又和白家相隔,自然也不知道白側(cè)妃,和那么碰巧跟她有了同樣的小瑕疵。 而此刻,皇帝心中卻是波浪翻涌不定。 真的!是真的! 自己竟然被白皇后蒙蔽了半輩子!若不是長孫曦偶然發(fā)現(xiàn),自己甚至要被她蒙蔽到棺材里面!那個惡毒的女人,燒死了許氏,假扮許氏,謀害江陵王,還心安理得的偽裝成許氏,享受自己的恩寵! 皇帝痛苦難抑的閉了閉眼睛,再睜開,也是說不出話來。 “父皇?”昭懷太子問道:“可是累了?” 皇帝看著他,這個小畜.生!跟著他那個惡毒的母親一起欺騙自己!可眼下并不是發(fā)作的時機,經(jīng)過許多天消化這個驚天秘密,已經(jīng)能過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因而淡淡擺手,“朕還好,沒事,你們不用擔(dān)心?!?/br> 不用盼著自己早點死! “父皇?!币笊訇徊⒉恢腊谆屎蟮拿孛?,心里還在擔(dān)心別的,沒工夫磨蹭,說道:“兒臣大難不死,都是多虧父皇的福澤庇佑保護,請容兒臣貪心了,還想再請父皇賜兒臣一份恩典。”他道:“請父皇將司籍長孫氏,賜予兒臣為妃!” 太子妃聞言大吃一驚。 楚王糾纏表妹靈犀當(dāng)然知道,可是……,他才回來,怎么就急著提親事啊?再看看皇帝、太子,以及楚王,總覺得有點什么不對勁兒,氣氛怪怪的。 昭懷太子則是心下明了。 長孫曦為楚王的死撒了謊,然后不知道用什么打動了父皇,使得父皇相信了她,然后才成功的接了楚王回來。楚王此刻擔(dān)心自己會對長孫曦下手,自然要把人帶走了。 屋子里,無聲靜默了一陣。 皇帝聲音飄忽,“也罷。”早就應(yīng)該放手的人,那就放手吧,不然再留下去,只怕她連小命都會沒了,側(cè)首吩咐,“傳長孫司籍?!?/br> 長孫曦很快進門而來。 當(dāng)她抬眼看到楚王精神奕奕的站在廳中,生龍活虎的樣子,哪怕知道他還活著,但是親眼見到,仍舊忍不住有點小小激動。只是不便說話,上前福了福,“見過皇上?!?/br> 皇帝道:“傳朕的旨意,今有靖國公府之女長孫氏,生于簪纓世家,長于公主府邸,蕙心蘭質(zhì)、知書達理,特賜予楚王為妃?!?/br> 長孫曦一臉震驚,這……,事先商量好的沒這一出啊。 殷 少昊上前扯她跪下,口中道:“謝父皇恩典。”此刻要求父皇賜婚,不只是要把她從東宮帶走,而且要讓她得一個御賜王妃的名頭,這和宗人府按規(guī)矩挑選出來的王 妃,不可同日而語。她素來被流言蜚語所糾纏,今后也能當(dāng)做一道抵擋流言的屏障,議論她,就是對皇帝御賜不滿。 當(dāng)然了,這些得自己和太子決定了成王敗寇,才用得上。 長孫曦被楚王推了推,方才條件反射的道了一句,“謝皇上恩典?!弊约阂呀?jīng)沒有退路可走,只有這一條路了。 而旁邊的太子妃,眼里閃過一抹若有所悟之色。 皇帝接著道:“長孫曦既然是待嫁王妃,沒有從東宮出閣的道理,去收拾一下,先回你義祖母奉國夫人那邊,將來從朱家出閣罷?!?/br> 長孫曦低頭領(lǐng)命,“是,妾身遵旨?!?/br> 太子妃心下頓時更涼了。 等到她和長孫曦退下,回了寢閣,當(dāng)即關(guān)上門問道:“靈犀,你為什么要瞞著楚王的死訊?為什么要騙大家?這也罷了?!比滩蛔∮行┰箲唬熬退隳銓Τ鮿恿诵?,護著他,那從朱家出閣又算什么?你還有一個舅舅啊?!?/br> 長孫曦低垂眼簾,“這都是皇上的意思?!?/br> “你當(dāng)我是傻子?”太子妃目光清亮的看著她,質(zhì)問道:“皇上有旨,你不能違抗我當(dāng)然知道,可是你……,一句央求的話都沒有!你分明是情愿出朱家出閣,也不愿意從許家出閣!”實在是不能理解,“你說,到底是為什么?!” 長孫曦沉默無言。 “你不說是不是?你……”太子妃氣怒交加中,忽地怔住,然后不可置信的看著表妹,“你和楚王一起在防備東宮?你不愿意在東宮呆了,甚至連許家都不愿意?你這是……,要徹底和東宮劃清界限嗎?!” 長孫曦心下輕嘆,自己現(xiàn)在已經(jīng)和東宮劃清界限,并且站在對立面了。 太子妃見她一直都不說話,似有難言之隱,不由把事情從頭到尾想了一遍。 