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巖不敢去看蘇樂樂，她手指緊緊的抓著蘇樂樂的肩膀。

    “媽——”

    蘇樂樂仰頭去看蘇巖，聲音急切。她手指捏緊又松開，反反復(fù)復(fù)很長時間，蘇巖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要做什么才好。

    “你不會……虐待樂樂？”

    “樂樂是我兒子?！标懗綎|不耐煩的重復(fù)了一遍。

    “——好?！?/br>
    時間長久的像是過了一個冰河世紀，蘇巖緊緊的咬牙，不住的吸氣才能勉強正常呼吸，喉嚨梗的發(fā)硬十分難受，聲音從牙縫里迸出來：“我知道——”

    以后，她還是蘇樂樂的mama。他們能隨時見面，蘇巖想，她可以找個距離陸辰東近點的房子，那樣，她就可以天天見到蘇樂樂了。

    那樣，她就能知道蘇樂樂過的好不好。

    至少，還能見面，不是么？

    “媽！”蘇樂樂抬起頭看了看蘇巖，又去看陸辰東：“你們什么意思？”

    陸辰東轉(zhuǎn)身往外面走：“樂樂到了檢查的時間，回去醫(yī)院?！?/br>
    “mama，我們能不能回家了？”

    陸辰東大步離開，蘇樂樂拉著蘇巖的手，緊張的問：“我們什么時候回去？”

    蘇巖看著蘇樂樂期待的眼睛，張了張嘴卻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現(xiàn)在可以么？我不嫌棄住的地方環(huán)境差，我們回去吧？”

    蘇樂樂看蘇巖一直不說話，他有些著急，拉著蘇巖的手就往外面走：“我們現(xiàn)在回去，回家?！?/br>
    蘇巖跟著他走到門口，推開門，外面的熱空氣撲面而來。蘇巖只覺得面目潮濕又黏膩，她深吸一口氣，迎著刺目的太陽光看過去。

    光芒之下，世界一片漆黑，蘇巖頭暈?zāi)垦！?/br>
    “樂樂，你跟著他……生活吧。”

    蘇巖一字一頓說著，身邊是來來往往的行人。她握著蘇樂樂的手，手指神經(jīng)質(zhì)的摩挲，不住的摩挲蘇樂樂的手背，反反復(fù)復(fù)。

    “他也挺好的……肯定會對你好?！睘樗氖麓钸M去個唐越，太對不起人。蘇巖想，自己臉還沒那么大，心安理得連累唐越，她想了幾天都沒能原諒自己。

    “樂樂，我一直在你身邊?！?/br>
    蘇巖揚起頭，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她深吸一口氣：“樂樂，以后要聽話，別那么任性。有什么事立刻給我打電話，要聰明點，不要那么笨?！?/br>
    “mama，你不要我了？”

    好長時間，蘇樂樂啞著聲音問她。

    “mama怎么會不要你?！?/br>
    反手把蘇樂樂拉到自己的懷里，蘇巖覺得自己快疼窒息了，她緊緊抱著蘇樂樂：“我一直在你身邊，你只是跟爸爸住了而已。樂樂，你不是一直很期待爸爸么？沒事，你先住到爸爸那里去，以后待的膩了。就回來，再住到mama家，你有兩個家，樂樂。我們都愛你，樂樂，我們都愛你……”

    蘇巖的手指捏的很緊，指甲都要陷進了rou里。她想扯出個笑，可做起來比想象的難，她笑的好痛苦。

    “我一直都在你身邊，樂樂，別怕?！?/br>
    蘇樂樂就是個刺猬，他用刺武裝著自己。蘇巖知道他的性格，蘇樂樂敏感又膽小，他害怕面對未知的世界，害怕面對陸辰東。

    陸辰東捏著煙頭站在大街上，眼睛看向遠處，一根煙抽完他摸出電話撥下個號碼：“幫我查一個人?！?/br>
    ☆、第二十七章

    “我和他不熟，我不認識他?！?/br>
    好長時間，蘇樂樂開口。小小的眉頭皺成了一團，眼睛有些紅：“mama，我不知道要怎么辦，可是我真的不想跟他走……我只有一個家，那就是我們的家。我不想去，我真的不想去……”

    蘇樂樂的話像刀子一樣割在蘇巖的心臟上，她真的很疼，可是不知道要怎么辦。

    她抬起了頭，視線漸漸模糊。蘇巖抬手狠狠擦了一把，深吸一口氣，她看向遠處，目光漸漸堅定，咬了咬牙：“mama很快就會把你接走，很快。”

    十年的時間，蘇巖在陸辰東面前還是敗的一塌糊涂。

    沒有一點的反抗能力，蘇巖咽了下喉嚨咬牙把所有的痛都忍下去了，她看不起現(xiàn)在的自己。

    “樂樂，很快的?！?/br>
    她眺望遠處，那道高大的身影越走越遠，漸漸沒了影蹤。

    ——————

    蘇巖到底還是又回了醫(yī)院，蘇樂樂需要檢查身體，前天晚上淋雨受涼，蘇巖生怕他再鬧出個什么毛病來。

    房產(chǎn)中介打過來電話的時候，蘇巖正在收拾蘇樂樂的衣服，電話是剛買的，嶄新的鈴聲還沒來得及更換，蘇巖接通。

    房屋中介的人聲音就傳入了耳朵：“蘇小姐，你托付在我們這里出售的房子有著落了?！?/br>
    “最近有人去房屋中介那里找過我的聯(lián)系方式？”蘇巖打斷了他的話，直截了當：“我的房子不賣了，至于你們透露顧客信息的事，我會追究到底?！?/br>
    “蘇小姐你聽我解釋，我們并不是——”

    “有沒有泄露？”

