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得認(rèn)真而傷感，葉香偶慢慢啃完剩下的棗泥糕，遲疑著問出一句：“楚楚……你就這么喜歡他嗎？”

    “嗯?！倍懦c(diǎn)點(diǎn)頭，“我有生以來，頭一回這么喜歡一個(gè)人呢，有句話不是說‘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現(xiàn)在我算體會到了?！?/br>
    葉香偶沉默不語。

    過去兩三日，葉香偶只要不做劇烈運(yùn)動，已經(jīng)可以隨意下床走動了，甄姑娘調(diào)配的藥膏果然十分起效，雖說后背三條鞭痕乍一看仍有些觸目驚心，但那是因?yàn)槿~香偶本身肌膚白里無暇，容不得一絲瑕疵，最初殷nongnong的疤痕，現(xiàn)在已經(jīng)轉(zhuǎn)變?yōu)闇\淡的rou粉色了。

    裴喻寒依舊沒有搬回梅林，忙的時(shí)候就在東次間用膳，得空時(shí)會跟她一起吃，反正他用膳基本不講話，可要說把他當(dāng)做空氣一樣看待吧，偏偏存在感又極強(qiáng)，而且還得注意細(xì)嚼慢咽，有回葉香偶嚼菜聲音大了，被他狠呲了一頓，害得葉香偶現(xiàn)在吃飯跟做賊似的，夾個(gè)菜都摳摳搜搜，特別有壓力。

    今天裴喻寒中午有時(shí)間，彼此坐起一起用膳，不過葉香偶只是有一下沒一下地吃著，沒事還用筷子戳戳碗里的飯，似乎若有所思。

    裴喻寒察覺，難得在飯桌上開了一次口：“怎么了，沒胃口？”

    葉香偶被他喚回神，立馬搖搖頭，緊接著想了想：“裴喻寒……我……”

    ☆、第30章 [連載]

    她話剛吐出一半，卻叫裴喻寒探手覆上額頭，他細(xì)細(xì)摸了一會兒，才又挪開。

    葉香偶隨之會過意，可能裴喻寒是以為她生病了吧，因?yàn)槠綍r(shí)她胃口好得很，尤其傷勢嚴(yán)重的頭幾日，吃得都是清粥淡飯，如今逐漸痊愈，吃食上也少了些顧忌，每回少說也要兩碗飯并一碗湯，今天筷子都不動幾下，可不叫人覺得反常。其實(shí)別瞧葉香偶在床上趴了這么久，她是天生的偏瘦體質(zhì)，一副纖纖骨子架，怎么吃也不胖，將近半個(gè)月下來，反還瘦了兩斤。

    “裴喻寒，我在屋里呆了好久了，今天想到園子里走走……”她一邊說，一邊端倪著他的臉色，那雙大眼睛帶著懇求時(shí)，濕漉漉得可人，仿佛能下出淅淅瀝瀝的秋雨來，“你能不能陪陪我呀？”

    裴喻寒一怔，大概沒料到她肯主動張口要他陪伴。

    他一陷入緘默，那張端美的俊龐總有些深不可測的意味，葉香偶當(dāng)他不愿意，膽子一下又縮水大半，立馬改口：“沒事沒事，你要是忙就算了?！崩^續(xù)低頭用筷子戳著碗里的米粒。

    裴喻寒淡淡“嗯”了聲，算是答應(yīng)。

    聽他同意，葉香偶就像自己跟自己打賭似的，不由得松口氣，接著兩眼一瞇縫，笑嘻嘻地道：“那咱們?nèi)ギ嬙麻w坐坐吧，那里可以眺望梅花，風(fēng)景美?！?/br>
    裴喻寒喚來家仆，吩咐幾句下去。

    葉香偶回寢室換上一件厚實(shí)的粉色亮緞小襖，又裹上斗篷，走出屋子時(shí)，裴喻寒已經(jīng)在廊廡等候了，墨發(fā)及肩，長身而立，似一株孑孑不染塵俗的傲骨寒梅，甚至能覺他骨子里正散發(fā)著幽幽的冷香來。

    葉香偶得知自己動作慢，哪敢讓他多等，急急忙忙跑上前：“我好了我好了，咱們走吧！”

