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jié)
怪不得不管是齊王還是現(xiàn)在的蕭璟之都把她納到了宮里當妃子。 只是一曲跳完,蘇嬋還以為這不過是個熱場的活動呢,卻沒料到蕭璟之卻是話鋒一轉(zhuǎn)的,忽然臉沖著她的說道:“朕聽人說,京里的閨秀,在出嫁前都會學(xué)上一兩樣樂器,不知道齊王妃學(xué)過什么沒有,難得聚在一起,都是自家人,齊王妃何不也為太皇太后獻上一曲?” 蘇嬋便愣了下,忙往蕭璟之那副得意洋洋的臉上看了一眼。 她能感覺到齊王要為她說什么,只是她很快的回身按住了齊王的手,輕笑道:“王爺,臣妾倒是正想為太皇太后獻上個節(jié)目。” 齊王雖然看不到,可是她能敲出來他的眉頭輕顰了下。 蘇嬋很快安撫的說道:“我在娘家的時候沒學(xué)過什么樂器,不過倒是有樣?xùn)|西可以拿出來獻獻丑?!?/br> 她說完便扭頭吩咐身邊的太監(jiān):“你們?nèi)ば└筛傻募毤毜纳匙舆^來,用大大的平整的淺色托盤端過來?!?/br> 那些太監(jiān)們都很奇怪,只是王妃都吩咐了,忙都俯身下去準備了。 宮里要找什么很快的,沒多會兒盛著沙子的長碟便到了。 白色的地盤。 唯一可惜的是沒有燈箱,若是有的話效果會更漂亮。 蘇嬋讓人把東西搬到太皇太后面前,沙畫這種東西她是以前顯得無聊的時候玩過的。 太細膩的還做不出來,但是一般的山水日月卻是信手捏來。 而且她做這個也是有原因的。 她先捏著一點點沙子放上去,蕭璟之早好奇的不得了了。 只是見蘇嬋胸有成竹的,他也不好催著問她。 此時見她只是捏了一點沙子,他眉頭都皺了起來。 可漸漸的隨著蘇嬋纖細的手指在托盤上動作,他的眼睛越長越大。 幾個微不足道的動作,便幻化成河流一樣的沙痕,幾個不起眼的移動,便可以整成座座高山。 太皇太后雖然眼神不大好了,可也瞧得清楚,而且齊王妃做的這個高雅多了,比那靜妃踢胳膊踢腿的,好看許多。 太皇太后也便夸贊道:“真是一雙妙手,山川日月栩栩如生,沒想到齊王妃還有這樣的本事,實在是讓人驚喜,哀家在宮里這些年,還是頭次看到如此作畫的?!?/br> 蘇嬋溫婉的笑了笑,隨后扭頭看向早已經(jīng)目瞪口呆的蕭璟之。 一想到就是此人,讓她的父兄浴血沙場戰(zhàn)死,就是因為保住他,他們蘇家才落得那個結(jié)果。 她淡淡笑道:“皇祖母,這只是開頭的一點,您慢慢開,我這里還有?!?/br> 先是一個小小的輪廓,這次她先畫了一個小人。 像是剛降生一樣,然后的小孩子在地上爬似的。 太皇太后看得有趣,知道蘇嬋這是在講人呢。 漸漸的頭發(fā)越來越長,變成了個小童的樣子,漸漸的又大了些,變成了一個妙齡女子。 這下蕭璟之都納悶了,不明白蘇嬋好好的用沙子畫這個做什么。 那女子身邊有父母兄弟,漸漸的好像那女子到了什么地方。 像是一個很大很大的門,等那女子進去后,便住到了大門內(nèi)的房子里。 漸漸的畫面越來越大,已經(jīng)隱隱的能看到整個后宮的模樣。 宮門城墻巍峨的大殿…… 蕭璟之還在納悶,倒是太皇太后已經(jīng)明白了齊王妃的意思,她不由的看了齊王妃一眼。 