    蘇巖打斷他的話，質(zhì)問：“顧客的*非常重要，你們不知道么？”

    好吧，她就是有氣沒處撒的小人。誰讓中介撞槍口呢，蘇巖氣不過可又弄不過陸辰東。

    “這件事有原因的——”

    “什么都別說了，再見?！?/br>
    蘇巖直接掛了電話，前前后后想了一遍，只有一個可能就是中介公司透露了自己的行蹤。

    呵呵，非常之特別的蠢，蘇巖竟然留了這么大一隱患。

    蘇巖把出租屋的東西收好，原本就沒什么東西，甚至有幾樣行李還沒拆封。蘇巖站在原地靜靜看了一會兒，屋子里悶熱讓人喘不過氣來，她瞇了瞇眼睛。

    半響后，轉(zhuǎn)身快速把蘇樂樂要用的東西都收拾好裝進箱子里，拎著就往外面走。

    她的做法實在是可笑，只要陸辰東想找，她就算是躲到了天涯海角只要有戶口，就一定會被找出來。過去的那十年，大概是陸辰東根本不把她當回事。

    蘇巖拎著行李下樓，腦袋里亂糟糟一團。

    她一直都不是聰明人，也辦不來聰明的事。

    唐越?jīng)]有再打電話過來，蘇巖刪掉了他的聯(lián)系方式。他們一開始就不是山盟海誓生死同命的關(guān)系，唐越和蘇巖都是最自私的人。

    各取所需，結(jié)束了就毫無關(guān)系。

    還沒到樓下，手機鈴聲就響了。蘇巖看了眼來電，很陌生的一串號碼，可她立刻就知道了那是誰。深吸一口氣，蘇巖接通。

    陸辰東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你在那里？”

    “回家給樂樂帶幾件衣服。”

    還有一些日常用品，樂樂的水壺毛巾牙刷還有要用的藥品。

    蘇巖盡可能讓自己面對陸辰東的時候心平氣和，她也相信自己能做到：“樂樂很容易過敏，今天我看他身上長了很多小紅疙瘩，可能是衣服問題?！?/br>
    電話那頭的陸辰東沉默了一會兒，蘇巖不知道要說什么，電梯到了一樓，叮的一聲響拉回蘇巖的思緒。她猛地回過神，迅速拎起行李箱往外面走。

    “地址？”

    “什么？”

    蘇巖聽的莫名其妙，楞了一下：“你說什么？”

    “我問你，現(xiàn)在所在地方的具體位置?！标懗綎|低沉的嗓音沒有一點溫度，冷冰冰的開口說道：“晚上我媽手術(shù)，現(xiàn)在樂樂這邊沒人照看?！?/br>
    “我打車過去，很快。”

    蘇巖腦袋里轉(zhuǎn)了一圈，就弄明白陸辰東是個什么意思。

    她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說道：“大概要半個小時就會過去，你忙你的，樂樂的晚餐我一塊帶過去?！?/br>
    電話那頭的陸辰東再一次沉默，只不過這一次很短暫，他就掛斷了電話。

    蘇巖捏著手機，手機屏幕已經(jīng)跳到最初頁面。她扯起嘴角哼笑一聲，搖了搖頭抬步往前面走，陸辰東真是莫名其妙。

    蘇巖到醫(yī)院的時候是下午六點半，她先去了病房。推開門，病房里空蕩蕩的沒有人，一眼看到病床上只有被子胡亂的翻開著。

    蘇巖心臟咯噔了一下就空了下去，腦袋翁的一聲響，蘇樂樂呢？

    視線迅速滿屋子找，突然就看到坐在窗戶邊的蘇樂樂。他回頭看到是蘇巖，只動了下眼珠就又轉(zhuǎn)頭看向窗外的世界。那一眼，非常冷漠。

    蘇巖心臟驟然抽疼，蘇樂樂一直在埋怨她。

    牽強的扯出笑，不管如何，蘇樂樂平安就好。

    她把東西放在柜子上：“坐在窗戶邊看什么？”

    病房里有電視床頭有游戲機，可蘇樂樂只是坐在窗戶前發(fā)呆。蘇巖有些心疼，走過去在蘇樂樂的身邊坐下。不大的小沙發(fā)，蘇巖占了大半。她抬手半圈著蘇樂樂的脖子，也看向窗外。

    此時，天已經(jīng)暗了下來。天邊的云漸漸被黑暗吞噬，遠處的高樓亮起了霓虹燈，這個城市在黑暗之下亮起了光亮，天上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灰的十分純粹。

    “我以為你不會再來了。”

    蘇樂樂偏了下頭躲開蘇巖的手，他站起來居高臨下看著蘇巖，抿了抿嘴唇，表情很安靜，黑白分明的眸子沉的壓抑：“你為什么還要來？”

    一瞬間，蘇巖的心臟都要碎成渣了。

    她愣怔怔的看著面前的蘇樂樂，手臂還保持著抱蘇樂樂的姿勢。心臟一下子就空了，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蘇樂樂會用這樣陌生的眼神看她。

    那是譴責的目光，都怪蘇巖，事情才會到如今的局面。

    “你不是丟我一個人在這里了？”

    “我沒有。”

    蘇巖咽了下喉嚨，胸口翻江倒海的疼，憋悶的幾乎要喘不過氣的難受。

    “樂樂，我從沒想過不要你——”

    “我知道?！碧K樂樂爬到病床上，他盤腿坐著，低頭戳著床單，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再次開口：“可是，你還是這么做了，我很失望。”

    以前，不管蘇巖做什么，她都知道蘇樂樂是自己的兒子。他是會聽自己的話，會和自己溝通，會義無反顧的相信自己?？墒乾F(xiàn)在，蘇巖忽然很害怕。

    她站在荒蕪一人的原野，一個人，孤零零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