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行了,你自去吧?!?/br> 昭昭起了身告退,自去三公主處。 今日是三公主設宴,昭昭入宮便是為此事。等她到了韶華殿外,便聽的殿中絲竹管弦之聲,三公主喜好伶人歌舞,也喜好設宴作樂。韶華殿中時常熱鬧的很。 宮人見她到來,竟是先進殿中傳話,留她待在原地。 殿門微闔,子桑采面色變了幾變,方才壓下自己心中的怒火,三公主這分明就是有意針對她家主子,這冰天雪地里,也沒有讓人站在殿外等候的道理。 半晌之后,三公主近前宮女方才緩緩走來,是青黛,她神色略帶歉意,行禮道:“郡主快請進?!?/br> 她隨著宮女入了韶華殿,三公主宴客的花廳,已經(jīng)來了不少閨秀,見著她來,忽而就止住了笑聲,皆看向她。 三公主略抬了眼皮,只不咸不淡道:“你今日可是來遲了些。” “定要自罰三杯才可?!?/br> “還不快給郡主倒酒?” 來者不善。 這四個字就差沒有寫在了三公主臉上。 昭昭茫然了一瞬,終于想起來自己到底是如何得罪了三公主。 竟是太后生辰那日,她恰巧碰見三公主問顧淮為何不肯娶她一事。 過了這么多日,她都快忘記此事了,不想三公主還放在心上,而且看上去已經(jīng)對她極為不滿,想來今日是要給她臉色瞧了。 她心中不免覺著好笑,飲了三杯方入座。 三公主冷眼瞧她,怎么看她怎么都不順眼。 一旁閨秀們你看我,我看你,忽而就有人開了口,“聽聞郡主府昨夜進了賊,連北鎮(zhèn)撫司都去了,郡主可還好?” 昭昭沖著說話的姑娘一笑,“我自是無大礙,多謝柳姑娘關心?!?/br> 被昭昭稱作柳姑娘的再次開了口,“我還聽說是岳千戶親自帶人去郡主府中查案,什么樣的賊值得岳千戶出馬的?” 這話一出,三公主面色愈發(fā)難看。 昭昭瞥了三公主一眼,才慢慢悠悠說道:“柳姑娘這話是何意?” “北鎮(zhèn)撫司要派何人查案,并不是我能決定的?!?/br> “還是柳姑娘覺著,我府中進了賊這樣的事,不值得官府來人查查?” “看來倒是我大驚小怪,就算進了賊,也不該驚動官府?!?/br> 柳姑娘臉忽然漲得通紅,忙擺手,“我,我不是這個意思,郡主誤會了?!彼窍胫谌髅媲?,昭昭不敢多說什么,不想人家直接就將話給頂了回來。 三公主冷哼了一聲,正要說些什么,卻被身旁的青黛拉了拉袖子,青黛附在她耳邊道:“主子,您冷靜些,您不是還要問郡主話嗎?”將人給得罪狠了,瞧此刻郡主的態(tài)度,只怕會碰個冷釘子。 三公主忍了氣,卻還是忍不住話中帶刺道:“表妹說話還是和氣些吧,柳家姑娘不過是關心你罷了?!?/br> “咱們還是聽曲兒吧?!?/br> 聽的這怨氣十足的話,昭昭只是一笑,端了茶朝那位柳姑娘舉杯后,輕抿了一口,隨著眾人聽著伶人奏樂聲。 她是怡然自得了,三公主卻是咬牙切齒,涂著蔻丹的纖細手指都快將手掌心給掐出了血。 曲終人散時,三公主將閨秀們都給打發(fā)了,“表妹留步?!?/br> 看著三公主不善的眼神,昭昭暗自嘆了口氣,兜了這么大一圈,她這位三表姐原是為了請她才設了這一場宴。 三公主遣退了周遭宮人,若非是青黛在旁寬慰,她想必是絲毫客氣都不會給昭昭留。 