    她扭身欲走，卻被裴喻寒一把搦住，他低著頭，給她系緊下衣襟處的繩絳。

    葉香偶覺得裴喻寒有時(shí)候就跟吃錯藥似的，看著冷若冰霜，可又好像挺關(guān)心人的，而且打從她受傷之后，對于她提出的各種要求，裴喻寒幾乎可以稱的上是有求必應(yīng)，在同一屋檐下，兩個(gè)人一起吃飯，一起賞雪，她睡覺的時(shí)候他就在旁邊看書，簡直像對普通和睦的夫妻一樣……

    天！葉香偶頓時(shí)被自己這個(gè)想法嚇了一跳，她、她在胡思亂想什么哪，一抬眸，正對上那人菲薄有型的紅唇，因?yàn)樗粣坌?，總是微微繃緊，便顯出細(xì)致優(yōu)美的唇線來，葉香偶想著，假若他真的笑起來，那唇瓣也會柔軟起來，連帶整個(gè)輪廓都變得柔和清潤，一定好看極了。

    說起來，她從沒見他真正的開懷大笑過。

    葉香偶也不明白自己的注意力為何就集中在他的嘴唇上，看得心臟急遽，怦怦跳著，就是那雙唇，曾經(jīng)那樣狠、那樣用力、也那樣纏綿地吻過她……

    一時(shí)間，她的臉?biāo)⒌鼐图t了，像被寒氣凍著一般，不由自主地問出口：“裴喻寒，你、你如果喝醉了酒，會不會記得當(dāng)時(shí)做過的一些事？”

    “什么？”裴喻寒把絳子重新系緊后，疑惑地抬起頭。

    葉香偶問完就后悔了，唉，好好的又提起這個(gè)干嗎，以他的性子如果當(dāng)真記得，肯定不會是現(xiàn)在這般表現(xiàn)了，而這段日子他對自己的態(tài)度，大概也是因?yàn)樗吘故撬谋砻?，如今被外人欺?fù)，再怎么說，他也不可能置之不理的不是嗎，所以他會教訓(xùn)張長坤，才會搬來鏡清居照料自己。

    她仿佛一下子想通了，笑了笑：“沒什么，咱們走吧?！?/br>
    畫月閣是一座雙層樓閣，朱楯粉欄，雕檐玉砌，可以眺望到裴府最美的風(fēng)景，比如裴喻寒書房周圍的梅花林，身臨其間時(shí)，只見臘梅婆娑起舞，暗香寒冽，紅花迷艷，欲灼痛人眼，而在樓閣上望去，是挨挨擠擠如火如荼地一片，風(fēng)兒吹過，霏霏馥馥，宛若殷海翻浪，滔天怒焰，真如筆墨細(xì)膩渲繪出的雪香十里圖一般。

    因裴喻寒提前下了吩咐，屋閣里已經(jīng)布置上瑞爐熏香，案臺上擺著鎏金雕塔式暖爐，椅座鋪著雪狐毛皮坐墊和猩紅色繡纏枝菊錦緞倚枕，以及閣外小廊兩扇朱門前懸起雪白珠紗掛簾，以抵抗寒氣侵襲，是以葉香偶一上來，覺得就跟到了自己寢室一般，一點(diǎn)都不覺得冷。

    根據(jù)裴喻寒最近有求必應(yīng)的狀況來看，葉香偶開口道：“裴喻寒，你為我吹首笛子聽吧！”

    裴喻寒果然沒拒絕，吩咐家仆去拿，她急忙講：“不必取了，我讓翠枝適才帶來了?！?/br>
    翠枝捧上短笛，裴喻寒執(zhí)過手里問：“聽哪首？”

    葉香偶轉(zhuǎn)著眼珠子想了想：“都可以，你、你看著吹吧?！?/br>
    裴喻寒將短笛橫于唇畔，吹了一首《梅花落》，倒是應(yīng)情應(yīng)景，葉香偶托腮專注地看著他，盡管裴喻寒的笛子吹得悠揚(yáng)婉轉(zhuǎn)，指法嫻熟，在葉香偶聽來就是出神入化，但他吹笛子的模樣遠(yuǎn)比聽笛子更加吸引人，為此葉香偶認(rèn)為，聽裴喻寒吹笛子，絕對不能看著他，要閉起眼睛才行，這一闔眼，腦中便漸漸形成畫面，正是在深谷幽境里，梅花飄徊，花磬芳菲，隨著冬日清風(fēng)，數(shù)之無盡的瓊英漫天刮飛，撲得滿臉皆是，一張口，含了一瓣進(jìn)去，化成胭脂，香徹骨髓。