這孩子看上去溫婉嫻靜,沒想到竟然有這樣的膽子。 早些的時候因為蕭璟之要選采女的事兒,朝堂上便鬧的沸沸揚揚的,現(xiàn)在宮里宮外都沒人敢提這個,雖然都知道現(xiàn)在不是選采女的時候,可若是蕭璟之要做,便是她這個太皇太后都不好說什么。 此時蘇嬋在畫的便是選進宮內(nèi)的采女的一生。 她是在宮里待過的,知道底層的宮娥,不受寵的宮人受的都是什么罪。 韶華白白的逝去,寂寞空虛,見不到家人,也沒有希望,一年比一年老,到最后生一場病便會被抬出去…… 蕭璟之只看到后面的時候才漸漸的明白過來。 他不由抬頭看向低頭作畫的齊王妃。 倒是他身邊的靜妃不懂得那些,還在納悶的說道:“齊王妃這是畫的宮里的女人嘛?” “正是宮里的女人?!碧K嬋淡淡說道:“靜妃娘娘,便是您,千里遙遙的過來,左右都有人盡心伺候,又有圣上的寵愛,可您就不想加狄不想您的父王母后嘛?” 孤客一身千里外,未知歸日是何年,這當初可是這位加狄公主最喜歡的詩,如今她是剛來,只怕還不到那種孤單寂寞的時刻,若是多留在宮里兩三年,恩逝愛寡便會如此了吧。 這話果然勾起了靜妃娘娘的心事,很快的靜妃便不再言語,只靜靜的坐回去,像是想起了什么。 此時畫已經(jīng)畫到那個女人被一卷席子抬出了宮門。 蘇嬋放慢了動作,慢慢的把那女人最后的一點痕跡摸去。 蕭璟之有些微楞,他從小長在宮里,從不會細想那些女人的以后,也沒覺著那些都是人,對他來說都是玩意一樣的。 此時不知怎么的便有些感觸。 他收斂了臉上輕慢的笑意,都不知怎么的再看向蘇嬋的時候,表情凝重了幾分。 他喜歡女子細膩的肌膚,喜歡女人穿的花枝招展的圍著自己,喜歡在后宮里看著那些女人,所以便想要更多的女人進宮陪著自己,供自己玩樂。 蘇嬋繼續(xù)畫著,她這次畫的更多了些。 手指在碟子上慢慢的轉(zhuǎn)動著,水牛小鳥,各種山水鄉(xiāng)村。 蕭璟之最遠的地方,不過是為先皇送葬罷了。 他小時候聽說齊王淮王都被放出去后,他也曾央著母后要出宮。 只是他的身份不同,他是注定要守在東宮的。 他被她的畫吸引著,不知不覺的,都不知道看了多久。 倒是蘇嬋有些累了,她很快的停下來,慢慢的隆起那些沙子。 再抬頭的時候,便看到蕭璟之好像看呆了一樣的正在看她呢。 而就在此時,不光是太皇太后,便連一邊沉思的靜妃也都看到了這一幕。 無數(shù)的目光集中到了她同蕭璟之的身上。 眾人都是沉默著。 這一幕太不可思議了。 堂堂天子竟然這樣看著一位王妃,便是齊王妃做的畫再好,也沒有一眨不眨盯著人看的道理。 偏偏所有的人都不敢出聲,因為圣上的目光,讓所有的人都緊張了,他們從未見過圣上用這樣的眼光看過什么人。 蘇嬋心里卻是別扭了下,以為蕭璟之又犯瘋病了。 她現(xiàn)在只能慶幸齊王看不到。 若是看到了,只怕就捅大簍子了。 為了擺脫這種尷尬的情形,她忙出聲提醒這個看傻了的蕭璟之:“陛下,我畫的都是您的江山,您的子民,您一直長在這宮里,如今天下太平,陛下可以偶爾出去看看民間什么樣,便是京城內(nèi)的風(fēng)土人情也是很有趣的,還有一年四季地里都長的什么,種地的人辛不辛苦,從商的人富裕不富裕,陛下都是可以親眼看看的?!?