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我不會說謊的?!毖杆俅驍嗨脑挘蛔永?,蘇茶雙手緊緊揪著床單,咬著牙擠出一段話,“不知道的事就是不知道,沒看見的事就是沒看見,我不會說謊,也不會作偽證去冤枉人?!?/br> 沈衡沒轍了,只得暫時離開,說晚上再來看她,有什么需要就讓她給他打電話。 他那時候憑借主觀臆斷,想:少女心思,她一定是很愛傅家那小子,才會寧愿這樣自我折磨,也不肯說實話尋自己解脫。 八點半警察準時來了,蘇茶又接受了一次盤問,痛苦得幾乎崩潰,期間,傅明旭試圖來找她,但被門口的警察阻止了,蘇茶時刻覺得自己像一只被捕獲的鳥,那間病房就是她的囚籠。 只有在偶爾上廁所的時候,她才可以得到片刻的自由空氣。 從洗手間出門,她雙手撐著盥洗臺,盯著鏡子中陌生的自己看了好久,才開始低頭澆水洗臉——等到她洗完臉,再一次抬起頭看鏡子的時候,原本只有她一人的鏡子中,陡然多出了一條人影。 蘇茶呼吸一窒,渾身仿佛被一條黏膩的巨蟒纏住,單手死死扣在盥洗臺上,眼神失焦。 “我今天來找過你很多次,為什么要故意躲著我,小茶?” 鏡子中的人開口,他與她咫尺相隔,直愣愣站立著,眼神困惑糾結(jié)。 蘇茶不吭聲。 他便幾步朝她靠近,從身后將她圈進懷里,貼著她的耳朵說,“我是阿堯啊,你認得出我的?!?/br> 蘇茶渾身僵硬。 傅堯面無表情,他看看鏡子中兩人貼在一起的身軀,看著她害怕得瑟瑟發(fā)抖的模樣,驀地,他突然一低頭,在她脖子上狠咬了一口。 蘇茶一聲痛呼,他的嘴唇染上了血液的鐵腥味兒。 傅堯低低笑了起來,盯著鏡子的目光腥紅,說話的語氣卻不像是自己,反而跟傅衍如出一轍,“我說過會一輩子對你好的,不管你做了什么好事壞事,殺人也好,放火也好,可你為什么要躲著我,小茶?為什么?” 蘇茶渾身又止不住發(fā)起抖來,緊閉著眼面容慘白。 “我沒有、沒有故意躲著你。” “你有?!备祱蜉p輕舔著她脖子上的傷痕,重重喘了兩口氣,難受得仿佛被背叛的雄獸,閉了閉眼啞聲說,“不管你信不信,在我重新獲得身體掌控權(quán)的時候,我有了傅衍的記憶,有了他跟你的記憶……我知道你曾經(jīng)騙了我,你說不喜歡他,你說喜歡我,你都是騙人的,你都是騙人的!你只喜歡他!你跟他在一起的感覺才是真正的情人!跟我在一起卻像是哄孩子!” 蘇茶被嚇壞了。 傅堯眼神瘋狂,目光充血,突然猛地有了動作! 他一手掐著她的腰,另一只手猝不及防地掐上了她的脖子,大力將她按在盥洗臺上,蘇茶只來得及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尖叫,他手上的力道便重重收緊,她漲紅臉拼命掙扎,呼吸都快維持不住,命懸一線。 她此刻的恐慌達到了崩潰的臨界點,不知道這個人會變得這么可怕。 蘇茶以為自己會死在他手里。 直到他又忽然驚慌失措地松了手。 看著她淚流滿面的小臉,傅堯的眼神有一瞬間茫然,隨即卻像是陡然驚醒一般,他手忙腳亂地將她抱進懷里,像是抱著自己珍惜不已的寶貝,反復(fù)混亂地說著一些蒼白安慰的話。 這人瘋了。 不,他其實早就已經(jīng)瘋了的。 蘇茶絕望地放棄了掙扎,被他抱在懷里,聽著他胡言亂語。 他說小茶,人太壞會有報應(yīng)的,你不要當(dāng)壞人,我就會一直疼你。 他說小茶,你喜歡傅衍不要緊,你跟他聯(lián)合起來要我頂罪也不要緊,但你不能故意躲著我,看不到你我會生氣的。 