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云初撫摸著斗篷上雪白的狐貍毛，笑得見牙不見眼：“試試嘛?！?/br>
    聞?wù)坑X得有哪里不對，他在屋子里烤著火呢，怎么會冷，可她這樣捧著斗篷，眼巴巴地望著他，他怎么可以辜負(fù)她的一番心意呢？

    聞?wù)开q豫地接過，在紙上寫道：冷了我會穿的。

    陸云初盯著他咳了咳：“你先試一下，試一下就好?！?/br>
    聞?wù)侩m然依舊不明白為什么要這樣，但怕再啰嗦她會生氣，于是默默地把斗篷套上。

    雪白的狐貍毛在他臉旁圍成一圈，襯得他膚色愈發(fā)白凈，清清冷冷中又透點(diǎn)出乎意料的妍麗，不帶脂粉氣的妍麗。

    他披上，感受了一下，待陸云初看過，立馬就拿下來了。

    接著一臉單純的寫道：真的有點(diǎn)熱。

    陸云初覺得自己變壞了。

    她愧疚地摸摸鼻子，把斗篷收起來，忽然一拍大腿道：“對了，這都十二月了，馬上正月，要過年了啊！”過年怎么能敷衍地過呢？必須得找聞玨薅點(diǎn)羊毛，過個熱鬧豐富的年。即使只有她和聞?wù)績蓚€人。

    她說完這句話，聞?wù)棵黠@地愣了一下。

    寒來暑往，日升月落，無數(shù)個晝夜流逝，他對節(jié)日從來都沒什么概念?？粗懺瞥跄樕系钠诖?，他有些惶惶，害怕自己不懂這些，掃了她的興致。

    陸云初沒發(fā)覺他的不對勁兒，笑出一口大白牙：“我去院門口晃晃，看有機(jī)會出去沒。”劇情也真是的，之前有事沒事就拉她出去溜一下，現(xiàn)在好些日子沒動靜。

    她晃悠到院門口，思索著有什么法子能接觸到主角團(tuán)，把院門站著的丫鬟嚇了一跳。

    “小姐，有什么吩咐嗎？”

    陸云初不指望她們，擺擺手：“沒事兒，我就是——”

    她的手?jǐn)[動的時候超過了院門。

    她有些錯愕，放下手，試探地往外走了一步，結(jié)果毫無阻攔，輕輕松松地跨出了院門。

    幸福來得太突然，陸云初原地蹦跶了兩下，沒想到現(xiàn)在不僅可以輕微改變動作和臺詞，連行動范圍也擴(kuò)大了。

    想到前兩世的無限輪回，她不由得覺得自己倒霉透頂，原來只有參與劇情之中才能改變命運(yùn)，就像蝴蝶效應(yīng)，蝴蝶的微微振翅能引起美國得克薩斯州的一場龍卷風(fēng)。

    她一邊往聞玨的院子走，一邊努力思索著。

    第一次蝴蝶振翅是在什么時候呢？是她頂?shù)袅四兄饔⑿劬让赖那楣?jié)的時候，還是數(shù)次化解與女主之間的誤會，破壞掉男主拿走聞?wù)亢砂那楣?jié)走向的時候，或者……是將聞?wù)繌陌禑o天日的角落里解救下來的時候？

    她走到聞?wù)康脑洪T外，被冷著臉的侍衛(wèi)攔下。

    陸云初沒工夫和他糾纏，扯著嗓子大喊：“聞玨！聞玨！”

    馬上聞玨就怒氣沖沖地跑了過來，咬牙切齒的，像一只頭頂冒火的召喚獸：“做什么！你瘋了嗎！”

    陸云初掏出一張單子：“這是過年需要置辦的一些東西，你安排一下?！?/br>
    聞玨下意識接過，還沒打開，反應(yīng)了過來：“做什么！我是你的丫鬟嗎！”這個女人真是為了接近他而無所不用其極，這份瘋狂的傾慕真是讓人如鯁在喉。

    陸云初道：“只有你能幫我辦到了?！毕雭硪彩歉锌?，前兩世的仇人——或許依舊是今生的仇人就這樣站在她面前，她內(nèi)心毫無波動甚至還想請他幫忙。

    聞玨嗤笑一聲，抖抖信紙：“陸云初，你把我當(dāng)傻子玩兒呢？你堂堂陸家大小姐，要什么得不到，這些玩意兒非得托我吩咐下人買？”

