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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御前女官在線閱讀 - 第33節(jié)

第33節(jié)

    奉國夫人心中煎熬,卻只能順著皇帝的話道:“嗯,那就好。”到底不甘心,又換了話頭勸阻道:“奴婢聽說,楚王殿下一直對長孫司籍頗多糾纏,還有……,她和太子殿下也有往來,這在宮中早已經(jīng)不是秘密?!?/br>
    皇帝沒有反駁,點了點頭,“這些朕知道的?!?/br>
    宮中有什么事兒能夠瞞過皇帝?昨兒長孫曦和昭懷太子見面,楚王過去,早就有人向皇帝匯報,只是不知道具體的說話內(nèi)容罷了。

    奉國夫人道:“既如此,皇上就更應(yīng)該避嫌才是。皇子們對一個女人糾纏不休,本來就夠鬧笑話的,若是再把皇上給攪和進去。父子兄弟同爭一個女人,豈不是天下嘩然?別說是真的,就是傳出一些流言蜚語,也夠難聽的?!?/br>
    皇帝不悅道:“若是有這種胡說八道的奴才,就一律拖出去打死?!?/br>
    奉國夫人聞言怔住,這……,這叫什么話?不說避諱著,反而把議論的人打死完事?皇帝現(xiàn)在已經(jīng)入了魔怔,勸是勸不了了。只能等等,希望他過了這段熱乎勁兒,就能把那長孫氏丟開手,到時候自己再來勸罷。

    “好了?!被实勰樕悬c不耐煩,“阿嬤,朕只是安排了長孫氏做了司籍,又不是冊封她做了后妃。不要這般杞人憂天的,越說越?jīng)]邊兒了。”

    奉國夫人知道他這是不想再聽,那當(dāng)然也不好再勸,不然惹得皇帝惱了,自己被斥責(zé)幾句沒關(guān)系,但……,那就更沒人可以勸解他了。因而轉(zhuǎn)了話題,說起一些家常閑篇的話,聊了小半晌,便要告辭。

    總不好一直跟皇帝說個沒完,耽誤正事。

    奉國夫人臨走之前,還是叮囑了一句,“皇上,她們終歸是母女啊。”

    皇帝怔了怔,沒有對乳母的貿(mào)然言語生氣,但是也沒有回答。

    “哎……”奉國夫人告辭而去。

    只盼在皇帝心中,終究還留著一份三綱五常。

    不要亂了禮數(shù)大防。

    皇帝獨自靜坐,輕輕撫摸著那塊光滑如水的羊脂玉佩。

    那天……,自己終于得到了她。因而滿心歡喜,把隨身佩戴多年的玉佩摘了下來,遞到她的手里,“素漪,這塊玉佩陪伴朕已經(jīng)二十多年,現(xiàn)在朕把她給你,往后你替朕收藏保管好不好?”

    到現(xiàn)在,都還記得那時候無與倫比的美妙心情。

    好似全天下的幸福都圍著自己。

    那樣的甜蜜,那樣的旖旎,往后的日子再也不曾有過了。

    她當(dāng)時是什么樣的表情?好像……,臉上還帶著房事過后的潮紅,柔軟嬌嫩的,如同一朵沾滿露珠的花苞,讓人心生憐惜。自己當(dāng)時太過歡喜滿足了,不自禁的摟住了她,并沒有仔細看她眼里的表情,到底是歡喜?還是不歡喜?

    皇帝揉了揉發(fā)疼酸脹的額頭,叫了周進德,“起駕,去泛秀宮。”

    ******

    長孫曦在御書房里,也在揉額頭,那塊玉佩到底怎么樣了???要不……,找個機會問問汾國駙馬?反正自己得了“失魂癥”,什么都不知道。

    不過這事兒,一時半會兒怕是實現(xiàn)不了。

    汾國駙馬不能隨便進宮,自己也不能想出去就出去,想見到他,估計得等到過年?再不就是汾國駙馬生辰?哎,那都猴年馬月去了。

    長孫曦搖搖頭,把暫時實現(xiàn)不了的事丟開一邊。

    倒是回避楚王留在御書房過夜的事,該和倪司籍說說了。

    要怎么和那位面癱打開話頭呢?長孫曦想了想,找了一本厚厚的書拿下來,預(yù)備等下說話做鋪墊,然后出去找到人笑道:“倪司籍,這些天我背了一些書目,但是……”