昭昭微微頷首,“不知三表姐留我有何事?” 三公主冷冷道:“你那日突然出現(xiàn)打斷我和阿晏?!?/br> “是因為你也喜歡阿晏,對不對?” 昭昭不咸不淡道:“三表姐想多了,我那日只是恰好路過罷了?!彼f的是實話,若非是路過,誰會愿意插手別人的閑事。 三公主一惱,再不顧青黛在旁輕扯她的袖子讓她冷靜,直截了當?shù)溃骸拔腋嬖V你,你最好不要打阿晏的主意,你難道不知道你自己在長安是個什么處境,你的婚事是我父皇說了算?!?/br> “你最好識相,安生的待在你的郡主府,不許同他有來往?!?/br> 郡主府同顧家別院一墻相隔,三公主日日都覺著心中不安。 今日她定是要讓昭昭知道,什么人是她不能招惹的。 青黛臉色大變,加重了語氣在三公主耳邊道:“主子,慎言?!?/br> 昭昭抬起頭看她,不解道:“我雖不喜歡顧世子,可此事同顧世子不答應表姐并無關系。” 這世上的人,果真是輕而易舉就能被情這一字困住。 昭昭自己這幾日心中就像是罩著云霧一般,此時此刻,她從三公主眼中看見的情癡怨嗔都太過深刻,她有些突破的感悟,這份感悟卻轉瞬即逝,她還未抓住就消失不見。 她這話激得三公主怒氣更甚,“你再說一次?” 昭昭抿了抿唇,暫且先放下了自己的心事,對三公主也認真了起來,“表姐既然這么喜歡他,可有請求舅父為你同他賜婚?” 三公主就像被突然點了啞xue一般。 昭昭見她如此,還有什么不能明白的。 “想必舅父是沒有答應表姐?!?/br> “表姐為何不想想舅父為何不答應你?!?/br> 昭昭還有許多話想說,說出來或許日后三公主再不會同她糾纏她喜不喜歡顧世子的話,可一見三公主此刻神色悲戚說不出話來的模樣,她心里頭竟然又起了幾分憐憫之情。 興許是見三公主為情所困的模樣,有那么點兒可憐。 也興許是她自己,好像也是如此。 那些話在她嘴邊繞過了一回,便吞回了肚子里。 她起身頷首道:“表姐若是無事,我就先告退了。” 這回,三公主連讓人送客的話都不說了。 回了郡主府,子桑采方憋不住話說道:“主子,你今日在韶華殿說的那番話,可太解氣了,懟的三公主連還口的余地都沒有。” 三公主又是讓人輕慢主子,又是讓人在宴會上對主子挑刺,若是別家小姐早就被三公主拿捏的抬不起頭了,可主子是涼州的郡主,是涼州的天空上最耀眼的那顆明珠,怎可能讓人輕易的就讓人拿捏住了。 昭昭解著頭飾,苦笑道:“我那番話,也并非是為了懟她?!?/br> 她要是真心想要懟三公主,只需一句顧世子不想尚公主不過是因為并不喜歡你,就能將三公主徹底給擊潰。 子桑采拿過發(fā)梳,還有紅繩給她編發(fā),一邊叨叨著她的不解,“主子,你說三公主既然這般喜歡顧世子,皇上為何不干脆隨了她的心愿,就算顧世子活不了兩年了,三公主至少可以也能過幾年快樂日子?!?/br> 昭昭瞧著鏡子里的自己,忽而想起了昨夜同岳千翎站在廊下時的談話。 她原本期待的反應,岳千翎卻并沒有給她。 片刻后她才輕輕張了薄唇:“誰知道呢?” 編好了頭發(fā),昭昭讓賀嵐進來,遞給他剛寫好的箋子,“你去隔壁傳個口信,便說我想同顧世子見上一面。對了,別走正門?!