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ma，我的爸爸真的死了么？”

    一瞬間，蘇巖的心臟像是沒尖銳的利器刺穿，疼的鮮血淋淋。

    蘇巖垂下頭幾乎是貼著蘇樂樂的臉頰，她有些想哭，不知道怎么才能忍住眼淚流下來。她閉上眼蹭了蹭蘇樂樂的臉頰，聲音壓得又低又沉，幾乎要擠出水來：“你有爸爸……樂樂，等你病好了……”蘇巖嗓子哽咽：“等你好了，我讓他來看你，樂樂，mama騙了你……”

    蘇樂樂到底是沒抵得過藥物，沉沉睡過去。只是睡著的時候，像他的眉頭還緊緊皺著。蘇巖腳麻的站不起來，她抬手撫摸著蘇樂樂的臉，用手指細細致致描繪著他的五官。

    鼻子有些酸，對于一個小孩來說父母有多重要她太明白了。可是，蘇巖只能這么做才能保住蘇樂樂，不然她就要失去蘇樂樂。

    等蘇樂樂睡沉穩(wěn)了，蘇巖才輕手輕腳的站起來，她扶著床邊半天腿上麻勁兒才過去。錘了錘腿，蘇巖站起來去找值班護士。

    醫(yī)院里白色燈光照亮了走廊，隔三差五安排一個床位，一片狼藉，蘇巖皺了皺眉頭抬手搓臉，害怕蘇樂樂突然醒來連忙往值班室走去。

    值班室?guī)讉€護士忙忙碌碌，蘇巖找到護士長，她正坐在電腦前面查東西，連忙上前：“我是蘇樂樂的mama，醫(yī)院什么時間有床位？”

    “你沒看到排在你前面的還有那么多？”

    護士長頭都沒抬：“排不過來，不然早就給你換成病房了?！?/br>
    蘇巖抿了下嘴唇，從口袋里掏出個袋子壓的很低按在桌子上：“麻煩您給通融下，孩子太小剛做了手術也怕感染。費用什么別擔心，我只想給孩子好一點的環(huán)境?！?/br>
    匆忙中，蘇巖也沒找到信封只拿一張a4紙包了一沓錢。

    蘇樂樂內心其實是個特別敏感的孩子，糟糕的環(huán)境下蘇樂樂會害怕，蘇巖心里清楚。

    “麻煩你了?！?/br>
    護士長抬頭看了蘇巖一眼，直接把錢推回去：“我現(xiàn)在真的沒辦法，如果塞錢能解決問題，前面等待的幾個家長早就住上病房了。誰家孩子都是心頭rou，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這件事真的沒辦法，現(xiàn)在醫(yī)院資源緊張，根本騰不出來地方?！?/br>
    蘇巖一顆心沉到了底，抿了抿嘴唇也沒收回那些錢，抬手搓了搓臉，深吸一口氣抬頭看著護士長的眼睛：“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

    “沒辦法?！?/br>
    護士長斬釘截鐵。

    “那……謝謝你了。”

    蘇巖出了值班室，護士長在身后叫：“你的東西落在這里了，麻煩拿走?！?/br>
    剛正不阿，是個負責人的好護士。

    “不好意思?！?/br>
    蘇巖拿走了東西，回去的時候蘇樂樂還在睡覺。她找了個椅子坐在床邊，眼睛看著輸液瓶里的液體一點一點消失，遠處一個家長打呼嚕，驚天動地的動靜。

    一個燙傷的小孩躺在病床上哼哼唧唧的哭著，沒完沒了。

    蘇巖掏出一根煙叼在嘴唇上沒點燃只是深深吸了一口煙草味，過過癮，這里是公共場所吸煙不太合適。可蘇巖也不能丟下蘇樂樂轉身出去抽煙，她擔心蘇樂樂會醒來找不到自己。

    打開手機發(fā)現(xiàn)時間已經到了凌晨十二點半，馬上都一點了。手機上躺著一個未接來電，蘇巖看著那個號碼半響直到手機屏幕暗下去她才反應過來，重新打開在那個電話號碼上點擊了新建聯(lián)系人。

    沈璐。

    蘇巖抿了抿嘴唇，她開始翻通訊錄給幾個有點勢力的朋友打電話。蘇巖這幾年在夜場混，認識很多各行各業(yè)的人，一直打到一點半，個個都說時間太晚了明天大清早就幫忙活動關系。

    蘇巖也不好再繼續(xù)打擾，收起電話她靠在病床邊閉上眼沉默。

    耳朵里是吵雜的聲音，蘇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間睡著，夢是不知所謂的亂，迷迷糊糊中她聽到熟悉的聲音接二連三的響起，愣怔怔的想了一會兒才猛然醒來。

    誰的電話？

    視線還朦朧，蘇巖已經下意識的拿起手機接通：“你好，我是蘇巖?！?/br>
    她聲音還惺忪迷蒙，根本沒睡醒，刺目的白光從走廊盡頭傾斜進來，照亮了整個世界。蘇巖狠狠揉了揉眼睛，下一瞬間全身感官都清醒起來，渾身疼的讓她呲牙。

    “蘇巖?！迸巳岷偷穆曇魪脑捦怖飩鬟^來，溫溫和和：“還沒醒來么？知不知道我是誰？”