    “倪司籍?!蓖饷媾苓M來一個小宮女,見了長孫曦,又道了一聲,“長孫司籍?!比缓笠荒樑d奮的說了起來,“出了一件大事?!?/br>
    倪司籍問道:“何事?”

    長孫曦只好先打住話頭,聽人先說。

    小宮女笑著回道:“才剛皇上傳召了楚王殿下,說是最近南邊外省有什么亂子,下了圣旨,讓他奉命去江南走一趟呢。”

    “?。?!”長孫曦張大了嘴,手一滑,把那本又厚又沉的給掉落下去。

    皇帝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蟲嗎?自己不想見到楚王,他……,他就把楚王給調(diào)去外省了。

    不,不不!怎么可能,一定是碰巧了。

    長孫曦低頭撿起那本厚厚的書,心下失笑,哪有皇帝為了自己不再遇到楚王,就把皇子給調(diào)出京城的道理?自己算是哪個牌位上的,臉多大啊。

    小宮女嘰嘰喳喳的,笑道:“聽說江南最出美人兒了。”壓低聲音,“再過幾個月,等開了春就是三年大選,大家都說,楚王這次多半是去江南選美人兒的,明年啊,只怕宮里又要多幾位小主子了?!?/br>
    后宮生活沉悶的很,御書房尤其沉悶,有可能幾個月、半年都是一樣的日子,絲毫沒有任何變化。所以宮人們經(jīng)常聽風(fēng)便是雨的,逮著一點兒事,就興致勃勃的八卦起來,這也是宮中流言傳得快的原因。

    人多、又閑,可不都私下耍嘴皮子了么。

    長孫曦聽得笑了會兒,倒是輕松,也不用再跟倪司籍說過夜的事。畢竟御書房這邊的流云榻,太過簡陋,還有點硬邦邦的,比起自己屋子里的配置可差遠了。

    幾家歡喜幾家愁,她歡喜了,有人可卻是郁悶了。

    玉 粹宮內(nèi),霍貴妃已經(jīng)氣得花容變色,還在桌子上“咚咚”捶了幾下子,恨聲道:“本宮早就說了,叫你收斂一點兒,你不聽!”她說這話,全然忘了當(dāng)初自己為虎作 倀,讓養(yǎng)子在宮中yin.亂,“那個長孫曦已經(jīng)調(diào)到御前行走了,你還去招惹她做什么?這下好了,皇上居然把你發(fā)配江南了?!?/br>
    倒不是舍不得養(yǎng)子出門一趟,而是……,皇帝明顯是在上火啊。

    為了一個女人,得罪皇帝實在是太不劃算!

    殷少昊一直沉默沒有言語。

    其實自己也沒有料到,父皇……,會為了一個女官外派皇子出京!

    說起來,從那天父皇傳召長孫曦過去說話,事情就一路開始變得詭異。當(dāng)時有人彈劾太子讓宮中女官滯留,父皇居然傳召長孫曦問話,這種事,根本就不值得父皇親自過問,更不值得找人當(dāng)面聞訊。

    說白了,父皇若是還認定昭懷太子這個儲君,那么只要他不是謀反,別人彈劾什么都是可大可小的,全看父皇的心情。高興呢,完全可以不當(dāng)一回事兒,不高興了,把太子叫來訓(xùn)斥一番便罷了。

    何須親自傳了人到御前問話?這不是把事情鬧大嗎?而且只是不咸不淡問了幾句,既不對昭懷太子處罰,也不對長孫曦做處置。

    根本就不像是為了問話。

    當(dāng)時還想過,是不是自己最近行為太過張狂,父皇把自己順路叫過去,想警告自己一番了?找個由頭敲打敲打自己,可是也沒有啊。

    其實說到底,自己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昭懷太子,挑釁汾國長公主的權(quán)威,并不是因為真的覺得霍貴妃可以依仗,而是因為父皇的態(tài)度。

