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往日見到王妃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可現(xiàn)在有香寒領(lǐng)著人,那些護(hù)衛(wèi)倒是讓開了道。 蘇嬋還正在馬車?yán)镒?,以為這事兒香寒過去一說便能完,沒想到隔著車窗上的兩面紗,卻是看到香寒領(lǐng)了個身材額外魁梧的男人過來。 她不由的好奇起來,等香寒一五一十把那人的話說完后。 蘇嬋也不見外,再者她看到了那人身上的衣服,粗布還是帶著補丁,便知道此人生活不易。 這樣的人能夠路見四十兩銀子而不動心,還能原樣歸還,她心里也是敬佩。 蘇嬋也便掀了下車簾,露出一抹皓腕,笑道:“你客氣了,不過舉手之勞罷了?!?/br> 說完蘇嬋從馬車內(nèi)上下打量了下他,隱隱的覺著此人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見過一般。 可是細(xì)想?yún)s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她忙又問了那人的名字。 那人跪在地上,帶著鄉(xiāng)下方言的回道:“俺叫大栓子。” 這話一出不光是蘇嬋意外了下,旁邊的香寒都笑了出來。 這還真是鄉(xiāng)下人的名字。 蘇嬋便覺著自己多心了,這樣的人自己從哪里知道去,多半是看錯了。 她也便笑道:“看你倒是有把子力氣,對了,你剛說你家里鬧了水災(zāi),這次是過來找事兒做討口飯吃的,那不如你來王府做事吧?!?/br> 那大栓子一聽這話,眼睛都在放光,立刻回道:“別看俺是鄉(xiāng)下來的,可是俺力氣大,俺什么都能干,拉車趕車砍柴火……” 這樣的老實人,留在王府總歸沒有壞處,蘇嬋便對香寒叮囑了幾句。 香寒忙領(lǐng)著著大栓子往左長史那去了。 倒是蘇嬋坐回馬車的時候,腦子里又閃過個什么東西。 那人……還是覺著面善,是在哪里見過呢? 肯定不是蘇府認(rèn)識的人,難道是上一世在宮里見過? 可怎么可能? 她正想著呢,香寒又轉(zhuǎn)了回來,這次手里還拿了個卜楞鼓一樣的東西,笑嘻嘻的說道:“王妃,剛剛那傻大個奴婢已經(jīng)給左長史帶過去了,聽左長史的意思,馬棚正缺人手,他個子大可以過去做事,還有您看這個卜楞鼓好不好玩,這上面還有小鈴鐺呢?!?/br> 蘇嬋笑了笑,接過香寒手里的卜楞鼓,嘴里笑她:“你都多大了,還跟個孩子似的?!?/br> 一面說一面也跟著玩了起來。 等蘇嬋到廟里燒了香,再回到王府里,恰好王爺派的信使也到了。 那信使帶回了王爺?shù)男殴{,李姑姑先代接了,見蘇王妃回來,便恭恭敬敬的過來請安,順便把王爺?shù)男胚f了上去。 蘇嬋沒料到齊王會給自己來信,她有點小開心,當(dāng)著李姑姑的面呢,便迫不及待的把信打開來看。 這信寫的很簡單,不過寥寥幾句,都是些叮囑她好好在府里的話,簡直當(dāng)她是個孩子似的。 蘇嬋心里卻甜滋滋的,一面看信,一面想著王爺寫這信的樣子。 只是信這種東西講究個有來有往。 按理說,她是該回封信的,只是一想到自己那筆字,蘇嬋便覺著面上過不去。 若是讓人過來代筆,倒不是不可以,只是少了份親昵,最后她嘆了口氣,便找了一些王府里的東西,讓人給王爺帶過去,略表表她的心意。 