    陸云初沉默了一瞬，忽然問他：“那聞?wù)磕?？”女配是要什么有什么，可聞?wù)磕?，連過冬的厚衣裳也沒有，就這樣吊在角落里，無關(guān)緊要，沒人在意。

    聞玨愣住，聲調(diào)陡然降了下來：“他當(dāng)然要什么我都會給他，只是他什么都不要?！?/br>
    陸云初明知道這是劇情設(shè)定，但還是起了怒火，質(zhì)問道：“那你可曾問過他要什么嗎？”

    “當(dāng)然！我勸了他無數(shù)回，可他從不聽，他一無所求，只求順應(yīng)命運(yùn)了卻殘生——”

    陸云初聽了覺得心在被針扎一般：“他不想活了，你就任他這樣嗎？你但凡去看他一次，但凡將他從黑暗里拽出來一次……”她說不下去了，深吸一口氣，再看聞玨只覺得他這番有苦難言的作態(tài)實(shí)在是好笑。

    就因?yàn)槭切≌f男主，其余人都是陪襯，別人的悲苦都只是他善良的憑證，并非見死不救，只是心系天下，而稍有疏忽是嗎？

    “你自己信這話嗎？”陸云初本不想和他交流，但實(shí)在是怒氣難忍，“你那日喝醉了來院門處，拿走我替你偷來的荷包，定是對你的前途有益不是嗎？”

    她每說一個字，聞玨的表情就僵硬一分，最后被她逼得連連后退。

    他面色鐵青：“不是你想的那樣，荷包我還你了?！?/br>
    “你當(dāng)然是還了，因?yàn)槟遣皇锹務(wù)康模绻悄?？”陸云初逼近他，譏諷道，“你只是喝醉了，被我強(qiáng)塞了荷包，又一不小心帶到了主持面前，讓他認(rèn)出來了，多么清清白白的一個人啊。”

    聞玨咬牙切齒，無力重復(fù)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然而事實(shí)就是這樣，主角就是主角，誰會從無關(guān)緊要的配角視角看這個故事呢？

    一個寥寥幾筆帶過的角色，書中人和書外人都渾不在乎，唯有陸云初在意，她終于問出了積壓在心底很久的疑惑：“聞?wù)渴鞘裁慈?，他不是你的弟弟對不對？?/br>
    “唰”的一下，寒光乍現(xiàn)，聞玨的匕首抵到了她的喉間，聲色俱厲：“你都知道了什么？”

    陸云初定定地看著他。

    他握著匕首的手青筋凸顯，更加逼近的瞬間，她喉間有一絲絲涼意。

    聞玨起了殺心。

    陸云初還沒來得及想退路，忽然，聞玨像被電擊了一般，丟掉匕首，痛苦地按住太陽xue，環(huán)繞在他周身的殺意消失不見。

    他按住太陽xue，痛得渾身大汗。

    陸云初抬手探向自己的喉間，剛才脖頸被匕首割破了皮，有血流出，但薄薄一層傷口在緩緩消失，不過幾息的時間，傷口就消失不見了。

    她渾身發(fā)冷，撿起地下的匕首，朝聞玨走去。

    聞玨抬頭，想要拿過匕首，被陸云初一刀劃破掌心。

    他痛呼一聲，站起來拎住她的衣襟，雙目赤紅：“你想要干什么！你怎么敢傷——”

    他的話戛然而止，看到了自己毫發(fā)無損的掌心。

    “為什么，我感覺……”他看著自己的掌心喃喃道，“我明明感覺到……”

    陸云初平靜地問他：“你還記得我剛才問你什么嗎？”

    聞玨頭再次痛了起來，倒抽一口涼氣：“你讓我替你置辦過年的物品?！?/br>
    原來如此。

    陸云初終于想通了其中關(guān)竅。

    劇情會自動修正，不到角色受傷時角色就不會受傷，并非劇情所需的傷口會自動恢復(fù)。同樣，聞?wù)肯霘⑺齾s殺不了，也是因?yàn)閯∏椴坏剿赖臅r候。

    那么劇情需要的傷口呢？聞?wù)可砩夏切﹤洳辉诹耍瑳]人傷害他，他是否還會繼續(xù)受傷？

    陸云初感覺自己陡然墜入了一片深海，黑暗將她包圍，無法喘\息，她轉(zhuǎn)身就朝來時的路跑去。

    聞玨站在原地，頭疼還未消退，他有些恍惚，迷茫地看著陸云初的背影喃喃道：“不對，她怎么過來了，侍衛(wèi)不是回報說她在那天宴席上被刺客刺中了后背嗎？”

