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jì)茹茜囑咐的話嘎然而止，心里突然就一酸，她垂眸，眼淚幾欲奪眶而出。

    “mama，你怎么了？”

    顧思意握住紀(jì)茹茜的手，擔(dān)心的問道。

    紀(jì)茹茜連忙仰頭，將眼淚咽了回去，對著顧思意笑了笑，說道：“mama，沒事！mama交待你的話都記住了嗎？可以答應(yīng)mama嗎？”

    顧思意點了點頭，突然就撲進紀(jì)茹茜懷里哭了起來，邊哭邊說道：“mama，你是不是病得很嚴(yán)重？你是不是快……”

    “傻孩子，mama很好！mama不會有事，mama會一直陪著你和爸爸?！?/br>
    紀(jì)茹茜抱緊顧思意，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眼淚已經(jīng)忍不住了，奪眶而出，臉上卻依舊帶著笑。

    “mama，你不可以騙我！你一定要好好的！”

    “嗯，mama一定會好好的！”

    紀(jì)茹茜點頭，輕輕拍著顧思意的背。

    思意，對不起！mama騙了你，也許mama要食言了！mama真的很想很想一直陪著你們，可是……請相信，mama真的很愛很愛你們，mama真的很舍不得很舍不得你們。

    ……

    紀(jì)茹茜最近還和許多家商店簽訂了合同，她為三個孩子準(zhǔn)備了許多禮物，從現(xiàn)在開始一直到孩子滿十八歲，每年的節(jié)目，比如三個孩子的生日，兒童節(jié)，新年等重大的節(jié)目里，商店都會按到她提供的地址，按時給三個孩子寄去她為他們精心準(zhǔn)備的禮物。

    三個孩子都還太小，如果可以，她真的很希望能陪著他們長大，看到他們成家立業(yè)，擁有自己的幸福?？墒侨缃袼纳眢w，她卻害怕自己會來不及。如果她突然離開，卻什么都沒能給他們留下，什么都來不及做，她會很遺憾?，F(xiàn)在她只希望可以少些遺憾，只希望即使她不在，三個孩子也依舊能感受到她對他們的愛。

    除了三個孩子，她為顧意準(zhǔn)備的卻是未來五十年的禮物。每年一共二份禮物，一份是送給他的生日禮物，一份是送給他的結(jié)婚紀(jì)念日的禮物。比起三個孩子，她最擔(dān)心，最放心不下的是顧意。就算她不在，畢竟三個孩子還有顧意，她相信顧意一定會給他們最好的一切，很愛很愛他們，好好教導(dǎo)他們的?？墒穷櫼饽兀咳绻辉?，還有誰能知他冷暖，慰他心安？

    失去愛人的痛，她也曾經(jīng)歷過。那四年，她的世界里黯淡到無光。那是明明你身邊繁花似錦，萬紫千紅，可你的眼前卻沒有一絲彩色。只不過四年，她卻已經(jīng)是精疲力盡，快要堅持不下去了?？扇绻辉冢敲从陬櫼?，卻是整個余生的煎熬。兩世的等待，卻依舊是留下他一人孤獨終老，這是多么殘忍的事情？

    ……

    “輕影，你找我？”

    顧意走進醫(yī)務(wù)室時，冰輕影正拿著一份檢查報告在發(fā)呆。

    “哥哥，你坐！”

    冰輕影連忙站了起來，將檢查報告放在桌上，示意顧意坐下聊。

    “是不是茹茜的病情又惡化了？”

    顧意見冰輕影神色凝重，就已經(jīng)差不多猜到了。

    冰輕影皺眉點了點頭，說道：“嗯。大嫂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味覺，原先還能嘗出一絲苦味，現(xiàn)在卻是什么味道都嘗不出來了。這就說明她體內(nèi)的病毒馬上就會開始迅速的擴散，也就是說我們前面的治療徹底失敗了。后面緊接著大嫂的眼睛也會失明，手腳會變得無力，耳朵也會失聰……”

    “夠了！別說了！”

    顧意雙手握拳，猛得站起來，打斷了冰輕影的話。

    “對不起！”

    “對不起！”

    兩人又同時開口向?qū)Ψ降狼浮?/br>
    “剛才我有點太激動了，抱歉！你繼續(xù)！”

    顧意又重新坐下來，聲音平靜了幾分。

    冰輕影沒有說話，微垂著頭，似乎在沉思。

    “輕影，現(xiàn)在你們是不是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辦法？”

