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人總是難免貪心,顧嬋忽然覺得自己已不能滿足于僅有一輩子的幸福,要是上輩子也如今生這樣美滿就好了。 她早忘了自己曾經(jīng)多不情愿,多么想遠離韓拓,如今只覺得重活一世最令她開心滿意的,除去救了母親性命,便是與韓拓成為夫妻。 而之所以能救母親,也與韓拓脫不開關(guān)系不是。 “你為什么那么好呢?”顧嬋喟然嘆息道,“要是上輩子也能早點遇到你,是不是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什么上輩子?你活過幾輩子?” 韓拓慵懶地聲音突然在顧嬋頭頂響起。 ☆、第六十四章 63.62.61.3 “什么上輩子?你活了幾輩子?” 韓拓懶洋洋的聲音在顧嬋頭頂響起。 顧嬋抬頭,看到韓拓正睡眼惺忪望著自己。 “王爺,你什么時候醒的?”她試圖顧左右而言他,蒙混過去。 “你一開始對我動手動腳的時候就醒了?!表n拓學著顧嬋的用詞回答,“你今天精神這么好,一大早就忙著sao擾我,看來昨晚沒吃飽,是么?” 顧嬋對韓拓說的葷.話永遠都反映慢上幾拍,待她想明白所謂沒吃飽是什么意思,韓拓已經(jīng)將話題帶回最初。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上輩子是什么意思?” “我做了一個夢,”顧嬋道,“夢到自己一輩子的事情,就好像活過整整一世似的。” 韓拓很感興趣,追問道:“那你夢里的一輩子是怎樣的,和現(xiàn)實里面一樣么?” “不一樣,差得可遠了。”顧嬋猶豫著,因為還記著自己剛剛說過什么,得套著那句話把前世的夢講得更合情合理。 “夢里十三歲的時候,沒有在元宵節(jié)那天和潼林一起離家,沒有因為驚馬遇到王爺。因為沒有王爺幫助我找到蕭鶴年,也就沒能及時發(fā)現(xiàn)娘中了毒,所以,那年還沒開春,娘就……” 她靠在韓拓胸前,嚅嚅述說,講到難過處不禁頓了一頓,聲音也跟著低了下去。 “后來,我就被姨母接到皇宮里去了,十五歲的時候,皇上將我賜婚給啟表哥,但是我們一直沒能成親,因為我生病了,拖了幾年也沒治好。到我十八歲的時候,王爺?shù)骄┏莵?,那是夢里頭我們第一次見面。你知道我病得很重,便介紹大夫給我診治。王爺介紹的人就是蕭鶴年,他診出我中了修羅花毒,還為我解了毒??墒俏抑卸緯r間太久,五臟六腑損傷嚴重,最后還是死了。之后我就醒過來了?!?/br> 顧嬋特意隱去有關(guān)皇位之爭的事情,生怕此時韓拓本無心,卻被自己胡亂說話埋下他日禍根。 “所以我才說,要是夢里頭也能早早遇到王爺,都像現(xiàn)在這樣就好了?!?/br> 夢總是反的,所以韓拓并不覺得如何,揉著顧嬋頭頂,笑道:“那時候是誰非要跟我保持距離的?” 顧嬋沒想到他會翻舊賬,眨巴著眼睛講不出話來。 韓拓只是逗她,無需她回答便轉(zhuǎn)了話題,詢問道:“夢里給你下毒的也是那個女人么?” 其實他以為顧嬋做這種夢是因為之前的事太令人后怕,無冤無仇的,父親官署同僚的meimei,竟然來毒害自己的母親。 “是吧?!鳖檵却鸬?,“夢里,她后來當了我的繼母,她的女兒青青,就是江憐南,還做了啟表哥的……側(cè)妃。” “青青?