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踏入廂房，順手把銅盤底靠在進(jìn)門的花架上，這才繼續(xù)和他說：“你能不能有點數(shù)，想一出是一出，合著全世界都得配合你是嗎？”

    聞玨懵了：“我怎么了，我就是找他聊一聊而已。”

    “那你就可以大清早地闖進(jìn)別人院里，沒丫鬟就不通報，直沖沖地往房里鉆？”

    聞玨沒覺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對的地方，被陸云初這般嘲諷，火氣頓時起來了，正要和她吵，余光忽然瞥見花架上放著的荷包。

    “這、這不是……”

    陸云初這才發(fā)現(xiàn)花架上還放著個荷包。應(yīng)當(dāng)是那日聞?wù)繜o所謂地扔到地上后，被她撿起，隨手放到了這里。

    她挑眉：“怎么，又想拿了？”

    聞玨臉“騰”地紅了，咬牙道：“當(dāng)然不是?！彼忉尩溃斑@么重要的物件你怎么不好好收拾著，放這兒是怎么回事？”

    陸云初一只手扶著銅盤，一只手拿起荷包，不置可否地道：“重要嗎？也就你眼巴巴地稀罕了?！?/br>
    “陸云初！”他又忍不住發(fā)火了，但很快壓下來，解釋了一句，“對他……或許也重要，這是他生辰時他母親送他的荷包?！?/br>
    陸云初臉上露出驚詫的神情，翻過荷包，果然在背面看到了幾行小字，繡著他的乳名和生辰賀詞。

    “正月十五……”陸云初念了出來，“上元節(jié)？”

    聞玨愣了愣，明明記得這荷包，卻不記得聞?wù)康纳?。他喃喃道：“對啊，上元?jié)，為何我沒什么印象……”

    他無心之語讓陸云初心頭一酸，還能因為什么，無非是因為聞?wù)渴莻€無關(guān)緊要的配角，所以男主記得荷包的來歷，記得荷包的花樣，卻記不得荷包主人的信息。

    聞玨搖搖頭，拋開混亂的想法，繞開陸云初踏入房內(nèi)。

    陸云初把銅盤放地下，趕緊跟了進(jìn)去：“你干什么，他剛剛累著了，現(xiàn)在要歇息，你是不是有病。”

    她咒罵的話沒說完，聞玨就僵在了原地。

    他看著床榻上的聞?wù)?，墨發(fā)散開，中衣凌亂，濕貼著臉頰，面上不正常的酡紅還未散去，無力地歪著頭躺著，充滿了被蹂躪的氣息。

    他難以置信地后退幾步，如遭雷劈。

    “你、你……你竟然……你怎么可以？”他猛地轉(zhuǎn)身看向陸云初，臉上一陣青一陣紅。

    “我怎么了？”陸云初迷茫。

    他嘴角擠出兩個字：“無恥?！?/br>
    陸云初更困惑了，把他往外扯，以防打擾聞?wù)啃菹ⅲ骸澳阍谡f什么？”

    聞玨扭著手臂把她的手甩開：“別拉拉扯扯?！边@件事沖擊力太大，他實在是憋不住，“你們雖然是夫妻，但是、但是根本不是正經(jīng)夫妻，你怎么可以……”

    陸云初：“?。俊?/br>
    他說完后失魂落魄地垂著頭，整個人瞬間被抽去了力氣：“我、我當(dāng)時太生氣了，便任由他娶妻，自己接了任務(wù)跑外地躲避。我想著他不聽勸，肯定會后悔的。”他看上去難過極了，“我不該賭氣的。阿湛……阿湛他這么一個人，怎么可以被這樣的女人……”

    陸云初總是是聽明白怎么回事了，抬手就是一拳：“你給我滾！”