    第19章 上藥

    陸云初跑回院里時，聞?wù)空谧袷厮姆愿腊磿r曬太陽。

    日光和暖，他被曬得昏昏欲睡，眼睛快要睜不開了。

    余光瞥到一個朝他奔來的身影，睜開眼，見到是陸云初，連忙扶著柱子站起來，快步朝她走來，目光關(guān)切。

    陸云初定定看著他，想到自己的判斷，心情復(fù)雜。

    她搖頭表示自己無事，對聞?wù)康溃骸斑M(jìn)屋吧?！?/br>
    聞?wù)恳娝郎喩砩舷麓_實(shí)是沒有傷到的痕跡，松了一口氣，隨她進(jìn)屋。

    陸云初問他：“你的傷怎么樣了？”

    聞?wù)恐浪龘?dān)心，認(rèn)真寫道：早已無礙，我每日都有上藥。

    陸云初盯著聞?wù)窟f來的本子，久久不語，直覺感知他在說謊。

    她抬頭，與聞?wù)恐币暎骸奥務(wù)浚銜_我嗎？”

    聞?wù)拷廾潉恿艘幌?，垂眸掩住眸光?/br>
    陸云初伸手拽起他的袖口，看了一下他的手腕。正如聞?wù)克?，他有好好上藥，藥粉將傷口覆蓋，看不清具體情況。

    陸云初想了想，對聞?wù)康溃骸鞍岩律衙摿??！?/br>
    聞?wù)裤等惶ь^，眼神里泄出幾絲慌亂。

    “你的傷沒好是嗎？”陸云初問。

    聞?wù)康椭^沉默。

    陸云初再問：“你說有好好上藥，那背上的傷呢？”她拎著聞?wù)康男淇?，把手腕上的傷展示給他看，“如果傷勢好轉(zhuǎn)得如此之慢，背上的傷必然還沒有到可以不上藥的階段?！?/br>
    她站得這么近，任聞?wù)吭趺吹皖^，她一抬頭就能看見他眼里的無措。

    陸云初放下他的袖子，將語氣壓得和緩：“你怕我擔(dān)心嗎？”

    聞?wù)棵蛄嗣蜃?，還是沒有摸出紙筆，這代表他不愿回答。

    陸云初便不再逼問他了，拉著他往內(nèi)間走：“去里面，里面暖和點(diǎn)?！?/br>
    聞?wù)扛谒砗螅朱?/br>
    她走到床榻邊，對他道：“脫了吧，讓我看看你的背?！?/br>
    聞?wù)繘]有動作。

    陸云初靠近她，手指摸到他的衣襟：“要我自己來嗎？”

    聞?wù)亢粑D時亂了，他無措地看向陸云初，眼神里泄露出懇求的意味。

    “沒關(guān)系，讓我看看?！彼湃崃寺曇簦捳Z如一陣風(fēng)纏繞著他的耳廓，聞?wù)肯乱庾R側(cè)過頭，躲過那陣令人不安的悸動。

    他揪著衣襟，從袖口掏出紙筆，做最后掙扎。

    ——傷口丑陋不堪，會污了你的眼。

    陸云初看到這行話差點(diǎn)笑出來：“你怎么不說快要到飯點(diǎn)了，怕我看了以后倒胃口，吃不下飯？”

    她的語帶調(diào)侃，但聞?wù)繀s并沒有玩笑的意味，認(rèn)真地聽著她的話，睫毛微顫，輕輕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陸云初漸漸嘗試去了解他的心態(tài)，他總是怕帶給她麻煩和不快，認(rèn)為自己的存在對她算是個累贅。就像在黑暗里待久了會畏光，他面對她的時候總會帶著一份怯懦。

    語言無法說服他，那就讓行動和時間來證明。

    陸云初拿起床頭的藥瓶，對他說：“過來，我給你上藥，再這樣我會生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