剩下的時間,蘇嬋也收了玩樂的心思,讓香寒找了些學(xué)字的字帖準(zhǔn)備臨摹一番,學(xué)習(xí)寫毛筆字。 以后這樣的機(jī)會多了,她總不好一直這樣。 她這里學(xué)了半日字,倒是很快聽到了些別的話。 原來這次王爺不光是給她來信了,還又額外下了命令,讓左長史安排災(zāi)民過來的事宜。 香寒如今已經(jīng)是她的小耳目了,只要是王府里的事兒,便沒有香寒不知道的。 香寒嘰嘰喳喳的說道:“聽說那幾個地方的災(zāi)情很重,很多人家都被沖沒了,雖然當(dāng)下有賑濟(jì)的口糧,可過后卻是難辦,王爺體恤那些人,特意把人聚在一起,聽說是準(zhǔn)備再修一座城,現(xiàn)如今城址已經(jīng)選好了,現(xiàn)在讓左長史安排那些人過來的住處呢,這樣以來,那些人多少算是有口飯吃了?!?/br> 蘇嬋聽了這話心里卻跟明鏡一般。 齊王這是一箭雙雕的做法,一來解決了當(dāng)下災(zāi)區(qū)的燃眉之急,二來賀北人稀,周圍的百姓又以游牧為主,一直都缺少勞力。 現(xiàn)如今這么一來,既解決了建城,又能得口碑,怎么想也是齊王得了便宜。 再看他寫給自己的信,蘇嬋忍不住的又把那信拿起來細(xì)細(xì)看了看。 因為自己在習(xí)字,慢慢的也便摸出了些道道,知道字最能提現(xiàn)一個人的心境。 一則是自己最近在聯(lián)系字,二來也是好奇,她特意找了齊王以前的一些書法臨摹。 李姑姑是個老好人,因她的話,自然都給她找來了。 現(xiàn)在兩相對比,蘇嬋便發(fā)現(xiàn)他寫給自己的信遒健飄逸,如行云流水一般,比他平日練習(xí)的那些字,則少了一份剛毅。 大約是寫慣公文留下的習(xí)慣,他平日習(xí)的字工整不說,筆鋒渾厚莊重,氣概凜然。 蘇嬋淺笑了下,心里明白他寫給自己的書信,多半是夜半無人的時候偷偷寫下的,這么一想,她越發(fā)珍重這份信兒了,忙把他的書信小心的收好。 待再運筆的時候,蘇嬋忽然瞥見一個顏字。 她頓時身體便僵住了,腦子也如同炸開一般,整個人都不好的晃了兩晃。 她身邊伺候的香寒嚇了一跳,趕緊走過來,攙扶著她:“王妃,您這是怎么了?” 蘇嬋卻是冷汗都要下來了,她終于想起為什么覺著那個大栓子眼熟了! 那人! 那人不正是當(dāng)初把她爹從墻頭扔下去的顏青云嘛!! ☆、第19章 蘇老爹雖然是個嚴(yán)厲迂腐的倔老頭,可對女兒卻是疼的不得了,把她當(dāng)掌上明珠一樣的疼愛。 當(dāng)時裴將軍早已經(jīng)歸降了齊王,京城內(nèi)再無可用之人,就在各家都在找出路之際,她父兄卻是挺身而出。 之后哥哥雖被一箭穿心,可終歸是留了個全尸。 她父親卻是不同。 老爺子立在城墻上,五十多歲的老人披荊戴甲,振臂疾呼。 蘇嬋猶記得自己聽說父親被人扔下城墻時的心疼。 父親的死讓京城再無屏障,眼瞧著叛軍便要打進(jìn)來了。 亂軍之中,靠著看門的劉伯把她父親鮮血淋漓的尸首搬了回去。 劉伯原勸她同夫人趁著亂軍殺向皇城的時候,趕緊逃命。 蘇母卻是不肯,一心要讓蘇父入土為安。 蘇嬋不得不尋了人,拜托劉伯把父親歸葬。 卻是因此耽誤了出逃。 待入宮為奴后,因這段公案,她也便對這顏青云留了心。 也曾遠(yuǎn)遠(yuǎn)的看過此人,知道他虎背熊腰,是一員悍將,更是新皇眼中紅的發(fā)紫的人物。 想起前塵種種。 