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等蘇嬋再回到馬車上的時候,齊王已經(jīng)處理完公務(wù),正在閉目養(yǎng)神中。 趕路的大部分時間齊王都是沉默的,很多時候都是翻看手邊的那兩本書卷,蘇嬋曾經(jīng)好奇的看了看,發(fā)現(xiàn)那些書都是些經(jīng)史子集的內(nèi)容。 漸漸的雖然還是冬天呢,可是出了賀北后,氣溫逐漸的好轉(zhuǎn)。 都知道圣上身體有恙呢,蘇嬋把所有鮮亮的衣服都收了起來。 這一次跟去賀北的時候不同,趕路雖辛苦一些,可速度顯然是快了很多。 等到京城的時候,因天色晚了,他們并未進京城,而是先歇在了京城外的驛站。 那驛站管事早早的一知道是齊王要來,早把驛站收拾妥當候著了。 這個時候,陸言也被派去京內(nèi)的王府查看收拾。 因為臨近京城了,晚上齊王有些公務(wù)要處理,蘇嬋便獨自留在寢室等著。 想著自己已經(jīng)離得京城很近了,她按捺不住的讓人打開窗戶,往不遠處的京城看去,從她住的地方,隱隱的能看到高聳的城墻。 夜里城墻上插著火把,掛著燈籠。 蘇嬋暗自想著,她哥哥所在的禁軍便在京城郊外的地方駐扎呢吧,只怕她離得她哥哥已經(jīng)很近了。 此時天上少有的又在落雪。 只是京外的雪小了很多,她在賀北待久了,這些小雪花她并未放在眼里。 倒是香寒怕她著涼,小心勸道:“王妃仔細凍到,還是把窗子關(guān)一關(guān)吧?!?/br> 說完正在關(guān)窗子呢,便聽見外面?zhèn)鱽砬星朽朽械穆曇簟?/br> 很快春曉一臉謹慎走了進來,悄悄說道:“王妃,外面蘇少爺求見?!?/br> 蘇嬋聽的便楞了一下。 能被稱為蘇少爺?shù)?,只有她哥哥蘇寒洲了。 她忙讓香寒合上窗子,隨后讓人領(lǐng)了他哥哥進來。 蘇寒洲來的很急,因為下雪他身上還穿著蓑衣呢。 等進來后,他便脫了身上的蓑衣遞給一邊的香寒。 蘇嬋好久沒見過哥哥了,乍一見他,她眼睛都有點熱熱的。 而且哥哥怎么會這么快便知道自己來了? 蘇寒洲也不同蘇嬋客氣,進來后扯了一把椅子先坐下來,然后上下左右的打量了打量meimei的模樣身形,見她還是那副樣子,多少的安了安心。 知道房里的幾個丫鬟是蘇府出去的。 他也便說道:“嬋兒,這次回來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本朝原本有規(guī)制的,親王御下傭兵不得超萬人,雖然齊王沒有超了規(guī)制,可如今……” 他后面的話雖說完,可蘇嬋卻是明白的。 看來太子忌憚齊王的事兒已經(jīng)是公開的秘密了。 她忙點頭道:“哥哥我知道了,進京后我會小心應(yīng)對的,不知家里怎樣了?” 蘇寒洲忙寬慰她:“家里都好,你這次回京先不要想著家里,既然出嫁在外,你便要做齊王的賢內(nèi)助。” 他望著從小看到大的妹子,心頭涌起無限柔情,“你多保重,哥哥能幫的都會幫你……” 蘇嬋心里暖暖的,不管離得多遠,多久沒見,這份骨rou親情是不會變的,她點頭應(yīng)著:“我明白?!?/br> “我還要回去當差?!碧K寒洲說完便取過旁邊的蓑衣,披在身上,怕蓑衣上的雪融化了會落到meimei的身上,他忙退后兩步的,小心抖開蓑衣的說道:“你別跟出來了,外面冷,仔細凍到?!?/br> 說完又像是想起什么,他下意識的往懷里摸了摸,可是很快的他又把手抽了出來。 他懷里裝的是嫣紅坊的胭脂,紅色的鑲著銅邊的胭脂盒,他記得這是蘇嬋最喜歡的樣子,出來的時候特意買給她的,這個時候卻是也有些躊躇了。 遲疑著,他終歸是沒有掏出來,而是轉(zhuǎn)身往外走去。 待到了外面,他默默的嘆了口氣,雪落在他的臉上,很快融了開。 像是有水珠在順著他的臉頰往下淌一樣。 他扯了扯韁繩,不由的往身后看去。 便見驛站內(nèi)的燈光透過窗子照的附近昏黃昏黃的的。 還有很多話他沒給meimei說,此時的宮內(nèi)兇險無比,便是寵冠六宮的貴妃,如今在宮里也是舉步維艱,連每日的口糧都被克扣了,更別提那些同唐王有沾連的大臣們了,沒有一個落得好下場的。 所有的人性命前途都維系在宮里那人的喜怒之間,偏偏那人又是…… 他心沉甸甸的…… ☆、第45章 第二日清晨,蘇嬋早早起來隨著王爺入京。 因昨日下雪,今早起來,便覺著空氣新鮮的很。 走在熟悉的街景內(nèi),蘇嬋看著車窗外,因為有親王的車架經(jīng)過,兩邊店鋪沒了吆喝喧嘩的聲音。 可還是能感覺到同賀北截然不同的一種繁華。 