他最后說,“小茶,你殺了人,你殺了人了,別人都要你償命,要你不得好死,傅衍那個家伙也要害死你,只有我是真心對你好的,為什么你看不到——” “我沒有殺人!” 蘇茶大叫,她拼命想要掙脫他,狠狠推打他,失控大叫,“我沒有殺人!人是你殺的!是你害我!是你!是你們!你們?yōu)槭裁匆ξ摇?/br> “是你信錯了人,害你的人是傅衍?!?/br> 蘇茶死死捂住耳朵,歇斯底里:“你不要再狡辯!沒有傅衍!這個世界上沒有傅衍!都是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你!” “你神志不清了,小茶?!备祱蛩闪耸?,兩只手背在身后,居高臨下看著她,同情又心疼。 蘇茶推開了他,渾身癱軟,重重滑坐在冰涼濕漉的地板上,身心俱疲地嗚咽出聲,“是你害了我,你給我錢,說綁匪只是求財,不會傷害我,頂多就是丟失那六百萬,我相信你,可你卻給了我裝冥幣的袋子;你說不會報警,一定會保護好我,你都是在騙我……你都是在騙我??!” 這些話,這些天,她誰都不敢說,卻自從出事那天起,每天都回蕩在夢中。 蘇茶渾身發(fā)顫,她坐在地上抱著膝蓋,眼神久久難以聚焦,反復(fù)自我呢喃,“殺人的不是我,是你;殺人的不是我,是你……” 傅堯伸手來抱她,大手一下又一下順著她的后背,蘇茶卻已經(jīng)全無反應(yīng),連原先驚恐的反應(yīng)都沒有了,只是被他摁在懷里瑟瑟發(fā)抖,語氣顫抖地重述: “傅堯,是你,你故意設(shè)計了這一切——你開車撞了歹徒的車,在警察沒有到來之前,你用鐵絲綁住他們,讓他們生不如死,對了還有槍!”她的情緒一下子變得激烈起來,眼神慌亂地四顧,“你還有槍!他們被你用鐵絲綁住,苦苦哀求,你卻不肯要他們死得痛快,反而倍加折磨,直到警察沖進來的前一分鐘,你才用槍打死了四名歹徒……” 傅堯低下腦袋,冰涼的唇瓣親吻她的,“你病了,小茶,你在胡言亂語?!?/br> “病的是你!”蘇茶抬起頭來,雙手死死揪著他的衣襟,絕望地淚流滿面,“病的是你,你殺了人,你讓我不準說,你讓我什么都不準對警察說,你說小茶乖,警察問起的時候,你就說不知道,問什么你都說不知道,你說小茶你別害哥哥……都是你!這一切都是你!” 她激烈地掙扎起來,話語凌亂,“我要跟警察揭發(fā)你,我要對警察說實話,你殺了人,是你蓄謀殺了人——” “小茶!”她想跑,傅堯重重拉住她,捧著她驚慌失措的臉,語氣鎮(zhèn)定得比她更像正常人,安撫,“小茶,你現(xiàn)在最該看的是醫(yī)生,不是警察?!?/br> “你這個瘋子!你這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蘇茶崩潰地大叫,死死捶打他,指甲在他臉上抓出好幾道猙獰的血痕。 直到她耗光了力氣,傅堯才一把緊緊將她扯向自己,低頭便朝著她顫抖的唇瓣吻了下去!蘇茶躲閃不及,嘴唇被他咬破,鮮血刺激了味蕾,令他仿佛變身無可救藥的戀唇癖,在她的唇齒間瘋狂大力的啃咬,喉嚨中發(fā)出大口大口地吞咽聲,腹下鼓噪猙獰的巨物狠狠逼近她的腿根。 “小茶,小茶……你是我的一個人的小茶……”傅堯眼神凌亂,堪堪急喘了兩口氣,將懷中渾身戰(zhàn)栗的蘇茶抱進懷里,狠狠抱著,身體叫囂著的欲望狠狠折磨著她,他眼睛泛紅,伸手撫摸著女孩兒迅速褪去紅澤的臉蛋,憐愛地說,“你病了,你病了小茶,但你不要怕,我愛你的,你病成什么樣子我都是愛你的。” 