    待裴喻寒吹完，她拍手叫好，恰一襲風(fēng)吹起雪粉珠紗掛簾，她乍然受涼，受不住抱軀哆嗦下。

    裴喻寒正想去取自己的裘衣，此際一名家仆上樓稟告：“表姑娘，杜姑娘來了。”

    葉香偶忙“啊”了聲，滿心歡喜地道：“快請，快請。”

    她走至梯口時(shí)，杜楚楚已是拾階而上，二人一見面，便是手拉著手，亦如嫡親姐妹般，好不熱絡(luò)。

    “小偶。”杜楚楚親切地喚了聲，當(dāng)目光瞟到裴喻寒身上，嫩頰不自覺泛起了紅暈，“裴公子……”

    裴喻寒正站在臨近衣架的位置，微微頷首。

    或許是做賊心虛的緣故，葉香偶掌心里有點(diǎn)沁汗，甚至不敢去直視裴喻寒現(xiàn)在的表情，只是略偏過視線，落在他一片雪白的袍角上，佯作歉意地一笑：“裴喻寒，我忘記跟你說啦，我之前約了楚楚來府里賞梅花，你、你不介意吧?！?/br>
    半晌，裴喻寒回答：“不會?！?/br>
    這是當(dāng)然的了，裴喻寒與杜老爺關(guān)系熟交，自然不可能不給杜楚楚面子抬屁股走人。

    她感覺到杜楚楚握著她的手明顯松弛下，大概也是松口氣，然后彼此就坐在桌前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天，盡是些無關(guān)緊要的話題，杜楚楚也挺配合她，一聽她找不到話題，就趕緊自己找話題接上，兩個(gè)人唧唧喳喳跟斗嘴的小麻雀一般，裴喻寒就坐在一旁不說話。

    葉香偶心里都尷尬死了，覺得她跟楚楚這么一唱一和的演戲，只怕裴喻寒早就看了出來，可是沒辦法啊，楚楚要她幫忙，她絞盡腦汁也只想到這么個(gè)法子出來。

    最后聊到詞枯句窮了，她跟杜楚楚大眼瞪大眼，氣氛陷入沉默的尷尬，葉香偶趕緊掐了下她的手背，杜楚楚愁急地蹙蹙眉，開口道：“對了，我剛剛來的時(shí)候，聽到有人在吹笛子。”

    楚楚腦子轉(zhuǎn)彎就是快，瞧這話題起的多好，她之前怎么就沒想到呢，原本她讓裴喻寒吹笛子，只是為拖延時(shí)間，讓楚楚盡快趕來而已，現(xiàn)在倒是派上用場了。

    葉香偶靈機(jī)一動：“是啊，是我表哥在吹，楚楚，你不是老說自己笛技不佳，想找個(gè)師傅嗎，不如你讓我表哥聽聽，請他指點(diǎn)一二。”

    杜楚楚聞言，簡直感激涕零地看了她一眼，隨后朝裴喻寒福個(gè)身，便接過翠枝遞來的笛管，輕輕吹奏，老實(shí)說，楚楚吹得比她強(qiáng)多了，音律悠婉，像是潺溪流入月光里，十分清澈的感覺，然而跟裴喻寒一比，又有較大差距。

    葉香偶心念電轉(zhuǎn)，趁著這功夫，“哎呦”一聲，捂住肚子。

    杜楚楚拿下笛子，意外地問：“小偶，你怎么了？”

    葉香偶一邊暗中給她遞眼色，一邊皺眉苦臉地講：“我肚子疼，可能剛才吃什么東西不適了，我去解手一下，你、你們先聊吧?！币膊坏然卮?，起身就往樓下跑。

    等離開畫月閣，葉香偶深深吁了一口氣，看來是成功了。

    走出一段距離后，她忍不住回首望向畫月閣，想想現(xiàn)在，裴喻寒應(yīng)該正在指導(dǎo)楚楚吹笛子吧。

    不知為何，她心底卻有股空蕩蕩的失落感。

    她沒有再回畫月閣的打算，比及鏡清居，干脆躺在床上發(fā)呆，不知過去多久，杜楚楚像只花蝴蝶一樣興奮不已地奔進(jìn)屋，知道她在裝病，又推又撓地把她從床上叫起來：“小偶小偶！你表哥答應(yīng)教我吹笛子啦！”

