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喜兒瞪了瞪眼,忍了忍也沒有頂回去。 “福公公的意思都那么明顯了,誰能拔個頭籌,自是不同尋常。你們誰不知道這其中的意思啊,裝什么裝呢,明明心里想的不得了,還要在那里裝,真是讓人惡心?!?/br> 巧蓮這話說得有些難聽了,大家心里知道是一回事,被人說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而且這話有一竿子打倒一船人的嫌疑。 喜兒坐不住了,站起來瞪著巧蓮,“你才惡心呢,你也不看看你那張臉,扭曲的讓人惡心。” 梅兒在一旁狀似無意的插嘴道:“嘖,眼睛都嫉妒的發(fā)紅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喜歡內斗吧,自家人把自家人害了,結果害人的也沒落好,還把自己牽連進來了?!?/br> 枝兒是被巧蓮撞了一下才會弄翻茶盞,這事并不是什么秘密。枝兒自己心里清楚,這同屋的人也清楚,平時大家不想生事,碰到巧蓮說些難聽話,總是不理她或者讓著她,但是人總有些脾氣的,這梅兒估計也是被巧蓮這幾日的難聽話給說火了,才會直接戳了出來。 “你——”巧蓮怒視著梅兒,眼神恨不得把她吃了似的。 梅兒不甘示弱,“你什么你,別人是懶得理你,你當誰怕你不成?”一副懶得理她的樣子,轉頭對喜兒說,“喜兒,咱倆當差的時候,可不能學那有些人,本來就是一根線上的螞蚱,只有那些蠢貨才會自家人害自家人?!?/br> 枝兒臉色也難看了起來,估計是梅兒的話有些戳她心窩子了。 喜兒大力的點點頭,特意拉高聲音,“當然,我才沒那么傻呢?!?/br> 說完,兩人還對視的笑了起來。 枝兒沉默的坐在自己的床上沒再說話,巧蓮則是氣呼呼的上了床用被子蒙在自己頭上。 小花暗暗的搖頭,不想再去看那邊,旁邊的秀云看那邊的眼神閃了閃,又收了回來。 **** 經過那次巧蓮兩人被調出了殿外,剩下的四個人更加謹慎了。 喜兒本就是一個跳脫的人,來到殿中服侍后,就收斂了很多。最近這幾日行為舉止更加穩(wěn)重了,人似乎一下子就成熟了不少。 這一日,景王用膳,喜兒和梅兒兩人侍膳。 景王今日穿了一身寶藍色繡暗紋的錦袍,頭戴嵌寶赤金冠,更顯得面如冠玉,俊美非常。只是臉上什么表情也沒有,話也沒有一句。 認真說起來,這幾個小宮人已經服侍景王有些時候了,對景王秉性也有些了解。怕都很怕,但怕也擋不住那種想飛上枝頭的心,尤其景王的身份擺在那里,又生了一副俊美的皮囊,對一些小丫頭們很是有殺傷力。 喜兒站在一旁侍膳,有些心不在焉的,不時的偷偷看著景王,臉上閃過癡迷的神色。 殿中安靜的厲害,小花遠遠的站著,看著這邊的情形,總有種想皺眉頭的感覺。 景王的用膳禮儀很好,慢條斯理的,吃飯的動作很慢,每一口都咀嚼的很仔細。景王用完飯有喝湯的習慣,當他放下筷子的時候,眼睛望向湯的時候,就是代表他需要湯了。 景王這些習慣不光喜兒和梅兒知道,連小花這些日子在一旁都看知道了,可是今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景王放下筷子后,負責舀湯的喜兒一直沒動靜。 梅兒在一旁沖她使了幾個眼色,她都沒有看到。梅兒無奈只能走到她旁邊,拿著一只空碗盛湯。 這喜兒到底在干什么啊!殿下那么明顯的舉動都沒有看到! 梅兒的動作驚醒了喜兒,她見梅兒拿碗盛湯的舉動,這才想起了她侍膳中應該負責的事情。一把搶過梅兒手里的碗,也沒看碗里盛了多少舀了兩勺,然后抖著手捧給景王。 “殿下?!?/br> 喜兒的聲音抖得厲害,本來垂著頭懶得再看這邊的小花都聽出了其中的異樣。她抬眼一看,剛好看到喜兒暗含著激動欣喜癡迷的神情和那雙微微發(fā)抖的手。 景王抬手去接,也沒有去看旁邊那個小宮人,也不知道喜兒是太激動了還是碗里盛的太慢,手里的湯晃了一下,潑出了一些剛好灑到景王修長的手上。 被潑的人還沒說話,喜兒倒是慌了,直接嚇得手里的碗掉在地上,碗里的湯灑了出來,潑了喜兒一身不說,也濺到了景王袍角與鞋面上。 “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嗚嗚嗚,殿下我給你擦擦……” 喜兒手忙腳亂的掏出自己的帕子,想上前給景王擦拭,人還沒靠近就被福順的手擋開。 “出去。” 福順臉一僵,也沒說什么,趕緊揮手示意小花兩人上來收拾地面。 “殿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喜兒哭得兩眼通紅,跪在地上還想求得原諒。她往前膝行著,似乎想去抱景王腿的樣子。 景王眉頭罕見的皺了起來,人站了起來。 “福順,這兩個都出去。”說完,人就去后面換衣裳去了。 這下,福順再也維持不了好臉色了,皺著眉頭不耐煩的揮手。旁邊走過來兩個太監(jiān)拽著哭著還想掙扎的喜兒往外去,梅兒滿臉都是懊惱跟在后面就出去了。 秀云和小花正在收拾狼藉的地面,喜兒被拽出去的時候,秀云抬眼瞄了小花一眼。本以為自己動作很隱蔽,沒想到正好撞到了小花的眼睛。 小花微微的嘆了口氣,也不想去費心思分析秀云眼中到底蘊含著什么。 ☆、第29章 一連被踢走了四個小宮人,福順心情糟糕到無法形容。 他可是不止一次暗里敲打那幾個小宮人,但是無法,殿下氣場太高,這些小小宮人都是剛進府的,又不像那些長年服侍在殿下、身側的。就是那些慣常服侍殿下的,偶爾難免也會出點錯。 一般無傷大雅,殿下都會無視。 可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和這些他安排進來的小宮人們較上了勁兒,一點點小失誤就把人踢出去。他又不能說景王殿下不容人,只能自己郁悶在心,差點沒噴出一口老血。 眼見剩下那兩個也是岌岌可危,福順覺得自己的心臟受不了了,他要去找‘老伙計們’聊聊去。 轉了一圈,老伙計們都各自有差事,他只好去找自己的老搭檔齊姑姑。 平日里在小宮人小太監(jiān)們面前派頭十足的福順,此時垮著一張老臉,垂頭喪氣的坐在那里,整個人如喪考批。 齊姑姑見他的樣子,忍不住掩嘴笑了一下,道:“沒這么夸張吧,用的著這幅樣子?” 齊姑姑和福順兩人以往是一起侍候過景王的親娘敬嬪娘娘的,幾乎從小看著景王長大,又和他一起前往封地就藩,算的上是老資格了。兩人共事了幾十年,關系極好,所以平時在彼此面前也不需要什么太注意形象,齊姑姑見慣了福順有別于人前的樣子,自是也不覺得驚訝。 聽到齊姑姑調侃,福順點點頭,著重加強自己的口氣。 “有這么夸張!” 齊姑姑平時仿若景王般淡漠的臉,此時表情生動,笑著道:“行了行了,都是爺爺輩兒的老頭子了,用的著這么小孩子氣嗎?” 這個爺爺輩兒是指福順入宮的年月,如果他此時還在宮里,并且混的不錯的話,很多小太監(jiān)都要叫他福爺爺,璟泰殿里的幾個小太監(jiān)就是如此叫他的。 福順咳了兩聲,這才端起正經的表情,還沒維持一會兒,又嘆著氣塌下了腰。 “我現在越來越摸不準主子的性格了,每次都是讓我以為天降大喜的時候,他就突然來這么一出。六個小宮人——”福順筆畫出個六字,臉色如喪考妣,“今年我還特地加了兩個,現在已經被踢出來四個了。” 提起這事,齊姑姑也挺頭疼的。 經過往年的‘慣例’,如果這六個全部被踢出來以后,至少半年之內福順是再也不能安排進人了。 提了,主子也不會答應。 這一耽誤,又是大半年時間。 再拖兩下,翻過年主子都二十六了。哪個王公貴族的子弟不是老早就大婚,翻年就抱娃兒,有的姬妾爭氣的,還能一年抱幾個,唯獨景王,至今不見有動靜出來。 他們幾個也不是沒有暗示過這個事情的,只是殿下根本不理會你,又或者沒聽懂。他們又不能明晃晃的直說,無奈之下,幾個服侍很久的老伙計才會一起商量出來這個法子。 為此齊姑姑也是費了很多心思,要不然以她此時在景王府掌事姑姑的身份,用的著親自就看著訓練那些個小丫頭片子嗎。 “殿下他有多久沒去東三院過夜了?” 提起這個,福順又是一臉衰樣,過了良久才出聲,“半年是有的?!?/br> 齊姑姑本想抱怨一下你怎么也不提兩句,可是思及福順的急切,知道他也不是沒提過,又想到殿下那種性格,只能滿腔的話語轉為了一聲嘆息。 過了良久,齊姑姑才喟嘆的說了一句,“如果娘娘知道殿下會是這么個性子,不知道會不會后悔當初的決定。” 