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wù)勘緛磉€在抽痛的心瞬時化了，沒忍住，親了親她的臉頰。

    他寫道：前兩世的事，你能講給我聽嗎？

    陸云初猶豫了一下，道：“可以，但是你也要給我講講你的過去，我們互相交換?！?/br>
    聞?wù)奎c頭。

    陸云初簡單概括了一下兩世經(jīng)歷，無非就是逃跑和摔斷腿，這種費心思也沒躲過命運安排的事實在顯得她愚蠢，她覺得很丟人，并不想說得詳細(xì)。

    每次她說到斷腿時，聞?wù)课兆∷值牧Φ谰蜁又匾稽c。

    她說完，聞?wù)看怪^，久久不語。

    正當(dāng)她為自己的愚笨忐忑不安時，聞?wù)繀s忽然伸手碰了碰她的腿。

    他經(jīng)歷過斷腿的痛，所以深知其對人的折磨。

    陸云初下意識縮了一下，聞?wù)渴栈厥帧?/br>
    他不抬頭，陸云初就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受他在她手心繼續(xù)寫道：后來呢，發(fā)生了什么讓你重新來過？

    陸云初剛才語焉不詳?shù)?，略過了自己的死因。

    聞?wù)恳活w心都掛在了她說的斷腿上，并沒有去思索她再次穿越的原因，只以為是期限到了或是到了某段安排就會重新來過。

    都說到這份兒上了，陸云初也不想瞞他，便說：“第一次，我父親與聞玨交手?jǐn)”?，我慌亂逃亡，被一箭穿心，亡于洛陽城門下?！?/br>
    話音未落，聞?wù)棵偷靥ь^，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陸云初以為他是覺得自己太傻了，別開頭，沒看他，繼續(xù)說道：“第二次我千躲萬躲，還是沒躲過，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來到了洛陽，依舊被一箭——”

    最后兩個字沒說完，手背突然一涼。

    陸云初詫異地看過來，聞?wù)看怪^，有晶瑩地淚珠從空中閃過，一顆介意了砸在她的手背上。

    “阿湛……”她傻了。

    聞?wù)考绨蜉p微地顫抖著，看得出來是在努力壓制著，可是即使這樣，淚水也止不住。

    “阿湛？”陸云初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她動了動手，聞?wù)矿@醒，才意識到淚珠落到了她的手背上。

    他無措地替她擦干凈，將頭垂得更低了。

    他深呼幾口氣，緩緩抬頭，認(rèn)真地注視著陸云初。

    他眼眶通紅，雙眉緊蹙，眼神里充滿了克制又濃重的哀傷，睫毛輕顫，一顆淚水從臉頰滑過，留下一道清淺的淚痕。

    陸云初第一次被人用這樣的眼神注視，連話都不會說了。

    他的眼神是如此的哀婉，卻能直達(dá)人心，只是看一眼，這種隱忍的痛楚就讓她的心跟著抽痛起來。

    他抬手，輕輕地碰著陸云初的臉，即使努力控制著，手掌還是在顫抖著。

    ——對不起。

    他用口型說著。

    陸云初不懂，無措又迷茫地看著他。

    他深吸一口氣，差點就要壓不住哽咽，愧疚感將他的背脊壓彎，此刻的他顯得如此脆弱，蒼白的臉，含淚的眸，凄美至極。

    他在她掌心寫道：對不起，讓你受苦了。

    陸云初總算明白了一點兒他難過的原因了，道：“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

    聞?wù)繐u頭，繼續(xù)寫道：前兩世的我沒有發(fā)現(xiàn)你來了，任你這般受苦，而我卻躲在角落里，無知無覺地等待死亡，無用地像個懦夫。

    陸云初啞然。

    “可是你怎么能知道呢，應(yīng)當(dāng)是我去找你的……”她說，“我也沒有這么痛。”

    她說完，感受著聞?wù)總鬟f來的濃重的痛楚，忽然就明白了他的難過。

    他的溫柔，是與生俱來的，也是經(jīng)歷了種種苦難后所磨煉出來的包容與理解，每一分溫柔都充滿了難以言說的傷痕。

    他是如此的通透，洞察世事，也洞察人心。他能清晰地共情別人的苦難，甚至感受到的比本身的苦難更深。

    陸云初抱住他，拍拍他的背：“你不要胡說，也不要愧疚，這和你沒有關(guān)系?！?/br>
    聞?wù)勘人叽笤S多，她想要將他抱住，但有些困難。聞?wù)枯p而易舉地就掙脫她，悲傷地望著她，鉆心之痛快要讓他喘不過氣了。

    一箭穿心。

    光是想到這四個字，聞?wù)烤屯吹秒y以忍受，這些年來加起來的痛苦比不上這四個字帶來的痛楚的一半。

    瑩瑩星光灑在他臉上，他的臉龐泛著似玉的瑩潤光澤，冷若寒霜，淚珠剔透，像傳說里的鮫人對月流珠。

    陸云初很沒心沒肺地親了親他的淚珠：“別哭了，你這樣哭起來太好看了。”

    聞?wù)裤蹲×?，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了。

    他無奈地看著陸云初，難以想象自己幸運至此，竟能與她這樣美好的人相遇。

    他輕輕環(huán)住陸云初，愧疚無需多言，他能做的唯有痛她所痛，更加憐惜她才好。

    陸云初拍拍他的背：“好啦，我講完了，該你了?！?/br>
    聞?wù)奎c頭，收斂心情，將過往發(fā)生的事清晰明白的寫下來，不像陸云初那樣支支吾吾的，他事無巨細(xì)地交代明白，何時覺醒的，何時對這個世界產(chǎn)生懷疑的。