    ☆、第31章 [連載]

    “啊……”葉香偶被撓得一通亂笑，只得爬起身問，“他同意了？”

    “是呀！”杜楚楚用力點(diǎn)下頭，“你表哥說我吹笛子的時(shí)候顫指太快，氣息不穩(wěn)，其實(shí)他不知道，我是因?yàn)楫?dāng)著他的面心情緊張呀?！?/br>
    葉香偶瞠目，顯然比較詫異了：“可是他肯同意教你吹笛子，已經(jīng)委實(shí)不易了，要知道他從來都沒說過要教我呢?！?/br>
    這話就像錦上添花一樣，樂得杜楚楚直原地蹦腳，然后緊緊摟住她，臉上泛著小女子情竇初開的甜燦笑容：“小偶，這次多虧有你幫忙，你表哥他終于肯多跟我講話，多看我?guī)籽哿?，你可真是我的小福星，改日我一定再請你去飛鴻樓吃大餐！”

    “嘿嘿……”被小伙伴一番激動的感謝，葉香偶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也替她感到開心。

    話說裴喻寒回來后，只字未提，仿佛什么事都沒發(fā)生一樣，害得葉香偶簡直有些懷疑，莫非她故意安排楚楚與他見面的事，其實(shí)裴喻寒壓根沒感覺出來？倒是楚楚日后來得愈發(fā)勤了，每次探望完葉香偶，就跑去找裴喻寒練笛子，因?yàn)榕嵊骱惹按饝?yīng)過，是以會很耐心地指導(dǎo)她，至于葉香偶則是趁機(jī)找各種理由離開，留下給二人獨(dú)處的空間，有時(shí)候葉香偶回首，就瞧杜楚楚兩腮堆紅，含羞帶怯地舉著短笛吹奏，而裴喻寒在一旁凝神細(xì)聽，不時(shí)糾正幾句，正是：嬌女有意心切切，郎伴聆聽淡清風(fēng)，真真極美的畫面，葉香偶莫名便想到一句話：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傷勢徹底痊愈后，裴喻寒也搬離回書房，葉香偶雖一貫不注重梳妝打扮，但到底是小姑娘家，天性愛美，也知道背后留疤不好看，如今一到晚上，就開始讓翠枝舉著鏡子，自己要對照好幾遍，值得她松口氣的是，背后的鞭痕已經(jīng)淡得幾乎看不出來了，要說這一點(diǎn)，還真是多虧了特地為她調(diào)配藥膏的甄姑娘。

    她想親自向甄姑娘表達(dá)感謝，說出想法后，裴喻寒倒沒拒絕，只是派了黎延同她一道出門，這讓葉香偶心里忿忿不滿，出個(gè)門也搞得被監(jiān)視一樣。

    或許是她表情太明顯，黎延笑著安慰她：“出了上回的事，少主只是不放心表姑娘而已?！?/br>
    來到座落在晨光街的眾安堂，葉香偶瞧這家醫(yī)館不大，但門庭人來人往，絡(luò)繹不絕，生意顯然不錯。

    今日曾大夫正巧又是外出會診，甄姑娘看到葉香偶來了，顯得十分詫異，吩咐幫手照看病人，便將葉香偶引入客房，這眾安堂共分三進(jìn)，一進(jìn)看病，二進(jìn)藥房，三進(jìn)房舍。

    入座后，葉香偶知道她忙，趕緊開口：“不妨事，我今天只是來向甄姑娘道謝，坐坐就走。”

    甄姑娘卻不敢怠慢，親自沏了茶，奉上糕點(diǎn)。

    葉香偶也讓家仆把事先準(zhǔn)備好的禮物呈上來，她認(rèn)為像甄姑娘這種淡泊如水的性子，必定不愛翡翠珠寶的靡華之物，故送上的是一套如意形墨，顧名思義，墨的形狀就是如意形，分為上下兩節(jié)，鏤刻精工，濃色有光，墨品上標(biāo)記“宣寶墨肆”，是制墨名家費(fèi)琢雨的精佳之作。