贝蟮纸袢談偮犃巳鞯男氖拢粫r竟有些心虛,不想同顧淮牽扯頗多。但她又疑惑,她又不是心中有愧,為何又要心虛呢? 可她有些話,是要同顧淮當面說說。 賀嵐點了頭,他沒有子桑羽那般敏感,若是子桑羽在此,定會立刻開口阻攔,可惜賀嵐立馬就出了郡主府,從院墻上翻進了顧家別院的后院里…… 與飛廉四目相對。 飛廉立刻警鈴大作,他自然是認得賀嵐,還頗有幾分心虛。 賀嵐原是做好了會打一場的準備,見飛廉握著刀待在原地沒動,他忙道:“想必你就是飛廉小兄弟,我非賊人,我是隔壁郡主府之人,郡主差我來給顧世子傳個口信,這是我家郡主的親筆?!?/br> 飛廉見他竟知道自己是誰,頗為尷尬的撓了撓頭,方帶著他去了。 飛廉做了虧心事兒,路上忍不住問了,“你怎么知道我是飛廉?” “你同子桑統(tǒng)領形容的一樣?!辟R嵐知道他是顧淮親信,便直接開口道。 飛廉一驚,那個子桑羽果真是不可小覷。 他領著賀嵐見過顧淮,等賀嵐一走,飛廉才道:“主子,郡主果真猜出來了昨日我們出了手?!?/br> 顧淮看了他一眼,“這有何奇怪?!?/br> 昨日隔壁去往北鎮(zhèn)撫司報案時,顧淮便明白他們幫忙抓了那黑衣人,不過是多此一舉。他原是想要提醒鄰居,有人在窺視還是小心為上,不想鄰居只是做局會做到那般地步。 飛廉抬頭看了顧淮好幾眼,方小心翼翼地問:“主子,您真要在那日見郡主?” 好巧不巧,隔壁郡主竟約了大少爺忌日那日同顧淮相見。 飛廉原想提醒,卻沒想到顧淮答應了。 顧淮的目光已經(jīng)重新落在剛寫好的祭文之上。 他一年比一年不知該如何同深埋六尺之下的那個人說話,祭文上寥寥數(shù)語,便是他這一年所有心事。 飛廉不再擾他,出門專心準備起了祭祀一事。 又過兩日,一輛不起眼的青釉小車離開了郡主府,駛向出城的方向。 子桑采第三次撩開簾子朝外頭看,不解道:“主子,你說顧世子為何約咱們到那種地方相見?”這條路怎么看都是荒僻得很,再往前走,她好像還瞧見了孤墳。 “去了不就知道了?!闭颜岩蚕氩幻靼祝櫥纯偛荒苁菫榱送芟硬胚x了這樣一處地方。 昭昭心中一動,“你那日同我講過顧世子之事,你可還記得顧世子的那位兄長是何時去世的?” 子桑采努力的回想了片刻,“婢子也不記得具體時日了,只記得顧家大少爺是因為冬日里落水,方才沒了性命。”那日宮女們簡直是事無巨細的將顧世子的故事同她說了一遍,而她向來出了昭昭的事,別的事也記不住多久。 昭昭微怔,可不就是這個時候,看著窗外景致愈發(fā)清冷荒涼,她心中隱隱有了猜測。 等車夫將馬車停下,“主子,咱們到了清茗草舍了?!?/br> 昭昭走下馬車,看見那處掛著清茗草舍四個字的簡陋小院,還有小院旁的一片松柏,她開了口,“阿采,你將那件素色披風取給我?!?/br> 子桑采雖不解,卻也照做。 等昭昭換上披風,將衣裙遮住,方叩了院門。 院中只有一位老婆婆,見了她來,忙道:“貴人請進屋稍坐,少爺還要等一會兒才能回來?!?/br> 昭昭抿了抿唇,她都已經(jīng)來了此地,也沒道理佯裝不知,“阿婆,您替我指個路吧,我也想去……” “上一炷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