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迷迷蒙蒙的頓了一會兒，忽然放聲大哭。

    “你爸走了——”

    老爺子至始至終都沒醒來，凌晨四點十分，呼吸停了。

    撕心裂肺的哭聲，蘇巖有些懵，陸辰東和陸辰希都跪在病床前，沈璐和蘇巖攙著老太太。男人的哭聲很悲痛，蘇巖看著陸辰東彎著的脊背，轉(zhuǎn)頭深吸一口氣。

    新聞發(fā)布會是十點半舉行，蘇巖把所有的事務(wù)都托付給了胡君。

    老太太哭暈過去，蘇巖和沈璐費勁把她送到了病房。

    老爺子的身后事，兩個兒子在cao辦。

    老太太插上輸液管，沈璐抬頭看向蘇巖，還未開口淚就滾了出來。

    “生死有命。”

    蘇巖實在說不出別的話，死亡就是這么殘酷，毫無征兆，沒有任何由頭，說死就死了。

    沈璐埋頭在哭，蘇巖說：“表現(xiàn)的太難過，老太太心里該有多難受。”

    她站起來：“你在這邊守著老太太，我去看看那邊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jīng)]有?！?/br>
    天已經(jīng)亮了，蘇巖走在醫(yī)院的走廊上，白色的燈光照的整個走廊都有些陰森。蘇巖的膽子算大的，當(dāng)初她父母離開的時候，她從頭到尾守著，也沒覺得害怕。

    哭聲越來越近，蘇巖去的時候醫(yī)生正打算把尸體往太平間推。蘇巖看陸辰東還跪在地上，就去拉他，陸辰東抬頭眼睛通紅。

    “送叔叔走?！?/br>
    蘇巖拉著他站起來，陸辰東一天一夜也就喝了一口水，身子晃了下：“送叔叔走?！?/br>
    蘇巖又重復(fù)了一遍：“陸辰東?！?/br>
    尸體被推到了太平間，家屬不能入內(nèi)。陸辰東站著看那扇門，蘇巖挽著他的胳膊，很長時間陸辰東轉(zhuǎn)身把蘇巖抱在懷里，摟的很緊。

    蘇巖覺得自己快要被勒死了，她反手摟住陸辰東，拍了拍陸辰東的脊背。

    “人的生死天注定，到這一步了，我們沒有辦法?！?/br>
    她說的是事實。

    男人伏在她的肩膀上，薄薄的衣衫早就濕透了，蘇巖摟住他：“陸辰東?！?/br>
    她沒有再多說什么，他哭的渾身都在抖，兩只胳膊緊緊的抱著蘇巖。

    中午，蘇巖打電話到公司詢問進(jìn)展。

    “發(fā)布會進(jìn)展的還算順利，你放心吧?！?/br>
    “嗯。”蘇巖說：“辛苦了?！?/br>
    老爺子是去了，他們要準(zhǔn)備身后事。

    回到陸家老宅，陸辰東和陸辰希在討論喪事怎么辦。蘇樂樂跟在蘇巖身邊，披麻戴孝，很安靜不怎么說話。陸昊昊在哭，沈璐在旁邊看著他。

    “我沒想到爸爸會走的這么突然。”

    沈璐抹著眼淚和蘇巖說：“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都怪我。我和辰希離婚，他一定很難過……”

    老爺子去世后，陸辰東就不再要求蘇巖離開，他是按照兒媳的規(guī)矩讓蘇巖穿孝衣。到這一步了，蘇巖也沒什么好矯情。

    蘇巖很少說話，她也不知道說什么，對于死亡她是抱著尊敬的態(tài)度?？商K巖對于老爺子的感情實在太有限，跪在靈堂前是因為蘇樂樂，因為陸辰東。

    三天守靈，第一天是陸辰希和沈璐。樓上有房間，蘇巖把蘇樂樂送到房間，強(qiáng)行拉著陸辰東去睡覺。家里比較亂，那里都是人，蘇巖把陸辰東按到椅子上：“明天還得忙，你先睡覺?！?/br>
    陸辰東坐在床邊，搓了搓臉，聲音很沉：“睡不著?！?/br>
    “餓么？”

    蘇巖問他，陸辰東搖頭。

    “我去給你拿點吃的，你這幾天都沒吃東西。”

    蘇巖下樓去廚房找了一盒牛奶一袋餅干，上樓。

    陸辰東還保持著她走時候的動作，一點沒變。蘇巖把牛奶拆開倒進(jìn)杯子里，遞過去：“喝點，一會兒好睡覺?！?/br>
    陸辰東沒接，抬頭看著蘇巖，黑眸沉的發(fā)暗，兩天沒睡，他眼睛里布滿了血絲。

    “怎么了？”

    “我爸走的前幾天，我還和他吵架?！标懗綎|嘴唇干燥，起了皮，他說話聲音很沉：“我不知道人會走的這么突然，這么突然——”他眼睛看著前方：“連一句話都沒有，就沒了?！?/br>
    蘇巖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坐在他旁邊，陸辰東高大，她也就攬住了陸辰東的一只胳膊，靠上去。

    “后悔還是懊惱，沒有一點用?！彼蛄嗣蜃齑剑骸澳悻F(xiàn)在能做的就是好好的送走叔叔，守著你媽，別讓她想不開。人都有這么一遭，早晚的事，就是你我，也一樣——”

    陸辰東忽然抬手捂住蘇巖的嘴，他把蘇巖摟在懷里，下巴擱在蘇巖的頭頂，聲音沉的發(fā)啞：“別說?！?/br>
    陸辰東也沒吃東西，囫圇睡了一覺。天還沒亮，他就醒來了，昏暗的光線從外面照射進(jìn)來。懷里的女人睡得很安靜，陸辰東看著蘇巖，抬手拂過她臉上的頭發(fā)。

