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jié)
怎么可能沒有隔閡呢?說沒有那都是騙人的,她不想騙賀嬤嬤。 賀嬤嬤嘆了口氣,“嬤嬤給你講個故事吧?!?/br> 其實這個故事很長很長,從一個怯弱的少女入宮被封了才人,到這個才人瞞著生下來了皇子,為了怕自己兒子遭了暗手,進行了各種各樣的預(yù)防措施,一藏就是六年。 再正常的孩子,在幼童時期,被這么養(yǎng)著藏著,多多少少都會有些問題,而這個幼童的問題就是為人孤僻,仿若個木頭人似的,甚至連話都不會說。 而后來進入人眼底之后,想象中的苦難也沒有過去,隨之而來的是各種譏諷、辱罵、不屑等等,甚至啞疾久治不愈,還惹來了自己父皇的厭棄。 母親逝世,父親厭棄,哪怕是個普通人家的幼童也會生活艱難,更不用說是在深宮之內(nèi)?;屎竺嫣鹦暮荩髅嫔系挂矝]下什么狠手,頂多就是忽視罷了??缮厦嫒硕际侨绱?,下面侍候的人可想而知。 幸好的是這個幼童身邊還有兩個很忠心的忠仆,兩人幾乎是一刻不離的守在那個還很幼小幾乎對迎面而來的惡意沒辦法有絲毫反抗的幼童身邊。 期間受了多少磨難自是不提,幼童畢竟是皇子,旁人還做的不敢太明顯,而身邊的這兩個奴才可就沒那么好了…… 其實故事講到這里,小花已經(jīng)完全明白了。那個皇子就是殿下,那兩個宮人就是齊姑姑和福順…… 要說心里沒有想法,真是假話。 即使小花不斷告訴自己,景王和福順和好如初對她才是最好的,可心里也是有想法的,覺得景王這樣冷處理福順手段有點太不動聲色,似乎有點不解恨的感覺…… 她早就知道福順對景王來說,不同于其他的奴才,直到賀嬤嬤講了這個故事,她才真正明白到底是哪兒不同。 “說句大不敬的話,福順幾乎是一直把殿下當(dāng)做自己的命根子在看待,舉凡是對殿下一切不好的,他都會堵在前頭沖鋒陷陣。當(dāng)年嬤嬤分在敬嬪娘娘宮里,也是從當(dāng)初那種艱難中過來的……現(xiàn)在殿下長大了,成人了,也分封出來了,日子本應(yīng)該是順心順意了,他又開始cao心殿下的子嗣問題。夫人是如何進來,想必您早就明白了,而那幾個道理與之相同……” 四周安靜極了,連那偶爾嘰嘰喳喳的鳥叫聲似乎也沒了。 “嬤嬤當(dāng)初也覺得福順這樣做不好,可刨除一切外在的因素,也難為他一片苦心了。唉,這老家伙一向謹(jǐn)守本分,從來事必親恭,唯獨在這件事上做的過了……” 小花早已是淚流滿面,不為其他,而是景王。 她一直以為人的性子必會與其成長有關(guān),卻沒想到景王是如此長成的。心仿佛被人捏成了一團似的疼,幾欲喘不過氣來。 “嬤嬤沒有想為誰解釋什么意思,只是想告訴你,其實人沒有全然的好壞,可能在你的立場,他是壞的。可是在他自己的立場,可能他就會覺得自己是對的,孰是孰非,還得是自己琢磨?!?/br> “嬤嬤,我沒有怪福公公的意思。您說的,我都明白?!?/br> “明白就好,趕緊把眼淚擦擦吧,本來是來說說話解悶的,沒想到倒把你給說哭了,這可就是嬤嬤的該死了?!?/br> “嬤嬤千萬不要這么說,小花感謝您告訴我這些?!?/br> 感謝您讓我知道他的以往,感謝您讓我心這么疼。 丁香去屋里端來水,給小花浄面上了香脂。一番事罷,小花才赧然一笑。 “殿下對你好,嬤嬤其實也挺高興。雖然嬤嬤沒在殿下身邊侍候,但看了這么多年,也是明白殿下需要一個貼心的人兒?!辟R嬤嬤摸了摸小花的手,又說道:“你的身子,嬤嬤估計差不多近段時間就會好了,其他的你可得加把勁兒?!?/br> “女人啊,這一輩子,什么也比不過有個子嗣在身邊的好。男人的心意,有最好,沒有也不是不能過的。”這句話的聲音壓得極為低。賀嬤嬤這輩子雖沒有嫁過人,但看到的太多。此時說來,可以算是有感而發(fā),也可以算是指點。 “嬤嬤,小花懂。” “懂最好了,你附耳過來,嬤嬤告訴你幾個助孕法子,你先放在心里琢磨著。等時候差不多了,自己看著辦吧?!?/br> 賀嬤嬤低聲小語,小花聽著聽著就面紅耳赤了。 說完后,賀嬤嬤道:“好啦好啦,老婆子也坐了許久了,是時候回去了。” “嬤嬤,我送你吧?!?