楚王作為三軍統(tǒng)帥意外身亡,本來就很詭異,而死了的人再復(fù)活更詭異。楚王既然活著,為什么要報死訊瞞著大家?是在防備誰?這并不是多難猜的事,楚王要防備的人,不可能是死了的越王,也不可能是羸弱的江陵王,只能是……,自己的丈夫昭懷太子! 太子妃原本就是聰明的人,很快想通了其中關(guān)竅。 她頓時眼前一黑,軟坐在椅子里。 “表姐……” 太子妃輕輕推開她,閉上眼睛道:“是太子對楚王動手了,對嗎?所以,你和楚王一起瞞著東宮行事,讓他藏身棺材里活著出現(xiàn),所以……”有點說不下去了,“所以,你怕太子會害了你,甚至害怕我,害怕爹爹……” 長孫曦不想撒謊,也沒法撒謊,只能沉默無言。 太子妃閉著眼睛流淚,“靈犀,我們怎么走到了這一步?” 長孫曦淚盈于睫,同樣喉頭哽咽無比難受。 “怎么辦呢?靈犀?!碧渝犻_眼睛,紅紅的,淚水盈然只往下落,她道:“我不可能為了你,去做對不起太子殿下的是。而你,也不可能為了我,去殺了你的丈夫?!比滩蛔『呛堑男Γ岸麄円呀?jīng)不死不休了?!?/br> 長孫曦深吸了一口氣,“表姐,對不起……”不管自己是為了楚王,還是為了皇帝,哪怕是為了將來的許家和太子妃,這樣做也是傷害到了她。 “不 用說這些?!碧渝鷵u搖頭,頭上的赤金銜紅寶石滴珠輕輕搖晃,臉上的淚水也一滴滴下墜,她浮起笑容,“我不怪你。我不可能為了你背叛太子,又怎么能要求你 為了我背叛楚王呢?他雖然脾氣壞,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豁出性命救你,別說是你感動,就是我也認為值得托付終生?!?/br> “表姐,我……” “靈犀?!碧渝ь^,淚光盈盈的看著她笑道:“等將來……,不管是我先死,還是你先死?!睖I水潸然而下,“都一定要為對方親手下葬,好嗎?” “好……”長孫曦哭得泣不成聲。 ****** 前廳里,皇帝說了一陣便起身,“老七大難不死,是好事。難得大家團聚在一起,今兒就跟朕回去,一起用個膳。” 殷少昊笑道:“好啊,兒臣可要多吃點好的?!?/br> 昭懷太子微微一笑,“是該慶賀的?!辈]有任何抗拒,就跟著皇帝出了門。 不是他膽大,而是皇帝不可能沒有罪名,就把一國儲君毒死在宮里。即便要定昭懷太子的罪,也要講證據(jù),而且要走刑部、大理寺、宗人府,方才能夠先廢黜太子,再賜死。否則便是皇帝,直接害了太子,那在史書上也是一個昏君。 而此刻,昭懷太子在無法逃走的情況下,一派施施然淡定。 進宮用膳,果然一片風(fēng)平浪靜。 皇帝還多吃了一碗飯,心下清楚的很,很快就有好長一段日子都吃不上安心飯,甚至有可能吃不上飯了。昭懷太子伙同生母白皇后,謀害江陵王,弒殺楚王,甚至送走無憂公主多半密謀要逼宮,自然不會沒有別的準備。 不說太子謀逆成功,便是不成功,自己親手殺了兒子又有何高興可言?兒女們一個個相繼死去,他們不掛念手足,自己卻做不到不心疼兒女。死一個,痛一次,只怕早晚要被這些不孝子給氣死! 飯畢,昭懷太子試探道:“若無事,兒臣就先行告退了?!?/br> “別急著走呀?!币笊訇恍Φ溃骸疤拥钕拢么醢涯銡埡κ肿愕氖虑檎f清楚了,再走也不遲?!?/br> 昭懷太子冷笑打斷,“七弟,孤聽不懂你在說什么?!?/br> 殷少昊不理他,朝皇帝問道:“父皇,把烏巢糧倉官帶上來罷。”笑了笑,“哦,還有幾員校尉之流,太子殿下可能不認識他們,但一定認識他們的上司?!?/br> 少頃,人證帶到。 既然是殷少昊讓人帶來的,自然是在酷刑下受不住交待了的。從昭懷太子密議焚燒烏巢糧倉開始,到如何斷了楚王的軍糧,如何只給昭懷太子的心腹將士送糧,以及下屬校尉們執(zhí)行將軍命令,撲殺楚王,供詞上面都寫得清清楚楚。 皇帝問道:“太子,你有何話說?” 昭懷太子冷聲,“父皇,七弟能活著回來,兒臣不勝欣喜。卻不知,他為何要屈打成招變成這份供詞,來攀誣兒臣。事情真相曲直自有公論,不是幾份供詞就能污蔑的,還望父皇不要被小人之言所蒙蔽?!?/br> 他篤定,皇帝不敢就這么定罪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