    這本是裴喻寒的收藏品，有回被葉香偶瞧著喜歡就要來了，不得不說裴喻寒就是這點(diǎn)好，出手大方得很，無論她要什么他都肯給，而今她借花獻(xiàn)佛，也不曉得裴喻寒知道了會作何感想。

    甄姑娘見了這套如意形墨，風(fēng)平浪靜般的面容上果然掀起一絲波瀾，可惜還是搖頭：“如此重禮，萬萬收不得。”

    葉香偶莞爾一笑：“此乃我一片心意，還請甄姑娘千萬要收下，以答謝甄姑娘為我調(diào)藥療傷之恩?！?/br>
    甄姑娘嘆息：“葉姑娘客氣了，醫(yī)人治病，乃醫(yī)之根本，不為所求?！?/br>
    葉香偶卻笑嘻嘻地講：“不瞞甄姑娘，這套墨品是我當(dāng)初瞧著喜歡，央求我表哥送給我的，我拿來只為欣賞，真用來練字，完全是糟蹋了這套精品佳墨，若委實(shí)不肯收，那我就求你用它做一幅字畫，改日送給我好不好？”

    對她這番言辭，甄姑娘簡直啼笑皆非，原來還有這樣送人東西的？

    不過葉香偶也的確撓到了她的癢處，平日里她除了學(xué)識藥草之外，還喜歡調(diào)香、烹茶、作畫等風(fēng)雅之事，因葉香偶實(shí)在堅(jiān)持，她卻之不恭，最終收下來。

    之后她又為葉香偶檢查下背傷，并送給她一小盒潤肌藥香丸，總共十粒，用法是沐浴時(shí)浸泡水中融化開，泡澡上半個(gè)時(shí)辰，可以使黯淡的肌膚變得愈發(fā)瀅透白皙。葉香偶心道難怪她皮膚瞧起來這么好，細(xì)滑得宛如牛乳一般。

    隨即彼此坐在一起品茗，葉香偶拈開瓷蓋，但聞茶芬四溢，撲鼻而來，一葉葉翠綠葉兒在水面上下翻浮，她仔細(xì)辨別下，又輕抿一口，不由得贊嘆：“好茶，好茶，如今已鮮少能喝到這種石瓜茶了?！?/br>
    她說得不以為意，卻沒注意甄姑娘一臉驚愕之色：“原來葉姑娘對茶葉頗有研究？”

    要知茶葉多盛產(chǎn)于南方，而這石瓜茶卻源自北方山嶺之上的懸崖峭縫中，產(chǎn)量極為稀少，湯茶清香，入口微苦，可以用作藥材，且有提神醒腦之效，是曾大夫一位北方友人饋送的一小罐，盡管比不上龍井、毛尖等名品來得珍貴，但有人卻獨(dú)愛此茶帶有的一股淡淡的原野氣息。

    如果葉香偶認(rèn)出幾品南方名茶，倒不足為奇，偏偏這種十分孤僻的石瓜茶，她居然隨口就能說上來，可不讓甄姑娘吃了一驚。

    轟隆……

    像是晴天霹靂，葉香偶猛地兩眼放空，一片茫然，端著茶盞一動不動，猶如入定之狀。

    她、她剛才在說什么？

    為什么她會自然而然地說出口？又為什么她會知道這叫石瓜茶？

    她明明對茶葉毫無研究，也從未了解過，但適才一刻……好像那些東西早在大腦中根深蒂固，熟悉已久，亦如劍客面對敵手時(shí)，拔劍而出般的不假思索，那么順其自然的說了出來。

    “葉姑娘？”甄姑娘疑惑地呼喚一聲。

    “我……我……”葉香偶被拽回神思，迷茫地看看她，又看看手里的茶，驀感到分外燙手一般，冷不丁松開，“咚”地一聲，茶杯應(yīng)聲而碎。

    甄姑娘嚇了一跳，連忙將她拉至一旁，拿手帕替她撣了撣被濺濕的裙擺。

    葉香偶慌慌張張地道歉：“對、對不住……我剛剛一時(shí)失神……”

    “葉姑娘……”她臉色極其煞白，就像月光底下一撕即碎的紙片，甄姑娘略帶擔(dān)心地問，“你沒事吧？”

    葉香偶一愣，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樣，尷尬地開口：“沒事……沒事……”緊接著又道，“甄姑娘，那我就不在此打擾了，先行告辭。”也不待甄姑娘再說什么，急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