昨天那個女人么?” 韓拓終于把人對上號,難怪昨天那女人知道顧嬋是王妃,還自認十分了解她。 不過,這會兒,他又有點覺得顧嬋是在昨晚的刺激下,才發(fā)出這么一個小可憐似的夢境來。 “夢里我只管給你治?。课覜]把你搶過來娶了么?”韓拓笑問,打算把顧嬋的注意力引開。 “為什么要搶我?”顧嬋有點跟不上他的思路。 “因為不管是上輩子,這輩子,還是下輩子,你都是我的。” 韓拓說著,翻身將她壓住。 上輩子她是呀,卻不知道會不會有下輩子,顧嬋一壁想,一壁紅著臉展開自己迎接他…… * 顧嬋不知道韓拓如何處置江憐南的,反正從那日起再也不曾見過她。 回到幽州時已是初秋,與他們前后腳踏進王府大門的,是從京師來的信使。 太子病逝了。 這則消息如同一記重錘,狠狠地敲醒了沉醉在新婚甜蜜中的顧嬋。 前世的時間與之極其吻合。 顧嬋記得很清楚。 元和帝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哀傷過度,也跟著一病不起,不到過年便駕崩,之后是韓啟登基繼位,改年號為嘉德。 然而,在忐忑不安中渡過數(shù)月,她以為的事情卻沒有發(fā)生。 元和帝病是病了,但有蕭鶴年在,自然康復無礙。 轉(zhuǎn)眼已出正月,顧嬋滿十六歲了,生辰那日她從韓拓那兒得了一匹大宛馬做禮物。 這事兒的起源是傅依蘭。 在幽州長居的日子里,顧嬋與傅依蘭兩個不時互相走動,慢慢也建立起友誼。 傅依蘭的個性很直率,甚至有時稍嫌不通人情事故。 不過顧嬋并不介意。 因為有江憐南母女兩個的例子在先,顧嬋太知道有些人明面上和善圓滑,內(nèi)心里卻多算計,反倒是傅依蘭這種有一句說一句,心里想什么嘴上說什么的,相處起來簡單不累。 “拿繡花針可比拿刀劍難多了?!?/br> 傅依蘭丟下手里的繡花繃子,不無喪氣地抱怨道。 顧嬋湊過去看看,“我覺得你進步很快呢,”她誠心誠意地夸贊道,“你看,你這針腳多細密整齊,腕力好就是不一樣。” “好吧,”傅依蘭受到鼓勵,繼續(xù)繡起來,“我相信你說的,畢竟是你做出了風靡京師的靖王斗篷?!?/br> 她們兩個如今已非常熟稔,熟到可以隨意開玩笑,也可以將自己的糗事講給對方聽。 比如,傅依蘭第一次提起“靖王斗篷”時,顧嬋沒忍住告訴她那其實根本只是半成品。 “你為什么好端端的想起學刺繡呢?”顧嬋發(fā)問。 傅依蘭這日突然跑來找她,開門見山地便要拜師學藝,完全不管顧嬋是個半吊子的事實。 “前些日子,我娘帶我去相看,男方家里嫌棄我不通女紅?!备狄捞m一點也不隱瞞。 顧嬋聽了,滿心不平,“那是他們不識貨,何必為了他們改變自己?!?/br> “不是為了他們,”傅依蘭道,“只是,突然發(fā)現(xiàn)原來這會成為自己的弱點,就想著學一學別的女孩子們都會的事情,免得將來碰到心儀的人時,又被嫌棄?!?/br> 說到后面,語氣極歡快,顯然并沒受到打擊。 “真正與你有緣之人才不會在意這些。”顧嬋真心道,韓拓也從來沒有嫌棄過她這不好那不會的,不是嗎? “而且你會的那些旁的女子羨慕還來不及?!彼肓讼耄旨由弦痪?。 “才不呢,羨慕我什么,連我娘都整日念叨我是個假小子。” 