    他寫完以后，陸云初接過，明明他的語氣平鋪直敘、寡淡至極，陸云初卻感到十分地痛苦。

    她以為聞?wù)渴艿降目?，只有惡毒女配對他的折磨和命運的戲弄，卻不想他的人生原來從一開始就在為劇情做鋪墊，當(dāng)初有多恣意快樂，如今的落魄狼狽就有多荒謬可笑。對一個人最大的懲罰，無非就是高高捧起，然后墜入泥濘。

    她看著看著，不知不覺就開始抽泣。

    她哭的時候可不像聞?wù)磕前汶[忍克制充滿美感，嘴巴一癟，眼淚鼻涕一起流。

    聞?wù)款櫜坏帽瘋?，連忙摟住她親親哄哄。

    陸云初哭著哭著又笑起來，含糊不清地道：“我們倆這算個什么事兒啊，這么浪漫的場景，不親親我我就算了，對著哭像什么話?！?/br>
    她總是這樣，輕而易舉就化解了聞?wù)康谋瘋榫w。聞?wù)繜o奈地笑了，摟住她親親臉頰親親額頭，總算把哭哭啼啼的陸云初哄好了。

    陸云初緩過勁兒來，半晌問：“對了，那你的真名叫什么呢？”

    聞?wù)吭谒中膶懙溃涸俊?/br>
    前朝國姓為元。

    “元湛……”陸云初喃喃道，“好不習(xí)慣。”

    聞?wù)坎⒉挥X得被冒犯，相反，他也覺得這個姓名很陌生，恍若隔世。

    他在陸云初手心寫道：這個名字是我的過去，聞?wù)渴俏业默F(xiàn)在。

    陸云初轉(zhuǎn)頭看他。

    ——聞?wù)窟@個名字，是你給我的。

    陸云初愣住，仔細(xì)一想，確實沒有人叫過他聞?wù)?。這個名字是書里一筆帶過的，聞玨從始至終都叫的他阿湛，別人更不會喚他的名字，所以從一開始就只有她叫他這個名字，某種意義上來說，確實是她給的名字。

    他接著寫道：你給了我新的名字，也給了我新的人生。

    他看著她，眼里映照著星辰銀河。

    只需這么一眼，陸云初就與所有的憋悶與不甘和解了，他就是有這般溫柔又強大的力量。

    陸云初吻了吻他的嘴角：“謝謝你?！?/br>
    第59章 烤羊rou

    兩人膩膩歪歪一陣兒，直到天快要亮了才回客棧。

    侍衛(wèi)長聽說后表示很不解，這或許就是年輕人吧，竟喜歡瞎折騰。

    但他遠(yuǎn)遠(yuǎn)低估了年輕人的折騰度，隔日一早，本來計劃出發(fā)的，兩人一時興起，竟收拾收拾出門狩獵。

    陸云初說：“聽說大草原羊羔很多，我想吃烤羊rou?！?/br>
    侍衛(wèi)長很無奈：“夫人，那羊羔也是人養(yǎng)的，你若要是狩獵，得再往北走，去那人跡罕至的地兒，才有野物。”

    陸云初：“啊，這樣嗎，多謝提醒?！?/br>
    侍衛(wèi)長捂住嘴，恨恨跺腳。

    陸云初同聞?wù)恳黄鸪霭l(fā)尋找獵物去了，拒絕了侍衛(wèi)們的隨行。

    本來兩人各乘一匹馬，跑了一段時間，陸云初嘀嘀咕咕地抱怨：“好冷?！?/br>
    她裹得十分厚實，手套里都納著棉花，頭臉皆保護得很好，實在是談不上冷。

    但她這么一說，聞?wù)烤屠振R停下，陸云初成功擠到了聞?wù)可砬啊?/br>
    她摘下帽子和自制口罩，縮進聞?wù)繎牙铮娣睾笱鎏珊谩?/br>
    幸虧陸云初的馬匹頗有靈性，不用牽就能跟著聞?wù)康鸟R跑，否則聞?wù)窟€得騰出精力來牽馬。

    聞?wù)框T馬比陸云初要利落很多，景物飛速后退，讓陸云初體驗了一把心跳加速的刺激感。

    她想要開口說話，冷風(fēng)直往嘴里灌。聞?wù)繂问植唏R，靠臂膀扣住她，另一只手過來捂她嘴。

    倒也不算捂嘴，是擋風(fēng)。

    陸云初怪不好意思的，默默把口罩帶起來。

    聞?wù)繉嵞司蛹衣眯斜貍浜媚杏眩M可男mama，退可打獵找食物。陸云初只需窩在他懷里，等他認(rèn)真地找尋獵物的蹤跡。

    風(fēng)不大，他認(rèn)真地觀察四周，清淺的呼吸聲很明顯。

    陸云初揚起下巴，勉強能看到他的下巴。于是她側(cè)了一下身子，親了親聞?wù)康南掳?。沒辦法，這種認(rèn)真的呼吸聲真是太性/感了。

    對于她這種時不時的偷襲，聞?wù)恳呀?jīng)習(xí)慣了，他并沒有因為陸云初打斷他而煩躁，反而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頂，帶著安撫的味道，大概是以為她等得不耐煩了吧。

    陸云初在心里嘿嘿笑了一聲，繼續(xù)窩回他懷里。

    幸虧她沒讓侍衛(wèi)們跟過來，否則真是太羞人了，估計侍衛(wèi)長又要一臉沒眼看的表情。

    最后聞?wù)揩C到了陸云初心心戀戀的肥羊，翻身下馬時，陸云初也跟著動作。

    聞?wù)繀s突然扶住她，一驚一乍的，陸云初看到他的眼神才明白估計是被自己說的兩世斷腿給嚇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