    顧意聲音微沉，很艱難才將這句話說出來。

    “不！哥哥。”冰輕影搖了搖頭，神色有些為難的道：“還有一個方法，但是風(fēng)險很大，而且可行性也很小?！?/br>
    “什么方法？”

    顧意又站了起來，聲音里難掩激動。只不過剛才的激動是因為害怕，而現(xiàn)在的激動是欣喜若狂。

    “換血。這是我和老師很早之前就想到的治療方法，卻也是沒有辦法之下的方法。首先，我們需要找到與大嫂身體相匹配的血液，這和骨髓的移植是同樣的道理，但是因為大嫂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太特殊，所以要找到適合大嫂的血液比找到和她相匹配的骨髓更難，十萬個人里面，也許就只有一個，就是相當(dāng)于是十萬分之一的機會，而且也并不是說與大嫂有血緣關(guān)系親人的血液就會適合大嫂的身體。至少最近這段時間，我們通過對比，配對發(fā)現(xiàn)三個孩子的血液都不適合大嫂。就算找到能和大嫂血液相匹配的人，別人會不會同意換血也很難說。因為這和普通的獻血不同，也不是平常那種小型的換血手術(shù)，存在非常大的危險性。進行手術(shù)時，我們需要讓大嫂攜帶病毒的血液與對方的血液進行融合，在確認(rèn)不會互相排斥之后，才能進行手術(shù)。以目前的醫(yī)學(xué)技術(shù)，我們只能確保在融合的源頭切斷被感染的血液，也就是說我們可以保證換給大嫂的血液里不存在病毒，但是在這過程中，對方感染病毒的可能性極大。所以這樣的治療方法，很大程度上其實是以命換一命。就算以上條件都滿足，在換血手術(shù)過程中，風(fēng)險依舊也很大，手術(shù)成功的機率不到二成。我們需要承擔(dān)的風(fēng)險太大，甚至有可能是忙到最后卻是一場空。哥哥，你要冒險一試嗎？”

    冰輕影神色依舊凝重，眉毛擰成一條線，道。

    “如果手術(shù)成功，會不會留下什么后遺癥？茹茜能痊愈嗎？”

    “能！但是手術(shù)成功的機率不到二成?！?/br>
    “我知道！但是我想要賭一賭。”顧意微微笑著，又道“我的運氣向來不錯，希望這一次我也一樣不會輸。立刻幫我安排進行血液的檢測。”

    “哥哥，可是大嫂那里……”

    這也是她和顧山寶一直沒有將這個方法告訴顧意的原因，萬一顧意真的和茹茜的血液相匹配，那么顧意的選擇毫無疑問。這明明就是讓顧意去送死，萬一手術(shù)失敗，她們失去不僅是茹茜，還有顧意。這樣的結(jié)果，不管是她，還是顧山寶都無法承受。

    “她活著，比什么都重要！”

    顧意卻笑著道。

    ……

    預(yù)備啟用這樣的治療方案，顧意是瞞著紀(jì)茹茜的。不用想都知道，如果紀(jì)茹茜知道真相，一定不會同意的。首先是顧意，接著是紀(jì)茹茜的父母以及親人都進行血液的檢測。然而遺憾的是不管是顧意，還是紀(jì)茹茜家人的血液都和紀(jì)茹茜的不匹配。哪怕是曾經(jīng)為紀(jì)茹茜輸過血，和她同是罕見的rh陰性ab型的聞人羽，也不適合她目前的身體體質(zhì)。

    根據(jù)冰輕影提供的數(shù)據(jù)和資料，顧意動用了他所有的勢力和關(guān)系，通過各種方式和手段，開始在全國乃至全世界尋找能和紀(jì)茹茜血液相匹配的人，并放出消息：如果有條件相符合的人愿意換血，他可以以整個顧氏集團作為回報。他只希望重賞之下，會有勇夫。顧意這邊為此忙得昏天暗地，而丹尼斯李，寧浩，秦之彥也都默默的提交了血液樣本進行檢測。所有的人都在為紀(jì)茹茜而忙碌，唯獨她被蒙在鼓里。

    一晃就是半個月過去了，顧意甚至還動用了君毅的的勢力，然而這無疑是大海撈針。費盡心思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符合條件的人，可對方卻完全不為所動。哪怕顧意承諾，可以賠上他全部的身家，那人也依舊不愿意冒險。畢竟有錢，也要有命去享用。