    聞玨六神無主地滾了。

    陸云初往里間走。聞玨嗓門大，那番話聞?wù)靠隙犚娏恕?/br>
    聞?wù)柯牭剿哪_步聲，側(cè)頭過來看她。

    陸云初無語道：“他是不是腦子有疾，居然覺得我把你‘糟?！恕！?/br>
    聞?wù)棵偷貑芸绕饋?，看著讓人驚心膽戰(zhàn)的。

    陸云初連忙閉嘴，擔(dān)憂地扶著他，卻見他嘴角掛著無奈的苦笑，原來不是生病，而是被聞玨和陸云初的話刺激到了。

    陸云初很愧疚，坐到床邊，看著他單薄的身子，忽然把手里的荷包攏進(jìn)袖子里。

    聞?wù)磕菢与S意地將荷包丟在一旁，定是有不美滿的回憶在，那她就用美好的記憶將那些不好的回憶覆蓋。

    對主角和劇情來說他的生辰是無關(guān)緊要的，但對她不是。若是世間無人在意，那就由她來在意。

    正月十五，她要好好地給聞?wù)窟^個生日。

    第25章 長壽面和生日蛋糕

    聞?wù)棵悦院貜堥_眼，有點反應(yīng)不過來。

    不知道為何，最近他漸漸開始習(xí)慣睡眠了。那些目不交睫的日子一去不復(fù)返，曾經(jīng)無數(shù)個晝夜睜著眼凝視黑暗的時光似乎只是一場夢。

    他從床上坐起來，陸云初不知道什么時候起床的，床側(cè)空蕩蕩一片。

    聞?wù)繎猩⒌赜檬直壑е习肷恚徚司?，散去睡意?zhǔn)備起床。

    剛掀開被角，陸云初就端著一個大海碗跑了進(jìn)來。

    他下意識側(cè)頭看窗外，疑惑是不是自己睡太久了，否則今日為什么這么早用早食。

    陸云初見他已經(jīng)醒了，有些失望。她本來想推醒他的同時對他說一句“生日快樂”，那樣一定很有儀式感。

    她將碗放在桌上，走到床邊，一幅興致勃勃的樣子。

    陸云初今日似乎格外開心，聞?wù)恳苫罅艘凰?，忽而想起今日是元宵?jié)。

    她這么喜歡過年的一個人，應(yīng)該也很喜歡元宵節(jié)吧。

    他翻身下床，還沒來得及穿好外衣，就先拿起放在床頭柜子上的紙筆，在上面寫了幾個字，遞到陸云初面前。

    陸云初見他這樣，以為有什么重要著急的事情要對自己講，低頭一看，發(fā)現(xiàn)紙上寫著一行清雋的字體：

    ——元宵節(jié)快樂。

    她愣了愣，半晌哭笑不得，什么呀。

    聞?wù)恳娝袂椴粚?，以為自己聰明反被聰明誤。他記得新年的時候她說過“新年快樂”，便以為元宵節(jié)也能用這樣的句式，原來弄巧成拙了。

    他尷尬地縮回小本，不知道如何是好。

    陸云初拽住他的手腕，將本子上前三個字按?。骸安皇窃?jié)快樂。”

    果然說錯了，聞?wù)繜o措地垂眸，卻聽她接著說道：“是生日快樂?！?/br>
    ……生日快樂？

    他詫異地抬眸，第一反應(yīng)是認(rèn)為今日是陸云初的生辰。

    陸云初拽著他的手腕將他拉到桌子旁，指著桌上的長壽面對他道：“生日快樂！快去洗漱收拾，過來吃長壽面?！?/br>
    直到這一刻他才意識到，今日原來是自己的生辰。

    他難以形容此刻的感覺，似乎控制有什么東西無端撞得他一軟，心臟突然酸酸的，酸到柔軟一片，好像融化在了軟綿云層間。

    桌上的大碗里堆著白皙的面條，面上臥著煎蛋，顏色非常素淡。面上用蘿卜歪歪扭扭地擺了缺胳膊短腿的四個字，依稀可以辨別是“生日快樂”。

    陸云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找不到其他顏色好看又方便雕刻的蔬菜，只能用胭脂蘿卜了?！?/br>
    聞?wù)啃厍凰崦洠麄?cè)頭，一時不敢和她對視。

    陸云初見他站在原地不動彈，催促他道：“快去穿衣裳，別凍著?！?/br>
    聞?wù)亢鷣y地點點頭，匆忙地走開，用比平常快很多的速度穿戴洗漱。

    收拾完以后，他坐回到桌前，不知為何有些緊張。

    陸云初在他對面坐下：“長壽面只有一根，盡量不要咬斷了吃?！彼a充道，“味道可能不太好，為了防止面條斷掉，我揉得比較粗?！?/br>
    聞?wù)坎⒉幌褚酝菢友劬ЬЯ恋囟⒅澄铮袢盏乃裢獾爻聊?。雖然用“沉默”兩個字形容他不太恰當(dāng)，畢竟他一直都是沉默的，但陸云初能感覺到，他的情緒似乎并不像以前那般輕松歡快，而是有些沉重的東西在。

    他拾起筷子，埋頭吃面。

    為了襯長壽面，陸云初特意選了一個大海碗，于是他埋著頭的時候整個臉都要快被碗邊給蓋住了。

    他吃的很慢，一口一口地咬，慢慢地咀嚼，也不抬頭看她。就這么細(xì)致地吃著，讓她有些忐忑。

    “是不是很難吃？”陸云初小聲說，“如果不好吃就別吃了，只是取個吉利而已。”

