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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的時候許錦棉總是老佛爺似的坐著,倒是察覺不出他有多高,現(xiàn)在正兒八經(jīng)的跑出來,倒是看著挺高的,比齊長青還要高一點,是四個人中最高的那個。 他走在前面,忽然停下,回頭看李元,“小元子,到前面來引路。” 雖然來了靠山村這么久,但許錦棉依舊是不知道爺爺奶奶住哪邊的。 “來了?!崩钤团苌锨?,順便拉上齊長青。 于是許錦棉落后一步,再后面是小五叔。 四個人沿著寬闊的胡同往前,沒走多久,拐進(jìn)小胡同,進(jìn)入老年區(qū),再拐個彎就到了。 進(jìn)門之前,李元說了下爺爺奶奶這邊的情況,“過年前后我姐過來過,幫著包了餃子還炒了菜肴,應(yīng)該是從家里拿了一些饅頭、粘豆包過來,不過拿的不多,現(xiàn)在也早吃完了。” “院子里里外外的都沒怎么修整?,有的地方有冰?!?/br> “房子也沒翻修過?!?/br> 站在后面的小五叔便說了句,“還是以前的樣子,一磚一瓦都沒變化過。” 而周圍的宅子基本都翻修過,有的是直接推倒重蓋,完全變成了新的磚瓦房,爺爺奶奶家的老宅子,也算是極少數(shù)存在的了。 推開門進(jìn)去,堂屋沒亮燈,李元喊了一嗓子,里面這才亮了燈。 李元率先進(jìn)屋,幫著捅開爐子,又放了點煤炭進(jìn)去。 “元元來了?”爺爺爬起來就要下炕。 老人家睡得挺早,這會子已經(jīng)準(zhǔn)備睡覺了。 “啊。”李元應(yīng)了聲,就問,“奶奶睡了沒?” 自從傷了胳膊,奶奶就一直在炕上養(yǎng)著,平時睡覺也多,現(xiàn)在是肯定沒睡著的。 屋里的味道不太好聞,有種老年人特有的味道,不過天氣冷,也沒法散味,暫時只能這樣忍著。 “沒睡?!币娭簧系哪棠萄b睡,爺爺就說了句。 “那就好?!崩钤c了點頭,又沖著外面喊了聲,“爺奶都沒睡,進(jìn)來吧。” 外面的人就都打開門進(jìn)來,呼啦啦三個人。 齊長青是慣常跟李元在一塊,孟不離焦焦不離孟的,也來過這邊好幾次,爺爺是認(rèn)識的。 只是許錦棉,爺爺當(dāng)真是沒見過。 還有另外一位。 屋里光線不算明亮,老人家眼神又沒有那么好,而小五叔也沒有上前,站得距離甚至是最遠(yuǎn)的。 爺爺盯著看了半晌,心中若有所覺,卻又不敢確認(rèn),就只扭頭看向李元,“元元,這是……” “這位是我老師?!崩钤噶酥冈S錦棉,“就是他幫了我很多忙。還有這位……爺爺,這是我小五叔。” “小五……”爺爺聲音都顫抖了,他再也顧不上什么,急忙從炕上下來,走近了看小五叔。 當(dāng)年生病時候的小五叔才十八歲,不過也已經(jīng)有青年的樣子了,個子不高,五官俊美,模樣是十里八鄉(xiāng)的頭一份,平時總是沉默寡言的,出去干活賺的錢都會拿回來上交,因為如果不這樣做的話,奶奶會咒罵他。 炕上的奶奶還在裝睡,像是完全不知道這個事兒似的。 爺爺上前拉著小五叔的胳膊,上上下下的打量他。 離開這么多年,模樣變化并不大,仿佛還是生病之前的模樣,個子倒是稍微長了一點點,還是大長腿,瘦條條的樣子。 唯一變化的是眼神。 以前的小五叔眼神木木的,他是家里老小,上面四個哥哥還有父母,他們說什么他都得聽,不聽就是不孝順,不敬重兄弟,一個個大帽子扣下來,他也不敢反抗,性格便顯得十分懦弱沒主見。 現(xiàn)在小五叔還是以前的樣子,只是眼神卻變得冷漠又生分。 過去這么多年,爺爺更老了,他是小五叔親爹,此時他看著自己的親爹佝僂著脊背,眼中閃爍著淚花,一張臉又是難過又是驚喜的,看著親爹老淚縱橫,他自己卻十分無動于衷。 “爸,歇一歇?!毙∥迨褰K于開口。 李元趕緊上前扶著爺爺坐下。 爐子捅開了,煤炭也引燃了,逐漸燒紅,屋里迅速變暖和起來。 炕上的奶奶還是沒有動靜,李元就小聲道:“爺爺,奶奶這是睡著了。小五叔回來了,不叫奶奶知道怕是不好……” 爺爺就重新站起來,往炕上那邊走,“我去喊。” 李元去拿了水壺,裝了熱水,正好趁著燒爐子的功夫燒點熱水。 炕上,爺爺過去推了把奶奶,低聲說了句什么。 過了好一會兒,奶奶才終于有了動靜,聲音很大的嘟噥道:“煤炭不是錢……” 張嘴就抱怨李元把爐子捅開,用掉的煤炭是花錢買的。 李元就覺得很好笑,這些煤炭包括外面的木柴,都是他花錢買了送過來的,又沒讓奶奶自己出錢,就著她都能抓住機(jī)會罵出來。 要么說呢,有些人就是這樣,再完美的事情她也得不講理地罵幾句,整個人都是極其扭曲的。 “小五回來了?!睜敔敺鲋棠套饋怼?/br> 小五叔還是站在距離炕很遠(yuǎn)的地方?jīng)]動。 這個距離有多遠(yuǎn)呢,幾乎是屋子里最遠(yuǎn)的距離了。 奶奶也沒往這邊看,只說:“這么多年都沒動靜,家里是死是活的你也沒放在心上?家就在這里,你就不想家?” 憋了一肚子怨氣,開始埋怨小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