    深夜，皎潔的月光細(xì)碎的撒在陽臺上。

    顧意穿著灰白色的睡袍，靠著墻壁，指間的煙頭忽明忽暗，他仰著頭坐在地上。整個人浸在黑暗中，無盡的冰冷。地板上扔了一地的煙頭，晚間微風(fēng)吹過，眼前飄散著點點煙灰。如果是以前，對于有著潔癖的顧意來說，這個地方太臟簡直不能忍，他也不可能將自己弄得這么狼狽。然而這一刻，他卻無暇顧及，也根本無法在意。

    他在意的是：怎么才可以救紀(jì)茹茜？動用他能用的所有關(guān)系，費盡心思，結(jié)果卻依舊是一場空。原本他以為他已經(jīng)看到了希望，可當(dāng)他走近時卻發(fā)現(xiàn)，面前只不過是絕望。

    他抬手，抽了一口煙。他已經(jīng)很久不抽煙了，可最近卻又抽得特別猛。心急如焚，心痛欲裂，一生從未有過的恐懼，無以宣泄。

    他拿出手機，也不管此時三更半夜，會擾人睡眠，撥了一通電話出去。

    “大哥！”

    他又抽了一口煙，才說道。

    “顧意？”

    電話里君毅的聲音懶懶的，顯然是剛剛從睡夢中被吵醒的。

    “嗯，你那邊有找到符合條件的人嗎？”

    顧意的聲音悶悶的，不似他曾經(jīng)的醇厚，也沒什么精神。

    “抱歉！還沒有！”

    如果是以前，三更半夜被吵醒，君毅一定會狠狠的將顧意罵一頓，直接掐斷電話，倒頭就睡。然而現(xiàn)在這樣的時刻，他知道顧意心里的苦，更明白他的痛，所以愿意多包容他一些。

    “哥，茹茜快不行了！”

    這一聲低低沉沉的，仿佛在哭泣一般。

    “對不起！”

    君毅嘆了一口氣，卻也是無可奈何。不僅是顧意用盡了方法，他也是一樣的不遺余力。然而，耗盡了人力物力，克制病毒的疫苗依舊沒有進展，依舊是救不了紀(jì)茹茜。

    “哥，為什么我這么努力，這么辛苦，站到這樣的高度，卻還是救不了她？為什么要對我這么殘忍？”

    顧意不停的在抽煙，一邊抽煙一邊說，煙抽得很急，話也說的急，被嗆到了，一直在咳。

    “顧意，你別這樣，我們都盡力了！”

    他十四歲那年，認(rèn)識十歲的顧意。如今他已經(jīng)年過四十，一晃十幾年過去了。這些年，他們風(fēng)風(fēng)雨雨的走過來，顧意就像是一個永遠不會倒下的戰(zhàn)士，隨時隨地斗志激昂。然而這一刻，是他第一次見到顧意在他面前露出脆弱。

    “哥，對方還是不肯救茹茜，我去給他下跪，我去求他，好不好？只要對方肯救茹茜，要我做什么都可以?！?/br>
    這一刻的顧意，無助的像個小孩。

    電話另一端的君毅全身一震，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顧意從來驕傲，從不求人，更別談?wù)f下跪。他甚至無法想象，那一個鐵骨錚錚的男人，會因為一個女人變得面目全非，完全不像他自己。

    這一瞬，他竟然無言以對。然而顧意卻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又繼續(xù)說道：“哥，你是g國權(quán)力最大的人，你幫幫我，尋私一回，好不好？或者我可以去威脅他，去脅迫他，用盡各種方法，不擇手段去逼他？這些年，我出生入死，立下無數(shù)軍功，我能不能用這些功勞，換一個救茹茜的機會？或者我可以押著那個人進手術(shù)室，事后我也可以承擔(dān)法律責(zé)任，不管是被槍斃，還是要去蹲監(jiān)獄，我都沒有異議。我只想救茹茜?！?/br>
    “顧意，你知道你在說什么？你有家庭，別人也有，你要救你愛的人，可對方也同樣是別人所愛的人。你怎么忍心為了一己之私，去傷害那些無辜的人，讓那些無辜的人家破人亡？如果你是用這樣卑鄙的手段救的弟妹，弟妹肯定也會于心不安的吧？”

