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其實,這有點冤枉顧嬋,換了誰連著痛上一整夜,恐怕也難以保持鎮(zhèn)定如初。 旁的人說什么,韓拓都已聽不進去,他現(xiàn)在眼里只有顧嬋。 他低下頭來,輕啄她雙唇,她唇角邊,還沾著他的血,“所以你的堅持住,要不然別人搶走你的夫君不算,還住你的院子,穿你的衣服,戴你的首飾,欺負你的孩子,嗯?” “……沒力……了……怕……” 顧嬋再開口時,明顯比說上一句時聲音弱了很多,而且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得都不完整。 韓拓卻聽得明白,“別怕,璨璨,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你小時候,被人拐了去,就是因為有我,才能安全回到家里。那年上元節(jié),驚馬后,你一人流落荒野,也是碰上我,你才平安無事。還有,你摔到懸崖下面,被依蘭救了,都是我要她跟你做朋友的,對不對?你自己犯傻跑去慈恩寺修行,也是我?guī)愠鰜?,帶你回家的……?/br> 他一股腦兒說著,凡是能想起來的,他都說全了,根本也不分辨到底是誰的功勞。 “……什么……小時候?”顧嬋遲疑問道,她有些不明所以。 “你聽話,再試著用力,把孩子生下來,我就原原本本地講給你聽?!?/br> 可是,顧嬋真的沒有力氣了,疼了一整夜,她全身都已麻木,沒有感覺,控制不了身體,從哪兒去用力? 碧落平時最是老實穩(wěn)重,然而她人可聰明得很,聽著兩位主子的談話,在最適當?shù)臅r機,挪了個位置,不偏不倚把哭得響亮的小世子展現(xiàn)在顧嬋眼前。 那是她的孩子…… 顧嬋咬著唇看過去,她剛剛生出來,還沒來得及抱一下的孩子…… 她舍不得…… 上輩子母親去世時,顧嬋難過得恨不得以身相替,而之后的日子里,不管旁的人再待她好,也彌補不了她心中的缺憾,她不想自己的孩子也變成孤兒,也品嘗那種滋味。 既然這樣,除了再堅持下去,還能怎樣? 顧嬋雙手緊緊握起成拳,一點一點找回自己的力氣…… “對,夫人,就是這樣,用力……” 她聽到羅嬸子有些驚喜的喊叫聲。 “已經看到頭了!夫人,再加把勁兒?!?/br> 她咬著韓拓手臂,把全身力氣都集中在下面,拼死一般跟著羅嬸子的節(jié)奏用力。 有物體從她身體里滑了出去,顧嬋知道,這是孩子生出來了。 緊繃的神經松懈下來,她再也堅持不住,無聲無息地昏睡過去。 ☆、第一百零二章 101.5 這一睡,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睜開眼便見到韓拓靠坐在床頭,他緊閉雙眼,似乎睡著了。不過,眼下月牙狀的青黑清晰可見,下巴的胡茬也冒出來,整個人看起來甚為憔悴。 顧嬋怎么可能不心疼。 她想推醒他,讓他回房去好好睡,可是全身仍舊乏力,動也動彈不得。 她想叫醒他,才開口說了一個字,被那沙啞得完全不像自己的聲音嚇得住了嘴。 韓拓卻立刻睜開了眼睛。 “璨璨,你醒了?”他低頭輕聲問道,“你有沒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喝水?” 她全身都不舒服,下面尤其痛…… 可是,這話她不好意思同他講。 于是,顧嬋輕輕點頭道:“……水……” 她確實想喝水,他不問時她還沒覺得,這一問,只覺喉嚨干渴得快要冒出火來。 韓拓下床去桌前倒了杯溫熱的茶水,喂到她嘴邊。 明明是平日里喝慣的茉莉香片,無甚出奇,此時流進嗓子中卻像甘泉一般,顧嬋小口小口地啜著,很快便喝完一杯,抬起頭來,一壁舔著嘴唇一壁看韓拓,那表情明顯是還想喝。 這回韓拓連茶壺都捧過來了,伺候著顧嬋連喝了四杯,見她終于喝飽了,才把壺和杯子放回去。 待他回到床畔,顧嬋輕聲問道:“王爺,你一直陪著我嗎?” 韓拓笑而不答,除靴爬床。 “你要不要回去睡一會兒?”顧嬋又問道。 女人坐月子期間,最忌受風受冷,也不能洗澡。 所以,只要家中有條件,都會另備置出一間放來,專門給女人坐月,男人還是睡在原本的臥房中。 但,這只是理論,眼下實際的情況是—— 韓拓除掉靴子,又把外袍解去,掀開被角便鉆進顧嬋的被窩里,頭一歪擠在她枕上,一臂伸在她身下,一臂橫過她腰腹,將人攬抱個結結實實,鼻子里呼吸間的氣息也都噴在顧嬋脖頸間,吹得她又麻又癢。 西廂這里設著三張床榻,一張是產床,一張是臥榻,還有一張便是他們兩個現(xiàn)在躺著的架子床。 如此陳設,皆以生產時與生產后的需求為依據(jù)。 產床自不必說。 產婦坐月時,不宜下床走動,夜間自然需要有人端茶倒水,或者扶持著去恭房,那臥榻便是給值夜的仆人睡覺用的。 至于架子床,當然是給產婦使用,因為要在上面待整整一個月,晝夜不離,自是布置得舒適溫暖。 