/br> 蕭璟之這才如夢方醒一般,他也察覺到自己剛才看待了,他忙坐回去正色道:“你說的很對……” 說完他便再也說不出別的了,只覺著自己臉上火炭燒一樣的guntang起來。 而且他原本膚色便白,這下便是想掩飾也掩飾不住了,眾人都瞧得清楚,這位堂堂天子,坐在宮椅內(nèi)的圣上,竟然是紅了臉??! 蘇嬋卻是沒再看他,她剛才這樣循循漸進的給他看畫,倒不是想做什么驚天動地的事兒,只是覺著齊王眼睛已經(jīng)看不到了。 若是蕭璟之一味的胡來,民不聊生的,不如現(xiàn)在她用作畫的方式勸諫他幾句,讓他收收心。 而且他人雖然不好,可其實到了最后兵臨城下的時候,他也是迸發(fā)了一些為君者的氣魄的,倒不都是一味的無能。 蘇嬋做完這些,便又回到齊王身邊,安靜的守著齊王。 太皇太后靜了片刻,才想起什么,忙要繼續(xù)同圣上說什么。 倒是蕭璟之忽然坐不下去了,忙著起身告辭。 一時間眾星捧月的,宮妃宮娥太監(jiān)的都隨著圣上走了一批。 到這個時候蘇嬋也不好久留了,齊王也很快的的起身準備告辭。 太皇太后也沒強留,只是在齊王妃的臉上仔仔細細的看了幾眼,看的蘇嬋心里都有些發(fā)憷了。 太皇太后才收回目光。 等人陸續(xù)走后,宮里的姑姑見太皇太后臉色不好,忙要伺候著太皇太后去休息。 到了寢室的時候,便說道:“太皇太后是哪里不舒服嘛,奴婢這就去請?zhí)t(yī)?!?/br> 太皇太后擺手道:“不必了?!?/br> 她在床上翻了個身,因為這姑姑是跟了自己幾十年的,她也不瞞這姑姑,便嘆息一聲說道:“哀家只是在后悔……” “后悔?”那姑姑還是頭次見太皇太后如此,不由湊過去,小心的問道:“太皇太后這是……” “哀家只是后悔當日不該把圣上的婚事托給柳太后,如今想來也是哀家疏忽了,沒料到蘇家能養(yǎng)出那樣的女兒……” 姑姑明白的點了點頭,她今天看著也是覺著蘇王妃進退有度,識大體很是個了不得的女子。 便附和著:“那蘇王妃不管是長的還是性子都好,只是現(xiàn)在宮里的皇后也不錯,太皇太后……” 還沒說出要勸的話呢,太皇太后已經(jīng)不耐煩的擺手道:“你懂什么,如今的中宮圣上自然沒說過什么,可你也瞧見了,那位中宮哪里能收住圣上的心,可那蘇王妃……” 后面的話太皇太后不便說下去了。 姑姑卻跟被點醒一樣,立刻便明白太皇太后在可惜什么了。 那位圣上自從登基后,除了貴德淑賢四位妃子外,又接連提了三四位妃子,后宮的人也多,今天寵那個明天寵這個的,可細細想來,卻沒有哪一個被他那樣看過。 他看那些宮妃的眼神都像在看個物件,可是在看齊王妃的時候,卻…… 姑姑也跟著嘆了口氣,如今也明白了太皇太后的意思,是可惜了,若是換成了那位做中宮的話,至少會有個人能勸住圣上,不讓圣上那么荒唐…… 興許還能在宮里看到帝后恩愛呢,哪里會是如今的情形。 她們這里說著,倒是蘇嬋隨齊王正準備上步輦。 這會兒的齊王比來時沉默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