    小的時候,自己也曾經(jīng)努力上進過,一心想要討好父皇,做一個和太子哥哥同樣出色的皇子。可是后來自己漸漸發(fā)現(xiàn),自己的努力、好強,父皇并不喜歡。因為……,皇子是注定不能比太子出色的,否則便有打算奪嫡之嫌了。

    若是自己事事都比太子做的更好,只怕不等東宮一派出手,父皇就要先收拾自己。

    但是,父皇又擔(dān)心儲君太過成器、太有人望,哪有儲君蓋過帝王光芒的道理?畢竟父皇年歲還不算高,才得四十出頭,正當(dāng)盛年,指不定還要再做幾十年的君王呢。所以昭懷太子蠢了,不行。過于能干了,也不行。

    想必他也知道,所以這些年一直都是中規(guī)中矩的,不敢稍有逾越。

    即便如此,父皇仍然還是不放心。

    于是培養(yǎng)了一個大將軍王,用越王牽制太子,又用自己偶爾給太子添點堵、找點麻煩。呵呵,皇子們?nèi)羰菦]有了爭斗,父皇又要怎么表現(xiàn)慈愛和公平呢?再說了,父皇都沒有十全十美的舒心日子,別人自然更不能有了。

    平日里,太子受了兄弟們的委屈不僅要忍讓,顯出仁厚寬和,還得凡事不敢自專,一律請父皇圣裁決斷,這才能顯出君父威儀。

    原本,這一切都平衡的好好兒的。

    如今卻似乎有變數(shù)了。

    可是思來想去,都不知道這一切變數(shù)的緣由。

    難道……,殷少昊想起最近宮中的傳言,說是長孫曦貌美,被皇帝看上了。哼!也就是那些長舌婦胡說八道,在這之前,父皇根本就沒有見過長孫曦,何以知道她貌美了?至于說是有人告訴父皇,然后父皇看上長孫曦,那也應(yīng)該冊封一個嬪妃才對啊。

    “你發(fā)什么愣?”霍貴妃說了好半晌,都不見他出聲,越發(fā)著惱,“往后不要去招惹那個長孫曦了?!庇质菒阑穑质菬o奈,“皇上些年性子越來越擰,輕易不聽人勸,脾氣不好把握,為了一個小丫頭惹惱皇上不值得!”

    殷少昊應(yīng)道:“是,兒子會自省的。”

    “哼!”霍貴妃一聲冷笑,“那長孫曦不過是長得年輕貌美一些,皇上看著新鮮,所以當(dāng)個小貓小狗養(yǎng)著玩兒罷了?!毙南聭崙嵲{咒,“一個沒爹沒娘的野丫頭,能成什么氣候?且讓她先蹦跶幾天……”

    “母妃?!币笊訇宦犓捓镌捦?,都是皇帝看上長孫曦要納嬪妃的意思,只覺得好像吃了屎一樣惡心,不得不打斷,“江南那邊的確有一件大案子,不管父皇是生氣也好,還是有意歷練也罷,兒子都得仔細的把差事辦好了?!?/br>
    趁機去一趟外省立點功也好。

    父皇雖然不希望自己有奪嫡之心,但也不能表現(xiàn)太蠢,最好是做一個能提未來天子效忠辦事的賢王,那就皆大歡喜了。

    呵呵,明君與賢王?這世上哪有那么多兄友弟恭?更不用說,還是在皇室里面了。

    ******

    三天后,楚王殷少昊奉旨去了江南。

    楚王不在宮里,霍貴妃又暫時收斂,無憂公主禁足還沒有放出來,許嬙不敢來御書房跟前晃蕩,長孫曦頓時覺得天藍了,草綠了,就連空氣都變得清新了。

    每天背背書目,編編順口溜,日子過得悠哉悠哉的。

    這天中午,輪到換班回去吃飯。

    剛出門,外面就紛紛揚揚的飄起了雪花,好似潔白的細小羽絨,給整個皇宮都籠罩上一層朦朧雪色。長孫曦伸出手,淘氣的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因為剛從暖融融的御書房出來,身上暖和,小雪花頓時融化成了水珠兒。