    君毅聲音微冷，他并不是一個脾氣很好的人，更不是很有耐心的人。作為g國的第一人，聽到顧意說出這樣的話無疑是憤怒的。然而這一刻，他卻還是耐著性子在勸著顧意。對于自己這個兄弟，他太了解。此時的顧意，已經(jīng)失去了理智，變得瘋狂。如果他不能勸他放下這樣的念頭，那么也許他真的會在瘋狂之下做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來。

    “于心不安么？”顧意冷冷的笑著重復(fù)了一遍，又道：“哥，這并不算什么？你大概不知道，一直以來我的心里都住著一頭兇獸，而最近我已經(jīng)快要壓制不住了，也不想再壓制它了。c國那些人太過喪心病狂，說起來茹茜又何其的無辜？有時候我甚至想，拖著整個c國一起去下地獄。既然茹茜不能活著，他們又憑什么能活著？不僅如此，我還想刨了白雨墨的墳，殺了她的父母，丈夫，還有孩子。在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情連法律都不能，只有魔鬼才可以，而我已經(jīng)作好了背棄一切的準(zhǔn)備。所以，于心不安算什么？如果于心不安能讓她活著，我愿一輩子于心不安。”

    “顧意，你瘋了嗎？你簡直是在找死！如果茹茜不在，你又這樣，你讓三個孩子怎么辦？我告訴你，你別和我談什么兄弟之情，你要真敢這么喪心病狂，我絕對第一個開槍崩了你！別讓我一輩子看不起你！”

    君毅原本坐在床上，猛得站起來，太激動，太生氣了。此時如果顧意就在他面前，他絕對會將顧意揍個半死。他算是徹底知道了，顧意只要碰上紀(jì)茹茜，所有的原則，冷靜，理智都會大打折扣。

    “如果茹茜不在，我活著又有什么意義？”

    哪怕是三個孩子，也無法讓他活著。

    “喂，喂……”

    而顧意卻已經(jīng)掐斷了電話。

    ……

    “砰！”

    醫(yī)務(wù)室的門被一腳踹開，冰輕影微微一愣，便看到拿著檢查報告站在門口的丹尼斯李。

    “什么事？”

    丹尼斯李緊緊捏著那幾張紙，似乎跟它們有仇一般，手背上青筋乍現(xiàn)。他氣沖沖走進來，一把將手中檢查報告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怒視著冰輕影道：“為什么我和jiejie的血液會不相匹配？我身體里流著她的血，連骨髓都是她捐贈的。你們是不是搞錯了？庸醫(yī)嗎？立馬給我重新檢測一遍，這份檢測報告一定有問題?！?/br>
    冰輕影拿起那份檢測報告看了看，又看向丹尼斯李，聲音微冷的道：“檢測多少遍結(jié)果都不會改變，像你這種連青霉素都不知道是什么的醫(yī)盲，根本不配置疑我。醫(yī)院里面的資源也不是這樣浪費的，而且紀(jì)茹茜是我大嫂，我也同樣迫切的想要救她?！?/br>
    “你撒謊！一定是檢測報告有問題！馬上給我重新化驗血液。”

    丹尼斯李就像一個頑固的老頭一般，別人和他說什么都沒有用。

    天才通常都是驕傲的，耐心通常也是有限的。被一而再，再而三的質(zhì)疑專業(yè)領(lǐng)域，冰輕影表示她很不爽。她猛得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揪住丹尼斯李的衣領(lǐng)，直接將他抵在墻壁上，嗤笑了一聲，道：“你想干什么？這里是醫(yī)院，我是醫(yī)生。你知道有多少病人等著我去救嗎？我的時間很寶貴，是用來救死扶傷的，不是讓你來發(fā)泄情緒的。你這個幼稚，沒用的家伙，給我滾！別浪費我的時間！”

    說完，她猛得松開手。而原本有些氣急敗壞的丹尼斯李卻瞬間焉了，抱著頭蹲了下來。

    “我想要救jiejie，我想救她！”

    冰輕影很想轉(zhuǎn)身就走，可看到丹尼斯李那可憐兮兮的模樣，終究是有些不忍心。看著他和她關(guān)心的都是同一個人的份上，就浪費點時間吧！

    “我知道！”

    “我真沒用！jiejie那么痛苦，jiejie都已經(jīng)快死了，可是我卻什么都做不了?！?/br>
    “你已經(jīng)盡力了，沒有人會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