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回到府上,賈敏就吩咐前院的小廝待老爺一回來就過來傳話。 看見嫣玉黛玉在說著話,賈敏心中更覺得不是滋味,再想起昔日慶都郡主又滿心愧疚。那枚雙魚玉佩一直放在箱匣里,賈敏取出玉佩摩挲著,還是決定聽林如海的意思如何;即便悔婚之事不厚道,但她也決不能將自家好好的姑娘推進(jìn)史家那個虎狼窩。 到外院傳話說老爺回來了,賈敏讓他們姐弟回去歇了,才只讓柳嬤嬤跟著過去前院。 林如海剛回到府上換了紗袍,回頭就看見賈敏推門進(jìn)來,令柳嬤嬤在屋外守著。 “瑾哥兒高中,今日史家起宴,我?guī)е虄汉陀駜哼^去相賀,見到了文二太太和大表姐。”賈敏同林如海說起在忠靖侯府發(fā)生的事,還有她和慶都郡主的信約,“那時慶都郡主剛生下瑾哥兒,我也還未懷上嫣兒玉兒。如今是大表姐重新提起,我這才想起此事。慶都郡主早亡,我也可憐瑾哥兒不幸;可嫣兒和玉兒是我捧在手心里疼愛著長大的,是我們的親生女兒,我哪舍得讓她們?nèi)ソo文氏做兒媳婦?!?/br> 林如海默然聽賈敏說著,眉頭越發(fā)深皺。 史家的情形很復(fù)雜,就算是前朝的男人都知道幾分。世子史瑾是先夫人慶都郡主所出,如今的忠靖侯夫人文氏是繼室;史家的爭斗根源并非史瑾和史珩的世子之爭,而是慶都郡主身后勢力和扶持趙王的文氏一族的爭斗。 慶都郡主是圣上胞弟楚王之女,因楚王戰(zhàn)死才將慶都郡主帶入宮中養(yǎng)在先皇后身邊。除卻已被誅滅的先皇后母族東安郡王一脈,楚王府也有親眷屬臣;尤其是如今接替了薛鎣大將軍一職的鎮(zhèn)北老將軍馮秋,當(dāng)年因楚王在北漠戰(zhàn)場上曾救他一命,馮秋感念至此。 帝王之心最不可測,今上的忌諱正是先皇后,而慶都郡主卻是先皇后的養(yǎng)女。 所有人都以為史瑾便是滿腹經(jīng)綸才高八斗也只堪得個進(jìn)士之列,未曾想陛下竟降下雨露天恩點入三魁之列。 “那你是怎么想的?”林如海聽她說完,才開口問。 “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辟Z敏終究是搖頭。 林如海也搖頭:“我說的是瑾哥兒被點為探花一事。” 賈敏看見林如海一副諱莫如深的神色,心中轉(zhuǎn)過心思,只道:“都說君心難測,如今看來當(dāng)真是這樣了?!?/br> 從前林如海少與賈敏論起前朝的事,如今才說起來:“若細(xì)究起來,文家恐怕是坐不住了,甄家也坐不住了。陛下如今年事已高,很多事情也回過味來,還不知道遭殃的是誰?!?/br> 盡管林如海說得隱晦,賈敏也聽出了其中關(guān)竅:“老爺,你是說,陛下是要——”她的聲音都是顫抖的,這話既出林如海之口,大概便是不假。 “崇清兄回京了?!绷秩绾3聊S久再說起,但立刻又轉(zhuǎn)回到了賈敏和慶都郡主的約定上,“莊太太說得也對。你和慶都郡主是口頭約定,嫣玉和黛玉年歲尚小,便是定下親事也還要等到她們姊妹及笄后再成大禮;你與莊太太先談好,等過三五年再將我們家姑娘嫁到史家,恐怕就是文氏要等不及了?!?/br> 想來林如海的意思就是答應(yīng)與史家結(jié)親,只是要將親事拖到兩個女兒笄禮后再迎娶。 算來這也是為今之計了。 “那依老爺之見,是將嫣兒嫁過去,還是玉兒?”賈敏也拿不定主意,在手心手背都是rou,思量良久都沒個答案。 “這也不急著定下來,等再慢慢看著,也和表姨太太商量些?!绷秩绾S值?。 本來這結(jié)親之事應(yīng)當(dāng)和親家太太商議,只是那忠靖侯夫人文氏本就不情愿和林家結(jié)親,又豈肯同賈敏好生相說,也就只能是和莊史氏議說;忠靖侯史鼎一向聽信他這個meimei,到時候自是水到渠成。 從前與文氏只是親戚,如今真要做了親家,賈敏才覺得文氏實在令人生厭。若非這一遭,她萬萬不會與史家結(jié)這親事。 回頭賈敏便將那枚雙魚玉佩送到史家,請莊史氏作為見證,直接交到忠靖侯史鼎手中。 另一塊雙魚玉佩正是在史瑾手中,聽史瑾的奶嬤嬤說這是慶都郡主臨終前交給史瑾的,千叮萬囑史瑾一定要將這雙魚玉佩好好帶著。 聽聞此事,賈敏更覺愧對慶都郡主。 文氏病了,就連與賈敏相議時都是由莊史氏這個早已出嫁的姑太太回來招待。 “我那嫂子,如今可真是躺在屋里病得不輕了!”