這里既沒有大的嚇人的風沙,也沒有粗狂到袒胸露背的異族商人。 等到了王府,早一步過來安頓的陸言此時迎了出來。 蘇嬋隨著李姑姑等人,坐著轎子進到內(nèi)宅。 自從她嫁給王爺后,京內(nèi)的王府便做了很多修整。 只是冬天呢,還瞧不出那些東西。 從轎子下來,進了垂花門,順著抄手游廊向里走去,過了穿堂,遠遠的能看到一個大插屏。 繞過去,便是她同王爺?shù)木铀恕?/br> 五間正面的上房,裝潢的是富麗堂皇。 她們過去的時候,便見外面臺階下正做著七八個二三等仆婦。 此時見了她們,那些婦人紛紛圍了過來,幫著抬東西的抬東西,幫著拿東西的拿東西。 單有倆個婦人立在門外,負責打簾字。 等進到里面,香寒知道王妃旅途勞累,忙收拾了軟榻讓蘇嬋倚上去休息。 到再晚些的時候,齊王也從前面過了來。 蘇嬋忙從榻上起來迎了過去,擰了帕子為他擦臉。 她神情嚴肅,知道很快她便要隨著齊王入宮了。 果然歇了片刻,王爺便準備等換了朝服,開始做入宮的準備,蘇嬋也不敢含糊,忙換了更加素凈的衣服,便連耳朵上戴的墜子都取了下來。 香寒幾個不敢多言,忙在旁小心翼翼仔細的伺候著。 蘇嬋知道,太子不過是要誆著齊王過來,一個就要的去了的老皇帝,估計現(xiàn)在都不認人了,此時周圍伺候的都是太子的人,估計太子也不是太想齊王能湊到跟前去。 在宮內(nèi),長樂宮外,天剛擦黑,數(shù)十個御醫(yī)神色凝重的在外面候著。 柳太后坐在御榻側(cè),面色凝重的望著宣德帝,她是憑著這個兒子才有的如今的榮華。 后宮那么多麗人,她開始并不算得寵,不過是肚子爭氣,生出了唯一的兒子,這才有了如今的榮華富貴,宣德又是個孝順兒子,對她幾乎言聽計從,這才使得他們柳氏一門步步高升,有了如今的門庭顯赫。 宮燈原本都是很亮的,可油盡燈枯的宣德帝受不得刺目的燭光。 此時只有星星點點的光亮照在御床上。 躺在御床上的宣德帝緊閉著眼睛,發(fā)出微弱的喘息聲。 柳太后擦了擦眼淚,正在難過,忽然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很快的有太監(jiān)過來傳話,說是齊王到了,此刻正侯在殿外等召。 柳太后這才詫異的往一旁的柳皇后臉上看去。 柳皇后忙凄凄道:“母后,齊王也該回宮看看陛下了……” 柳太后這才嘆息一聲,點頭道:“召進來吧?!?/br> 雖然她與這個孫子不親,可畢竟也是自家的骨血。 至今她還記得年幼的齊王那瘦瘦弱弱的樣子,當初自己都以為這孩子活不過滿月,如今卻是豐神俊朗,長的比太子都要俊上幾分了。 不知怎地,御床上的宣德帝像是聽見了外面的動靜,他微微睜開眼睛,回光返照一般,原本渾濁的眼睛竟是亮了幾分。 柳太后心中詫異,忙湊近宣德帝,輕聲問到:“陛下可是有事要吩咐?” 說完便見宣德帝正在往外面看,柳太后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的時候,便見齊王正往內(nèi)走呢。 柳太后這才明白過來,嘆了口氣的,寬慰道:“陛下,別急……昭德這就過來了。” 說完柳太后便招了招手,示意齊王過去。 齊王聞言走近了幾步。 宣德帝終究是沒爬起來,他呼吸微弱的嘆了口氣。 不由憶起當日這孩子降生時的往事,他曾拿了這孩子的生辰八字找欽天監(jiān)的人推一推。 沒料到欽天監(jiān)竟然回了一張白紙給他。 他惱的很,讓人把欽天監(jiān)的管事提到了過來。 猶記得欽天監(jiān)當時說的那句:“陛下給的八字貴不可及,只是血氣太盛,殺星當令一亂一盛間命成殺格,只怕不詳?!?/br> 聽了那一席話后,他便對這個兒子多了幾分忌諱,索性扔在后宮里不聞不問。 待到日后偶然看到了,才發(fā)現(xiàn)這孩子面色平和,說話間進退有度,并未有欽天監(jiān)當日所說的殺星當令。 漸漸的他也起了一些做慈父的念頭,只是…… 此時看著這個兒子,在生死間,宣德帝終于是生起了一絲懊悔,這孩子并沒有任何錯處,自己反倒無故的冷淡了他這些年,還把他送到賀北那種苦寒的地方…… 幾起幾伏間,這孩子未曾對他說過一句怨言,宣德帝心有所感,知道自己大限將至,虛弱的說道:“昭德……父、父皇不該苛待你……” 說完宣德帝劇烈的咳嗽了幾聲,像是被什么卡住一樣:“你、你的……” 終歸短了一口氣,最后也沒說完那句話,便手腳一軟的去了,瞬時宣德帝身邊的柳太后老淚縱橫,直哭道:“快召御醫(y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