然而,顧嬋并沒有心理準備與韓拓共同使用這張床,在她懷孕時便聽羅嬸子說過坐月時的種種事情。 這會兒她能感覺出來自己的身體被清理過,但到底出了一身汗,而且產婦產后都會有惡露排出,再加上不能洗澡,身上的味道可想而知十分酸爽…… 她可不想再這樣的情況下與韓拓相擁而眠。 因而伸手輕推韓拓道:“呀,王爺,你回房去睡。” “不用,”韓拓拒絕道,語氣無賴中還帶著一點兒撒嬌,“你在哪兒睡我就在哪兒睡,不抱著你我睡不著,得抱著才能睡得香?!?/br> 說罷,還將手臂收得更緊,頭也埋進她肩窩,甚至輕輕啃噬起來。 “噯……王爺……你睡就睡,別鬧呀……” 顧嬋還疲累著,聲音也十分低弱,說出來的話雖是推拒規(guī)勸,聽在男人耳中卻像撓癢癢的小爪子,不但沒能將人勸住,反而更添出些酥麻sao動。 好在韓拓心里有譜,知道這不是任他胡鬧的時候,在顧嬋鎖骨上留下一枚愛的印記后便即打住,輕拍她肩背道:“乖,不鬧,咱們再睡一會兒?!?/br> 睡了一天一夜,顧嬋精神頭正旺盛,無論怎樣凝神調息都無法再次入睡。 她閉上眼睛又睜開,如此反復數(shù)次,自以為很小心翼翼,不曾吵擾到韓拓分毫。 沒想到他也沒睡著,很快便發(fā)覺她的不安穩(wěn),睜眼問道:“怎么了?想要什么?餓不餓?” “不餓的。”顧嬋答。 不過,有樣東西她確實想要,“孩子們呢?” 韓拓初為人父,一說起孩子們,臉上便呈現(xiàn)出一股不同于從前的溫柔和藹來,“奶娘喂過奶,吃飽了都睡著呢,怕吵到你,就放到正屋去了?!?/br> 說起這奶娘么,當初羅嬸子是不贊成找的。 理由很簡單,顧嬋是頭胎,初次乳汁特別有營養(yǎng),對孩子身體好,再有就是親自喂養(yǎng),將來孩子才與娘親厚。 顧嬋本是覺得有道理,可是架不住韓拓反對。 不論是按照京師還是幽州的習俗,勛貴人家的婦人皆不親自奶孩子,全都會請奶娘。 宮里頭的皇子公主都配著四個奶娘,王公侯府里一般都是配兩個。 韓拓本來也打算找兩個奶娘,可對于他們現(xiàn)在假扮的身份來說,這樣實在有些夸張。 畢竟,金魚巷一帶人家,除非是產婦自己奶水不夠,不然都是自己奶孩子的。 但,韓拓認為,所謂假扮,不過是個面子上的事情,里子上說什么也不能委屈了自己的妻子與孩子。 況且,話說回來,一個奶娘,月銀不過二兩,以他財大氣粗的形象,別說兩個,就是雇上十個八個也不成問題。 昨個兒,顧嬋出乎眾人意料,一次過生了龍鳳胎,立刻顯出韓拓堅持請兩個奶娘的先見之明來——如果只有一個奶娘,同時喂兩個孩子,喂不過來怎么辦? 可是,奶娘有雙份的,搖籃卻沒有。 原本一早預備的搖籃,是韓拓命人去幽州專找出名的手藝人定做的。這會兒就算立刻再訂購一個,顯然也來不及給孩子睡,不得不讓林修趕緊去宣州集市上買了個回來。 臨時買的東西,當然沒有之前精心準備的好,無論做工、用料,還是結實程度,都差了不止一兩個檔次。 理所當然是大讓小,由哥哥睡進了那次等的搖籃里,從此也開啟了貫徹他終身的“悲劇”人生。 當然,此時,他可沒有那么多感觸,在吃飽喝足、人事不知的情況下,應娘親要求,被奶娘抱著送到了父母身邊,放置在溫暖、柔軟、又香噴噴的床上。 兩個孩子都包在襁褓里,一樣閉著眼睛嘟著小嘴,睡得正沉。 顧嬋眼都不眨的盯著他們看了老半天,想分辨出誰是老大誰是老二。 可是,老二生出來她就昏睡過去,見都沒見過一眼,老大么,她倒是見著了一眼,可當時那情況,根本什么都記不住,這時自然分辨不出來。 她只好抬起頭來,求助地看著韓拓。 “這個是老大,”韓拓點一點湖綠妝花的襁褓,然后又指向湖藍妝花的襁褓,“這個是老二,老二是女兒?!?/br> 顧嬋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像發(fā)現(xiàn)什么了不得地事情似的,“王爺,他們怎么長得不像?” 她和顧楓也是龍鳳胎,從小長得可以說是一模一樣,當然男娃娃和女娃娃神韻氣質上總有差別,而且隨著年紀漸長,這種差別也越來越明顯。 可是,即便到了現(xiàn)在,旁人仍舊能輕易看出他們是雙胞胎。 為什么她生的孩子卻不是這般? 韓拓好笑道:“女兒像你,兒子像我,不是挺好嗎?” 其實,他可沒看出來哪里像或者不像,孩子剛生下來還皺皺巴巴的,只不過是聽羅嬸子那么說了一句,這會兒便照著用上安慰顧嬋。 顧嬋靠著引枕半坐片刻已覺得支撐不住,便躺了下去。 奶娘放下孩子們后也以退出房間。 韓拓索性跟著在床外側躺下,兩個孩子被擺在中間,一家四口,親密無間。 “王爺給他們取名字了嗎?”顧嬋側躺著,輕聲問道。 “嗯,你睡著的時候我想來著,”韓拓說著溜下床,去桌前拿了一張紙來。 顧嬋接過,見紙上寫著兩個字,一個是皓,一個是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