/br> 小花站起來要送賀嬤嬤出去,她不讓,不過終究還是沒拗過小花。 出了西院大門,賀嬤嬤的心才終于放下來。 其實齊姑姑不來找她,她也是會琢磨著向她點幾句的。 殿下心里兩邊都丟不下,這兩人有矛盾,殿下心中難免會考量。小花的時間畢竟沒有福順長,日子久了,主子難免會偏到福順那里,認(rèn)為她不懂事。 更何況和福順修復(fù)關(guān)系,對她也不是沒好處的。 這樣想七想八的想了一大堆后,賀嬤嬤才失笑出聲。 這真是人老了,cao心的也多了。 *** 晚上景王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亥時。 一直肅著的臉到了西院以后,才稍微和緩那么一些。 小花現(xiàn)在已經(jīng)養(yǎng)成習(xí)慣等著景王了,正在東次間描紅的她,聽到外面的動靜就迎了出來。 侍候著他更了衣,得知還沒用膳,就讓丁香趕緊去叫膳了。 “殿下,累不累?都這么晚了,沒說先用了膳?!?/br> 小花嘴里叨叨,服侍著景王上了炕,給他端了茶盞,又往他身后塞了個大軟枕,自己坐在他腿邊,摸了摸他的腿。 僅這一摸,小花就知道景王可能又是伏案了一天,心里有些心疼又有點惱他不愛惜自己的身子。 眼睛繞到站一旁的福順身上,她態(tài)度自然的說道:“福總管跟著殿下忙了一天,肯定也是極累的,也坐下歇會兒吧?!?/br> 這是小花自那以后,第一次和福順說話。 不光福順感覺到了,景王也感覺到了。 “老奴不累,謝夫人的關(guān)心?!?/br> “怎么可能不累呢?殿下還是坐著就累成這樣,您還是站了一日?!?/br> 她示意一旁的丁蘭去搬張椅子過來,福順連忙推拒,“奴才在主子跟上哪能坐呢,謝夫人的好意?!?/br> 見此,小花只能對景王說道:“殿下,福總管不愿當(dāng)著您面上坐,要不讓他去別間休息休息?”見景王點頭,她又對福順笑著說:“??偣芸烊バ?,殿下有什么事我讓人叫您?!?/br> 福順只得跟著丁蘭去了外間,小花又把春草招來交代了她幾句,讓她上茶上點心,還有晚膳也不要忘了。一番忙碌下來,扭頭看到的是景王默默看著她的眼神。 小花摸了摸鬢發(fā),不好意思的小聲說道:“福公公畢竟是殿下身邊的老人兒,婢妾就算一時心中有些不痛快,還能一直不痛快不成,總歸來說只要對殿下是好的,婢妾也會覺得他們是好的?!?/br> 景王眼中閃過一抹笑意,摸了摸她低垂的腦袋。 她能明白,甚好。 景王的晚膳是擺在東次間炕桌上用的,福順則是在外間的一個小桌上用的。 跟了景王這么多年,殿下一直算不上是個細(xì)心的人,福順每次用膳說起來吃的也算是極好,但更多數(shù)則是隨便吃兩口就算完了,哪能在殿下身邊當(dāng)差還能吃頓順暢飯的。 花夫人在向他示好,福順知道。 見到花夫人這樣的表示,哪怕內(nèi)心高傲如福順,也是松了一口氣的。殿下寵著的人,對自己有隔閡并不是什么好事,早早就認(rèn)清現(xiàn)實的福順也是明白這點的。只是終究人老面子薄,一時低不下這個頭。 他不知道的是,齊姑姑和賀嬤嬤為了他的事可是費了不少的心。以往坐陣小廚房從來不出門的賀嬤嬤也罕見的出門了,還要考慮到花夫人心里不好想,來了幾次才切入正題。 所幸現(xiàn)在皆大歡喜,都是眾人樂見其成的。 福順一邊用著飯,一邊豎著耳朵聽里面的動靜,聽到里面那個年紀(jì)小的花夫人一會說一句‘多吃點這個’‘再用一碗飯吧’‘這湯挺好的’,雖殿下沒有回應(yīng),但用他以往的經(jīng)驗來看,殿下絕對是聽了的。 遂生出一種怪異的心情,殿下身邊有個這樣的人似乎也挺好,總歸可以知冷知熱。 坐在外間,看到的景象也是挺多的。福順見著小夏子兩人進進出出,順著側(cè)門往浴間那邊備水,就知道這肯定是花夫人給殿下準(zhǔn)備的。 殿下的腰椎肩頸都不好,花夫人隔個一兩日就會讓人備了滾滾的熱水,讓殿下泡上一會兒,然后與他松乏松乏,這樣一來,第二日殿下辦公務(wù)就不會覺得身上哪兒不舒坦了。 