    聽到這話聞?wù)口s緊搖頭，但依舊死死地埋著頭，不敢讓她看自己的神情。

    雖然聞?wù)勘憩F(xiàn)有些奇怪，但陸云初還是放心了。

    她在聞?wù)繉γ孀?，支著頭看他。

    面湯是用鯽魚湯做的，奶白色的湯面上飄著翠綠的蔥花，顏色雖素但味道絲毫不寡淡。面條揉得夠緊實，不會糊湯，挑起時能夠裹住飽滿的湯汁，每一口都是純粹的鮮。湯面兒上灑了點胡椒，鮮味便帶上了獨特的暖意，一口湯面下肚，渾身上下都泛著熨帖的溫度。

    這么一碗面條看似簡單，實則融入了陸云初好一番心思。因為怕面條太粗不入味，陸云初特地在面粉里面放進(jìn)了魚糜。

    魚rou放鹽后慢慢拍打，變成軟融細(xì)膩的rou糜，黏糊糊的，帶點彈潤的膠質(zhì)，正好與面粉一同揉制?？诟斜纫话愕拿鏃l多了彈滑，咬開后那股鮮甜細(xì)嫩的魚rou鮮味在舌尖綻放，偏又同吃魚rou的口感不同，吃來很是新奇。

    聞?wù)柯裰^吃面，那模樣似乎要把碗邊給啃了一般，看著有點好笑又格外的可愛。

    吃碗面喝完湯，他又去夾碗底四個用作擺設(shè)的蘿卜字。

    陸云初趕緊阻止：“別吃那個，味道很奇怪的?！?/br>
    聞?wù)坎宦?，悶頭把“生日快樂”四個字都吃了。

    胭脂蘿卜味道清爽，rou質(zhì)脆嫩，帶點生澀的辣味，配著魚湯吃確實是很奇怪，但聞?wù)坎]有太大的反應(yīng)，認(rèn)真地把碗里的所有食物都解決完，才終于放下筷子。

    陸云初誤會了，感嘆道：“怎么餓成這樣呀？”

    聞?wù)啃α艘幌?，并沒有解釋。

    她拍拍手，站起來：“還有生日蛋糕呢，雖然應(yīng)當(dāng)晚上吃，但是晚上我們要出去，所以就早上吃吧?！蓖砩嫌心信魃显?jié)相會的劇情，作為惡毒女配的她自然少不了戲份。既然可以出門，那就把聞?wù)可由弦黄鸸涔湓鼰魰?，好好地過一次生日。

    她從廚房端來簡陋版的蛋糕，蛋糕胚是用小鍋煎烤出來的，和現(xiàn)代加泡打粉并用烤箱烘烤的蛋糕不太一樣，內(nèi)陷更厚實，少了蛋糕蓬松的口感，但相對來說口感更濕潤，蛋香味也更加濃厚。

    在甜品店十步一個的現(xiàn)代，這種老式蛋糕早就被淘汰了。得再往前推個十年，才能在放學(xué)路上的巷口見到攤雞蛋糕的小推車，比起烘焙產(chǎn)生的綿柔奶香味，老式雞蛋糕的香味少了纏綿，多了溫暖，香溢滿街，久久不散。

    淡紫色的芋泥綿綿滑滑的，搗得細(xì)膩，堆在金黃色的蛋糕胚上，像一朵芋泥云。

    生日蠟燭也很簡陋。紅燭削細(xì)削短，雕了點花，用蛋卷圍住末端插在芋泥上，勉強算是模仿了生日蠟燭的形。

    但聞?wù)坎⒉恢勒嬲纳盏案鈶?yīng)該多豪華，他只覺得無比新奇。他從沒經(jīng)歷過這樣的一天，從一大早起床就驚喜不斷，好像全世界的光都照到了這間屋子，這種被圍繞被在意的感覺實在是太讓人無措了。

    他害怕出錯，又很想嘗試蛋糕，抬著眉毛看陸云初請示，抬眉的時候眼尾會上揚，帶上了點圓溜溜的意味。

    陸云初輕笑，道：“閉眼，許三個愿望，許完愿望后吹滅蠟燭，這樣你的愿望就會實現(xiàn)了?！彼龝r刻不忘胡說八道，“今日是你生辰，老天爺一定會特別關(guān)照的?！?/br>
    實現(xiàn)愿望哪有那么簡單，但她語氣如此篤定，聞?wù)烤股鲎约夯蛟S也會被老天眷顧的妄想。

    “快想想有什么心愿，快許愿，蠟燭一直在滴油?！标懺瞥醮叽俚馈?/br>
    聞?wù)裤蹲×?，心愿？他似乎沒有什么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