蘇嬋忙收斂了臉上的表情,對香寒道:“不礙事,只是站久了有些頭暈?!?/br> 說完她便坐了下去,細(xì)細(xì)想著應(yīng)對的方式。 主要是太巧了,上一輩子的仇人,這一次卻是這樣的結(jié)交方式。 她這里想著,香寒卻是緊張的不得了,忙倒了溫?zé)岬牟柽f到她面前,輕聲問道:“王妃,要不要召大夫過來?” 蘇嬋接過茶杯,搖頭道:“不必了?!?/br> 看著香寒擔(dān)心的樣子,蘇嬋又摸了摸香寒的手,寬慰道:“已經(jīng)沒事了?!?/br> 這一世跟上一世不同,她再也不是蘇家那個孤苦無依的蘇嬋了。 既然已經(jīng)做了齊王妃,她便不該再拘泥與這些往事。 唯一要想的便是眼下該如何應(yīng)對。 沉吟了下,蘇嬋才道:“香寒,之前只問了那拴子的渾名,還不知道他姓什么呢,你且去問問?!?/br> 香寒心里奇怪,不明白王妃怎么好好的要她去問這個。 不過想來王妃是有自己的打算的,香寒也便領(lǐng)了命去了。 過了好一會兒,香寒才從后院轉(zhuǎn)過來。 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兒,香寒一見了蘇嬋便滾珠一樣的說道:“王妃交代奴婢的事兒,奴婢已經(jīng)打聽到了,那人姓顏,鄉(xiāng)下人愛取賤名,除了栓子外便沒有別的名了,倒是我剛剛?cè)サ臅r候,遇到了一件稀罕事兒?!?/br> 蘇嬋被香寒的話吸引了過去,忙扭頭看向香寒。 香寒一五一十的:“那人真是個能干的,馬棚里原本養(yǎng)了一匹烈馬,馬師們都馴服不了,王爺便讓人把那馬栓在了馬棚呢,說晾晾那馬的脾氣,沒想到大栓子不知道怎么的竟是走錯了馬棚,見那馬不聽話亂尥蹶子,他……” 見王妃一臉好奇,香寒更是添油加醋的說道:“他竟然使出力氣,把那馬撂倒在地上,等馬棚管事的過去一看險些沒被嚇?biāo)?,報到左長史那里,眾人再圍過去的時候,便看到那匹別人都馴不了的馬,竟然是被那個愣頭青給馴服了,左長史便覺著他是個人才,剛我去的時候,聽左大人的意思事準(zhǔn)備重用他呢,結(jié)果王妃猜猜他想做什么?” 蘇嬋沒料到香寒還給自己賣起關(guān)子了,忙笑道:“難道是要去軍中效力嗎?” 他后來的青云兩字可是被齊王賜下的,怎么想也是在軍中出力才青云直上的。 “哪里?!毕愫Φ难谧斓?“他啊,居然要為娘娘您趕車,說您是菩薩一樣的好人,若要伺候,也只愿意伺候您這樣的人,說的左右的人都笑他?!?/br> 香寒原本是當(dāng)笑談?wù)f給她聽的,蘇嬋卻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了。 想起顏青云后來的人品脾氣,蘇嬋如同被點醒一般。 與其把那人擺在仇人的位置,還不如把這個人順?biāo)浦鄣氖障履亍?/br> 若是以后好好待他的話,這知恩圖報的顏青云看著自己的面子,日后怎么也不好把她父親扔下城墻了吧? 這么一想蘇嬋忙道:“他倒是有心,你也別笑他,他力氣既然那么大,真不如留他給我趕車,正好,你去跟左長史說一聲,便說我覺著他不錯,真打算用他了?!?/br> 這話說的香寒都驚了下,不過那人倒是個能干憨厚的,力氣又跟蠻牛一樣,有這樣的車把式也不怕驚馬了。 香寒也又便找了左長史把這話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