蘇茶搖頭,拼命驚恐地搖頭,喉嚨中發(fā)出淺淺的嗚咽。 “噓,別哭,千萬不能哭,”傅堯抱著她,坐在盥洗臺上,著迷不已地親吻著她的臉,她的唇,她的脖子……好小聲好小聲地在她耳邊說,“乖,你要乖,不能哭,不能讓別人知道你病了,否則會有人將你關(guān)起來的……” 他開始脫她的衣服,guntang的雙手在她身上游走,呼吸聲粗重。 這一刻,如果有一把刀,蘇茶會毫不猶豫捅死他,不惜一切后果。 ☆、第045章 蘇茶去了洗手間久久沒有回病房,等在她病房門口的便衣警察察覺到不對勁,趕來洗手間的時候,就只看到她一個人神色恍惚,坐在盥洗臺下方濕漉漉的地板上,水龍頭大開著,發(fā)出嘩啦啦的水聲,鏡子被重物擊碎。 她的身邊都是碎玻璃渣。 “怎么回事?不是讓你們時刻保護好蘇小姐嗎!” 陸承趕過來,見到這場面,怒斥兩名警員下屬,他上前一步將蘇茶抱起來,發(fā)現(xiàn)她渾身都被水打濕了,倒是沒有出現(xiàn)明顯的傷痕,只是一手不自然地捂著肚子,咬著牙眉頭緊蹙。 “蘇小姐,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肚子疼?” 蘇茶只剩下點頭的勁兒。 陸承又問她是不是見過什么人,她卻只是搖頭,什么都不肯說。 陸承猜測,一定是傅堯來威脅過她,才會讓她這樣狼狽害怕,他心中憤憤,又恨自己疏忽大意,對她的態(tài)度倒是溫和了許多,沿途抱她回病房后,也沒有再多加盤問。 直到醫(yī)生安排蘇茶做了徹底的身體檢查,一個意料之外的重磅消息砸下來,不只驚到了在場的陸承,更嚇壞了如同驚弓之鳥般的蘇茶。 醫(yī)生宣布說,“蘇小姐,恭喜,你懷孕了?!?/br> “你說什么?”蘇茶緊捂住平坦的肚子,看著醫(yī)生的眼神半點沒有即為人母的驚喜。 醫(yī)生耐心地重復(fù),“根據(jù)您的b超結(jié)果顯示,您的確是懷孕了,已經(jīng)兩周?!?/br> 聞言,蘇茶眼神渙散地盯著窗外枯樹,徹底沒了聲音,捂著肚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陸承見她這幅表現(xiàn),用膝蓋想都知道她肚里孩子是誰的,上前一步道,“蘇小姐,你還年輕,如果你不想要這個孩子,我相信醫(yī)院會尊重你的個人意愿——” “陸警官,”蘇茶轉(zhuǎn)過臉來,冷冷地盯著他,“你沒資格決定我孩子的生死。” 陸承語窒。 “程醫(yī)師,我想單獨跟陸警官談?wù)劇!碧K茶突然對旁邊的醫(yī)生說。 醫(yī)生搖搖頭,識趣地離開,帶上了門。 “孩子是傅堯的?!碧K茶開門見山。 陸承意料之中,苦笑道,“難怪你始終不肯出面指認,原來你們——” “我愿意作證?!彼捨凑f完,她卻又緊接著拋出另一枚重磅炸彈,補充問道,“如果是蓄意謀殺四個人,人證物證俱全,罪名成立的話,至少得判多少年?” “視情節(jié)而定,至少二十年,多則無期,甚至……” 蘇茶兩只手指節(jié)揪緊,被自己咬住的唇瓣泛白,有好久都沒有吭聲。 “蘇小姐?” “我可以告訴你實話,當(dāng)日在案發(fā)現(xiàn)場發(fā)生了什么。”蘇茶垂下眼瞼,一手輕輕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語氣毫無起伏地說,“人是傅堯殺的。