莊史氏端起茶盞細(xì)抿,含笑著與賈敏說起,“聽說前日文二太太過府探望,遣開丫鬟婆子在屋外候著,她們姑嫂就在屋里說了小半天的話?!?/br> 賈敏輕撥開茶上的浮葉,聽見莊史氏說著就嘆道:“恐怕是禍非福?!?/br> 莊史氏回頭望向賈敏,也是苦笑:“以后我們是自己人,但文氏可不是我們自己人?!?/br> 雖是知道莊史氏和文氏早已不和,如今聽莊史氏這般說起,賈敏又想起林如海尤其與她提起的事,想來莊家也是早已聽到了風(fēng)聲。 莊史氏送賈敏出門,兩人走在長廊下,正好遇見史瑾從外院進(jìn)來。 “姑母,表姑母?!笔疯b遙拱手向她們行禮道。 “這可是我們探花郎!”莊史氏望見史瑾笑意盈盈,同賈敏說起。 史瑾仍是拱手候在原處,他已知道和林家姑娘議親一事。 賈敏仔細(xì)打量著史瑾,便是岳母看女婿越看越喜歡,才笑著說道:“一眨眼瑾哥兒都長這么大了!真是好??!” 莊史氏也輕笑問史瑾:“瑾哥兒這是剛從書房出來吧?” 史瑾溫和應(yīng)道:“父親多有囑咐。” “那去吧!我們就不耽擱你了。”莊史氏便點點頭,和賈敏繼續(xù)往院外走著,一邊仍同她說起,“說起來還是你好!林大人是探花郎,瑾哥兒如今也是探花郎,待日后琰哥兒再考取功名,這京城太太誰不羨艷你啊!” 雖是和史家的親事八字還沒一撇,聽莊史氏這樣說來還是讓賈敏忍俊不禁:“琰哥兒多大,這才剛進(jìn)學(xué)的稚童,哪能和瑾哥兒相比。如今瑾哥兒有了出息,慶都郡主在天之靈也能安心了?!?/br> 莊史氏只是哼笑:“如今說這些都還為時尚早呢!等真到了那一日,再說也不遲。” 聽見莊史氏這話里有話的意思,賈敏也覺得在理。 同史家結(jié)親一事還未讓嫣玉黛玉姊妹知曉,只是回到府上得知黛玉過去墨以院和嫣玉在下棋,賈敏才想到過去墨以院。 遙遙望見她們姊妹正在廊下竹案邊下棋,旁邊煮著清茶。 嫣玉捻著一粒白棋托腮冥思,黛玉就閑暇地端起茶盅輕攪細(xì)茶。 “姑娘,太太過來了!”逾白看見賈敏一行人進(jìn)來,連忙稟報道。 黛玉才回頭看見母親,喜笑顏開地喚了一聲母親;嫣玉聞聲也起身:“母親,您怎么過來了?” 賈敏過來瞥了一眼,笑問起:“你們姊妹在下棋?” “母親,jiejie就這樣拿著棋子快一刻鐘了。”黛玉到賈敏身邊挽起母親的手撅起嘴道。 “既是落子無悔,自然要深思熟慮。”嫣玉才將棋子放進(jìn)棋盒里。 “落子無悔,深思熟慮。”賈敏聽著她這話若有所想地皺起眉,然后略為贊同地點頭。 又見竹案邊煮的清茶,黛玉就斟了一杯茶給賈敏:“母親嘗嘗我煮的茶如何?” 賈敏在竹案另一側(cè)的蒲團(tuán)坐下,讓她們姊妹繼續(xù)下棋;黛玉仍是煮著清茶,等嫣玉遲遲落不下的那一粒棋子,看見jiejie低頭盯著棋局愁眉苦臉的模樣,就回頭朝賈敏笑說:“母親,要不你替jiejie來下這一局吧!不然可要等到日暮了。” 嫣玉覺得還是自家妹子深知己意,連忙將面前的棋子推給賈敏:“那可就勞煩母親代勞了。在棋局上我還未曾贏過玉兒,母親可要幫我這回了。” “就你小聰明!給我扔下這個死局?!辟Z敏無奈笑著接過棋子,和嫣玉換了座位。 嫣玉自顧自地斟了一杯茶慢慢喝著,看見母親和meimei對弈,饒有興致的模樣。 賈敏落下一粒棋子,笑著抬頭望向黛玉:“玉兒,你這棋技也是越發(fā)精湛了?!?/br> 黛玉笑語:“這是我和jiejie還有母親下。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若換作是旁人,必然未能如此的。外祖母家的二jiejie就擅棋,我與二jiejie下過一盤,也只是比二jiejie略勝一籌?!?/br> 聽meimei這般說來,嫣玉放下茶杯調(diào)侃她:“母親,你聽聽玉兒這說的什么話!二jiejie擅棋,她還能略勝一籌;就不知這話是在夸二jiejie,還是夸她自己呢!” “jiejie教我要實話實說?!摈煊窆室鈱︽逃裾UQ?。 “別耍嘴皮子!好好下棋,你姐故意引你分心呢?!辟Z敏輕笑著喚回了黛玉的思緒。 “姐,你別引我分心!”黛玉向嫣玉抱怨著,才繼續(xù)專注回棋局之上和賈敏對弈。 賈敏破了兩個困局,心中暗嘆自家姑娘果然是長大了。 一棋畢,黛玉險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