說起這個就扯遠了。 在景王沒有出生的時候,他的親娘那時還不是敬嬪,而是李才人。 那個時候許貴妃與皇后之間爭鋒相對,弄得后宮情勢緊張風聲鶴唳。 宮中總是有懷孕的妃嬪無故流產,要么就是難產而亡,幾年之間除了貴妃與皇后兩人竟無人能誕下皇嗣。 李才人生性膽小,在一次偶然被臨幸發(fā)現自己懷孕之后,就成日里提心吊膽的。害怕流產害怕難產,總之就是各種怕,便下了一個荒謬的決定,就是隱藏自己有身孕的事。 換著其他人自是不可能啦,可這李才人住處偏遠,為人膽小怯弱又不愛與人交際,在宮中也沒有什么來往的人,又是個一年到頭難得被陛下臨幸一次的小才人。 所以透明也有透明的好處,想從人前隱藏起來也是挺容易的。 就這樣隱隱藏藏生下了五皇子,其間的困難苦處自是不必說。 知道自己生下一個皇子之后,李才人非常高興,好幾次想把這事兒說出來。但那個時候貴妃和皇后之間的爭斗已經進入白熱化了,其中許貴妃流產了一次,皇后生的三皇子也以二歲稚齡夭折,李才人見此情形更加不敢說了。 怕五皇子哭了被人聽見,就用布綁住他的嘴,只留下鼻子呼吸,平日里也是把嬰孩時期的五皇子藏于所住之地的暗室里,從來不往外面帶。 李才人生性膽小,后宮局勢嚴峻。藏著藏著,自己都有些神經過敏了。開始要喂奶的時候,還日日去暗室去的勤。等后來五皇子可以吃飯了,自己幾乎不去了,都是讓身邊心腹宮女太監(jiān)去喂食的。 而自己則是神神叨叨的瞅著外面動靜,生怕突然有人進來。旁人她信不過,只有自己看著才放心。那個時候福順和齊姑姑已經感覺出來李才人的神經有些不正常了,可是他們也只是個奴才什么也不敢說,稍微提一下,就被李才人痛斥。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李才人已經是完全被人遺忘了,本就無寵,地位低下又不用去給皇后請安。懷著五皇子的時候,天天閉門不出,只讓心腹宮女太監(jiān)兩人侍候。 本來住處還有兩個粗使太監(jiān)宮女的,后來人也都走了。畢竟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李才人成日里不是臥病就是神經質,又沒有寵愛,誰還會在她身邊浪費時間。 唯一會來這里的就是一些就是送日常用度的宮女太監(jiān),也只有這些人還記得皇宮的旮旯處還有一個李才人。 而李才人身邊的兩個心腹也就是如今的福順和齊姑姑了。 對于一天比一天神經質的李才人,這兩人也是頭疼不已,又沒有法子制止。而且他們倆也明白宮中的情勢,并且主子一意孤行如此,他們當奴婢的也不能說什么,只能歇盡全力幫忙隱藏。 一藏就是6年。 五皇子從很小的時候,就是長時間一個人呆在暗室里,李才人怕兒子會說話引起人注意,甚至連話都沒教他說。 期間看著一天一天仿若木頭人連話都不會說的五皇子,福順和齊姑姑也是心疼異常??墒抢畈湃撕髞硭坪醑偭?,一心一意要把兒子藏起來,除了要吃東西的時候,誰也不讓進去暗室。 直至景王六歲被發(fā)現的時候,仍然不是不會說話的。性子甚至極其淡漠,就仿佛是一個木頭人似的。 當今圣上發(fā)現自己突然多出了一個六歲大的兒子,經過審問暗查明白了緣由,雖然有些惱怒,但也是不忍心責難李才人母子的。 甚至給李才人封了一個敬嬪,只是隨著逐漸慢慢進入別人視線之后,大家才發(fā)現這個敬嬪似乎瘋了,而五皇子是個不能說話的啞子。 對于五皇子的暗疾,熙帝也是招了很多太醫(yī)看過的。都說哪兒都健全,可能是心理上陰影,再加上從長下來就不說話才造成的。 后來,熙帝也曾費過心讓人教導過,可是事情已經成了定局,五皇子一直說不了話。 一個瘋了的敬嬪,一個啞巴木頭人五皇子,這兩個人完全戳在了當今圣上的心窩子上。剛開始也許還有些愧疚自己兒子居然成了這樣,可是時間長了就成了厭惡。 敬嬪沒多久就逝世了,宮里宮外就開始流傳五皇子是個啞巴。 聽到這流言,熙帝更是連帶五皇子都厭惡起來,覺得他給自己丟了臉,平時更是不管不問直接拋之腦后。 直至五皇子慢慢長大,成年被封為景王,遠遠發(fā)配到景州就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