    蘇巖前前后后的跟著跑，她也沒怎么睡覺，也沒怎么好好吃飯。肚子里還懷著他的孩子，蘇巖從不說喜歡也不說愛，她不是那種很會把感情掛在嘴邊的那種人，可是出事之后，陪在他身邊的只有蘇巖。

    她一樣沒少做，陸辰東想到的沒想到的她都辦了，井井有條。

    陸辰東低頭親了下蘇巖的臉頰，把她摟在懷里，轉(zhuǎn)頭看外面的天空。

    明朗漸漸突破天邊昏暗云彩，沖出天空，照亮了整個世界。

    陸辰東長長出一口氣。

    蘇巖十七歲之前，她就經(jīng)歷了父母的喪事。

    吊唁三天，蘇巖和沈璐跪在后面守靈，她跪的腿疼，也不知道陸辰東在外面看到賓客就跪，腿疼不疼，肯定是疼的。蘇巖披麻戴孝在后面胡思亂想，公司的事發(fā)展還在掌控范圍內(nèi)，陸辰東放人過去查劉佳的事，很快就有了眉目。

    忙完這一段，有仇報仇。

    第三天，人得送到火葬場。所有人跟著，下車的時候，陸辰東轉(zhuǎn)頭對蘇巖說：“你別跟著來?！?/br>
    蘇巖一愣：“嗯？”

    “你還有著孩子，在車?yán)锏任一貋??！?/br>
    蘇巖點了點頭。

    下葬是下午，埋在東郊公墓。

    葬禮結(jié)束，好好的天，無端端下起了雨。老太太沒來在家，陸辰東拿著傘撐在蘇巖的頭頂，他把蘇樂樂拉在身邊，對陸辰希說道：“在家陪媽幾天?！?/br>
    蘇巖腳上都是泥，踩了一會兒也沒踩掉。

    “嗯?！?/br>
    “嫂子呢？”

    陸辰希轉(zhuǎn)頭看沈璐，兩人對視了一眼很快就別開臉，沈璐撐著傘一手拉住陸昊昊：“我過幾天就走?！?/br>
    “嗯。”

    陸辰東也不想多問他們之間的事，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看著父親的墓碑，手上忽然一熱，他轉(zhuǎn)頭看到蘇巖的眼睛，蘇巖無聲的握著他的手。

    “回吧?！?/br>
    下山的路不太好走，雨越下越大。陸辰東胳膊夾著蘇巖，另一只手還要拎著蘇樂樂，一步一滑的往下走，走了一會兒，陸辰東說：“我背著你吧?！?/br>
    “不用。”蘇巖拿過傘，舉到三個人頭頂：“你拉住樂樂，別摔了。”

    兵荒馬亂的幾天終于結(jié)束，陸辰東和陸辰希也沒在老宅待多長時間，就被老太太趕走了。她留了蘇巖和沈璐說話，蘇巖去倒了水過來：“你喝水?！?/br>
    “先放著吧?！?/br>
    老太太靠在沙發(fā)上，起色很差的喘了一會兒氣。

    “沈璐?！?/br>
    “媽。”

    沈璐說：“媽，你說?！?/br>
    “你爸活著的時候，天天念叨你和老大的事——”說著老太太就哭了起來，握著沈璐的手：“他這一輩子，cao心這個cao心那個，到頭來一樣沒順心就走了。”

    沈璐低著頭沒說話，老太太繼續(xù)說道：“孩子都那么大了，你和老大結(jié)婚十幾年了，怎么就不能互相體諒呢？好好過日子?！?/br>
    老太太絮絮叨叨說了一會兒，蘇巖有些走神，忽然老太太話鋒一轉(zhuǎn)落到了蘇巖身上：“你和老二……”

    “我和陸辰東沒什么事，你放心?！?/br>
    “辰東把你帶回來，我就知道什么意思?！?/br>
    蘇巖不再說話，陸家家大業(yè)大，過來吊唁的政界商界有權(quán)有勢的無數(shù)，蘇巖跪在陸辰東的身旁，那是什么身份根本不用多說。

    “哎，事到如今，我也不摻和你們的事?！崩咸粗K巖的目光還是有些犀利，她是不希望這個一個身份的女人嫁給自己的兒子，可現(xiàn)在兩個人孩子都那么大了，陸辰東又一心一意不娶別人。“都年紀(jì)不小了，想想未來?！?/br>
    “嗯?！?/br>
    “你先去吧，我和老大家的再說兩句話?！?/br>
    “好。”

    蘇巖也不多說，轉(zhuǎn)身出了門。

    老太太對她不滿蘇巖知道，她也沒興趣去討好老太太。

    大步往外面走，突然身后響起了喇叭聲，蘇巖回頭看過去，陸辰東就把車開了過來。

    “上車?！?/br>
    蘇巖打算拉后面的車門，陸辰東對坐在副駕駛的蘇樂樂說道：“樂樂你去坐后面?！?/br>
    蘇樂樂：“喂！”

    抗議沒有效果，下車氣呼呼的拉開后面座位的車門坐進(jìn)去。

    蘇巖忍不住笑了，陸辰東轉(zhuǎn)頭看著她：“過來?！?/br>
    “我媽說了什么？”

    陸辰東看蘇巖坐進(jìn)來，才啟動車子離開。

    “沒說什么。”

    “蘇巖?！?/br>
    車子開出去一段，陸辰東開口：“和你商量個事?！?/br>
    “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