傅依蘭深深地嘆口氣,她其實還在迷茫,不知道自己應該繼續(xù)做個假小子,還是變回“正常的”女子。 “我就羨慕呢,”顧嬋神秘兮兮地,“我想學騎馬,你教我好不好?我教你刺繡,你教我騎馬,做交換?!?/br> 傅依蘭答應得極痛快。 要學騎馬,自然得先有馬,而且要出門去,也得告訴韓拓。 沒想到韓拓卻有了意見:“為什么不找我教你?” 因為自從太子去世后,韓拓每天都非常的忙碌,經(jīng)常神色也嚴肅沉重,顧嬋輕易不想打擾他。 可是她真的非常想學,希望下次隨韓拓出遠門時可以陪他一起騎馬奔馳。 “既然是為了我,當然也應該由我親自教你?!?/br> 韓拓下了定論。 然而,有了馬,還沒等到天氣回暖,冰雪融化,能去莊子上教學的時候,與瓦剌交界的邊境之處便傳來了壞消息。 ☆、第六十五章 64.63.62.61.3 瓦剌鐵蹄踏破邊關(guān),揮軍南下,直逼大同城下。 韓拓又將率軍出戰(zhàn)。 顧嬋的心情卻與上次大不相同。 那時她心知韓拓必勝無疑,輕松自在,毫不擔憂。 這次…… 若按前世軌跡,新帝韓啟為鞏固自身地位,準備著手實施削藩政策,只是靖王與楚王皆手握重兵,對他威脅不相上下,首先選誰下手一時難以決定。 正巧晉王因?qū)幒苰in辱逼死晉王妃一事對韓啟外家寧國公府不敬,韓啟便將目標定在晉王胞兄楚王身上,借口國庫空虛,不能兼顧,決定以河南大旱受災的百姓為先,大肆削減地方軍隊供給。 當時楚王正領(lǐng)兵抗擊瓦剌入侵,戰(zhàn)事艱難,請援被拒不算,還被告知今后半數(shù)軍需得依靠自己解決。 這事不是秘密,很快便在軍營里傳開,自己浴血奮戰(zhàn),保家衛(wèi)國,國家卻連最基本的吃穿都不愿提供周全,一時間士氣大受打擊,軍心渙散,被瓦剌連番強攻,終至慘敗,十幾萬大軍折損超過三分之二,連楚王都戰(zhàn)死沙場,再不能歸。 顧嬋那時住在深宮,并不可能詳細了解每次戰(zhàn)事,而這一戰(zhàn)她之所以記得清楚,皆因韓啟決定削減軍需時,身為戶部尚書的顧景吾極力反對,數(shù)次在早朝時據(jù)理力爭。奈何韓啟主意早定,根本不為所動,再加上實有私心,顧景吾的意見再合理也是與新皇離心,最后被韓啟一道圣旨外放,遠至福建再任布政使,并兼管海事,連帶顧松也受牽連,一同被調(diào)遣出京。 自從韓拓接管楚王舊部,顧嬋就隱隱生出對這一戰(zhàn)的擔憂。 在山西時,她曾暗中提醒韓拓,故意問他:“王爺長居幽州,鞭長莫及,如何安排布防才能補不足?” 當然,顧嬋是真的不懂,韓拓也不會懷疑什么,他的考量本也有此一著。 可是天底下本就沒有全然穩(wěn)妥、絕不會被敵軍攻破的防御,該發(fā)生的事情怎樣也擋不住。 更何況,大同本就是歷史上兵家必爭之地,有“北關(guān)鎖鑰”之稱,瓦剌部新汗斯達吉是好戰(zhàn)之人,野心極大,自然少不得一番動作。 議事結(jié)束已是四更,韓拓回到寢間,和衣在顧嬋身邊躺下,反正五更便要啟程,左右不過歇上一個時辰,何苦再洗漱折騰。 他連被子也沒敢掀起來蓋,就為了不吵醒顧嬋。 雖然不舍,想同她說說話,但更怕她落淚,倒不如就這樣,等她睡醒了,他也已離開,省去分離時的傷心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