在西院,貼身服侍景王的內(nèi)容福順并不清楚,但也不妨礙他問小夏子和小秦子。福順的威嚴(yán)對于這兩個小太監(jiān)還是挺好使的,更何況問的也不是別的事,而是殿下的起居,小夏子兩人自是都告訴了他。 福順除了甚好,也做不了他想,所以當(dāng)丁蘭來說‘夫人讓總管去歇著,殿下這里她會小心照料的’,福順也沒有拒絕,而是跟著丁蘭去了旁邊耳房那里。 第一次,覺得沒跟在殿下身邊,他能夠心安。 ☆、第95章 浴間里,景王坐在偌大的浴桶內(nèi)。 小花坐在一旁,邊撩水玩,邊和他說著話。 不是景王不想讓她陪浴,而是這水溫度高,對景王來說,泡一下等下推拿會舒坦很多,對于小花來說,泡完了她就成煮紅的蝦子并渾身松軟無力了,而且每每到了最后都會走了題。 所以自那次景王拖著她在浴桶里荒唐了一場,之后例定的推拿沒顧上,小花埋怨了景王,他就再也不干這種事了。 “與殿下說了那么多次,平日里自己要注意些,就算不為了別的,自己也不會難受啊。什么事情比身子重要?辦會兒公務(wù),起來活動活動,總是好的?!?/br> 這種叨叨,小花不知道說了很多遍了,在她看來,景王總是左耳進右耳出。 她不知道的是,景王比原先改了許多,只是最近事情多起來,他才想不起來此事。景王瞌著眼,靠在浴桶里,看似人昏昏欲睡,其實大腦一直在轉(zhuǎn)動。 他想著那處銀礦的開采,想著京中最近的各種異動。銀礦那處也就算了,關(guān)鍵是京中,自從那次削減兵權(quán)未成之后,京中那里異動頻頻,景王參考了各種消息,才發(fā)現(xiàn)中間的機鋒所在,只是一時事情還不明朗,只能靜觀其變。 說是簡單,但對于在萬里之遙的他來說,做起來就沒那么容易了。 釘子暫時就只太子那里還能得用,另外幾處都還上不去,所能得到的消息太少,他只能命手下人收集各種消息,然后自己根據(jù)著太子那里過來的消息與自己上輩子后來的一些所知慢慢對應(yīng),才能管中窺豹。 這些都是黃覃與那幾位幕僚門客都幫不上的,只能自己來,因為他是發(fā)號施令者,只有他能統(tǒng)管全局,才能做到如臂使指。 當(dāng)然,也不止這些,還有封地的一些官員,長史關(guān)錚那里,治下兵將那里等等等等,都需要他自己去琢磨去思考。 景王想著想著,眉頭就皺了起來。一只冰涼的手指摸上他的眉心,揉了揉,“都忙了一日了,回來就歇歇。” 小花不明白景王為什么會成日里那么忙,就算知道什么她也不懂,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他回來了能呆的舒服一些。 想著下午知道的那些,小花眼里的煙霧又彌漫上來。可她什么也沒說,而是坐在了景王身后,拿著把玉梳緩緩給景王通發(fā)。 胡良醫(yī)說多通發(fā)對人好,小花記住了,有機會就會幫景王通發(fā)。 通了一會兒,她摸摸浴桶里的水有點溫,便叫來人又注入些熱水。 泡了差不多快一刻半鐘的樣子,小花才叫景王起身,為他擦了身,套上褻衣,兩人去了臥房。 這會兒讓景王再想什么,他都沒精力想了。面埋在軟枕里,有淡淡的清香和愜意的氣氛,不自覺就闔上了眼,放緩呼吸。 小花自顧自的忙碌了半個來時辰,停下手后,見他睡著了。自己去沐浴更衣后,又回到床上。 等小花躺下的時候,景王已經(jīng)換了一個側(cè)臥的姿勢,小花貼了上去,抱著他的腰,緩緩入眠。 ******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著,小花每日除了與陳先生學(xué)習(xí)功課之外,其他重心全放在了景王身上。日子過得悠閑而又舒心,不自覺又是一個多月多去了。 “夫人身子恢復(fù)的很好,這次兩副藥吃完便可以停了?!?/br> 胡良醫(yī)把完脈后,撫著胡子說道,臉上全是滿意的笑容。 “賀嬤嬤的藥膳很好,老夫本來預(yù)計差不多得五六月之久,卻沒想到會提前了一個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