    梵音撐開了綠竹油紙傘,上前笑道:“司籍別玩了,風(fēng)口里,當(dāng)心凍著可不好玩兒?!?/br>
    “走罷?!遍L孫曦把兜帽罩在頭上,再從小宮女手里接過手爐,雙手抱著,然后小心翼翼的下了臺階。她今兒穿了一件玫瑰色的鑲毛斗篷,風(fēng)毛出的很好,把她一張臉裹得越發(fā)嬌小,只露出一雙又大又漂亮的眼睛,波光瀲滟。

    一路回去,越走風(fēng)雪越發(fā)大了。

    長孫曦走到一處月洞門,停下轉(zhuǎn)身,與梵音說道:“風(fēng)雪太大,弄得我睫毛上都是雪花,路都看不清了。到門后避一避,等我把睫毛上的雪花……”

    話音未落,門后忽然一陣飛快的腳步聲響起。

    “砰!”的一下,一個慌慌張張的小太監(jiān)忽然躥了過來,正好撞在長孫曦身上!那小太監(jiān)好似嚇了一跳,連連往后退,竟然踩滑摔在雪地上了。

    梵音喝斥道:“怎么走路呢?好好的撞在長孫司籍身上了,還不趕緊賠罪?!”

    那小太監(jiān)低著頭沒吭聲,像是嚇壞了。

    長孫曦瞧著他身量頗為單薄,膚色又白,顯得有點弱不禁風(fēng)的羸弱,看起來年紀也比較小,因而擺手道:“罷了,也沒把我怎么撞著?!?/br>
    那小太監(jiān)忽地抬起頭來。

    長孫曦不由輕呼,“啊!你……”

    眼前的少年清雅俊美,一張雪白的臉龐不帶任何瑕疵,好似最上等的羊脂白玉,又好似寒冰一般純潔無暇。在陽光的映襯之下,好似微微透明,仿佛一碰就有可能會破碎,叫人連說話都不敢大聲了。

    而此刻,他輕輕咬著嘴唇,像是剛才摔得疼了正在忍痛。

    那雙墨玉一般的瞳仁烏黑明亮,襯得肌膚更白,微微上翹的睫毛還掛著細碎淚珠,像是打碎了的水晶,一閃一閃的透出晶瑩光輝。

    如此俊美的少年,家里人居然狠心送進宮做了太監(jiān)?長孫曦覺得真是可惜,不自禁的放柔和了聲調(diào),伸手拉他,“快起來罷,當(dāng)心坐在雪地里上凍壞了你?!?/br>
    那小太監(jiān)皺著眉頭站了起來。

    長孫曦看著他睫毛上的細小淚珠,忍不住有點好笑,“不就是跌在地上么?你怎么跟姑娘似的就要掉金豆豆了?!?/br>
    那小太監(jiān)頓時漲紅了臉,惱道:“我才不是姑娘!”

    聲音宛若黃鸝出谷一般清脆悅耳。

    長孫曦不由又愣了愣,細細打量著他,忍不住問道:“你長這么好,聲音也好,怎么不去司樂司?真是可惜了一管好嗓子。”

    小太監(jiān)憤憤的瞪她,沒言語。

    長孫曦瞧著好笑,只當(dāng)他是年紀小,剛才被自己笑話的惱了。因而招手叫了身后的小宮女,正巧今兒上午,有個女史孝敬了一匣子點心。自己不愛吃那種干巴巴的點心,順手遞給了小太監(jiān),“別哭了,這點心給你吃。”然后招手,叫上梵音等人走了。

    那小太監(jiān)在后面氣呼呼的,喊道:“喂!我真的沒有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