他有著嚴重的精神疾病,常常自己經(jīng)歷過或者做過的事,事發(fā)之后都會被他刻意忘記或者扭曲,他一定在你面前狡辯,并且還信誓旦旦對不對?那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有病的,他常常說自己是另一個人……” 蘇茶抬起臉,眼神激動慌亂。 “蘇小姐,你冷靜點——” “我沒辦法冷靜!”蘇茶大叫出聲,她一把死死抓住陸承的手,言辭迫切,“陸警官,剛剛在洗手間,他來找我了,他又犯病了,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個毫無理性與自控能力的瘋子,他狠狠扼住我的脖子,他要殺我,他胡言亂語誣陷我殺人,然后掐著我的脖子要殺我,你們一定要把他抓起來,否則他會殺了我和孩子的!我求求你了陸警官……” 陸承的視線落在了她的脖子上,果然看到了上面刺目的一圈淤痕,他目光微沉,安撫地拍了拍蘇茶的手,“別怕,你別怕,蘇小姐,案發(fā)當(dāng)日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你仔細說出來,警方會保證你的人身安全的,還有你肚子里的孩子?!?/br> 蘇茶用手背抹了抹眼淚,開始倒出始末。 “我被人挾持敲詐,劫匪要六百萬現(xiàn)金,他卻用冥幣充數(shù),劫匪一翻包就露餡?!?/br> “然后呢?傅堯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案發(fā)現(xiàn)場的?”陸承問。 “我中途有過短暫的脫身,給他打電話求助,他說警察就要來了,叫我不要怕;可是歹徒發(fā)現(xiàn)了錢是假的之后,很快追了回來,又一次抓住了我,就在這時候,傅堯開著車到了,與挾持我的歹徒發(fā)生了沖突——” 陸承:“有打斗發(fā)生嗎?歹徒有沒有對你二人造成人身威脅?” “打斗?”蘇茶突然古怪地嗤笑了一聲,神經(jīng)質(zhì)地看著陸承,仿佛他提了一個尤其可笑的問題,“陸警官,你辦案之前,都不查查嫌犯的背景嗎?” 陸承皺眉。 蘇茶說:“傅堯從小習(xí)武,又在軍校受訓(xùn)多年,身手了得,就連他父親手下訓(xùn)練有素的保鏢,都難以在短時間內(nèi)將他制伏,四名毫不專業(yè)的歹徒能對他造成威脅?” “那當(dāng)時的情形到底是怎么樣的?” “他有備而來,身上帶著槍,還有可以在短時間內(nèi)置人于死地的鋒利鐵絲?!碧K茶吞了一口口水,眼神帶著某種不正常的熱烈,又將記憶放回到案發(fā)當(dāng)天,言之鑿鑿地對陸承說,“他一來就與歹徒發(fā)生了正面沖突,四名歹徒壓根不是他的對手,沒兩分鐘,他就用細鐵絲勒進他們的肌膚,然后將歹徒狠狠捆綁在一起,鐵絲勒得他們的臉都變了形,那四個人不斷慘叫……直到警察趕來的前一分鐘,他才開槍打死了四名歹徒?!?/br> “這就是案發(fā)當(dāng)天,我所見到的情景?!?/br> 蘇茶說完,左手狠狠抓緊了右手,才抑制住了渾身的顫栗與恐懼。 陸承語氣嚴肅地問:“蘇小姐,如果到了法庭,你能把剛才跟我說過的話,有條理地重新復(fù)述一遍嗎?” “我可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