    “沈璐姐?！?/br>
    蘇巖叫出這個名字后才算是徹底清醒，揉了揉臉深吸一口氣，抬手按住酸疼的脖子，活動了一下：“沈璐姐，早。”

    “是我。”

    沈璐笑聲干凈悅耳：“你在醫(yī)院么？”

    “嗯?！?/br>
    蘇巖回頭瞇眼看向遠處的窗戶，天色大亮，走廊里已經沒有坐著的人了。各個家長都忙碌著打水，買早餐給孩子吃，蘇巖連忙轉頭去看蘇樂樂，他睜著眼看蘇巖，緊緊咬著嘴唇，咬得嘴唇毫無血色的慘。

    “樂樂?！?/br>
    蘇巖心里一驚，有些緊張連忙伸手去摸蘇樂樂的臉頰：“醒來了？”

    “蘇巖？”

    電話里沈璐開口：“你在那邊？我過去找你，我們好久沒見，你怎么走的那么突然？招呼也不打。”

    “mama?！?/br>
    蘇樂樂沙啞虛弱的聲音響起，他吸了吸鼻子，臉上有不自然的紅暈，好半天才憋出聲音：“我想尿尿。”末了，他眼睛左右瞟著，抿了抿嘴唇，有些焦急：“……快尿床了。”

    “好好，你等mama一會兒?！?/br>
    蘇巖連忙站起來手忙腳亂不知道要先做什么，腦袋一懵對著電話那頭的沈璐說道：“我兒子在住院，等有時間再見面聊，電話里也說不清楚?！?/br>
    ☆、第十一章

    蘇巖是真的不想再見沈璐，只因為她是沈璐，陸辰東最愛的女人。

    “你結婚了？”

    “嗯?！?/br>
    蘇樂樂憋得都快哭了，蘇巖心疼：“回頭再聊，得照顧孩子?！?/br>
    連忙掛斷電話，蘇巖從床下面拿了個盆出來，她怕抱蘇樂樂去洗手間碰到了傷口，就說道：“你先尿這里面?！?/br>
    蘇樂樂眼睛左右的看，臉刷的一下就紅了，一直紅到脖子根，脖子一哽：“我不！”

    人來人往的地方，在這里尿尿實在太丟臉了。

    “你抱我去廁所！趕緊啊，我快尿出來了。”

    蘇樂樂壓低聲音有些惱怒的說著：“mama，你快點！”

    “護士叮囑說不讓亂動，碰到傷口有你疼的?！碧K樂樂臉皮薄，蘇巖也是知道，可現(xiàn)在沒有病房蘇巖也沒辦法。再看蘇樂樂憋得臉都變了顏色，心中一急就把昨天從超市買來的營養(yǎng)快線全倒在了洗臉盆里，拿紙巾胡亂擦了擦瓶口遞到蘇樂樂的被子里：“蓋上被子，尿了別人也看不到。”

    蘇樂樂盯著那個營養(yǎng)快線的瓶子臉有些青，到底還是尿急戰(zhàn)勝了羞恥心，推開蘇巖的手：“我自己來?！?/br>
    蘇巖也沒幫忙，坐到床頭幫蘇樂樂擋?。骸斑@里誰不是在床上解決，又不丟人?！?/br>
    蘇樂樂咬著嘴唇一言不發(fā)，臉更黑了，瞪著蘇巖。

    過了一會兒蘇樂樂把瓶子拿出來遞給蘇巖，翻身的時候皺著眉頭吸了一口涼氣：“疼死了。”

    “碰到傷口了？”

    蘇巖把瓶子放在地上，連忙去看蘇樂樂，蘇樂樂扭過臉哼哼了兩聲：“我還能忍得住?！?/br>
    “馬上醫(yī)生應該會過來檢查，我去洗個臉。”

    蘇巖想著今天一定要聯(lián)系到人幫蘇樂樂安排個病房，太委屈樂樂了。

    蘇巖把日用品都掏出來放在床邊的椅子上：“喝水么？”

    “喝。”蘇樂樂歪頭靠在枕頭上，疼的漫無目的無盡無休。他臉上的紅暈散盡，就只剩下白了：“媽，你的手機給我?！?/br>
    “玩游戲？”

    蘇巖說著還是把手機遞過去：“注意著點，別碰到了傷口?！?/br>
    “知道了?！?/br>
    蘇樂樂歪著頭玩游戲，時不時的皺著眉頭嘶一聲，蘇巖摸了摸他的頭就去收拾床下面的臟東西。蘇樂樂翻了個白眼，從玩游戲的間隙中瞪了蘇巖一眼：“你摸過尿的手能不能不要摸我的頭？”

    蘇巖又摸了一把，笑著把盆子和垃圾一塊帶出去：“少玩一會兒，我馬上回來。”

    “哦?！?/br>
    蘇巖在洗手間胡亂洗了一把臉，想了一會兒還是把那個營養(yǎng)快線的瓶子洗干凈又裝在盆子里帶回去，往回走的時候心里盤算著以后怎么辦？不如換個工作。早先時候蘇巖就想著等攢夠錢了，開個小店能賺夠養(yǎng)活蘇樂樂的錢就行，也有時間照顧蘇樂樂。

    可是這幾年怎么賺都覺得錢少，買房子花光了大部分的積蓄，蘇樂樂上學也是一大筆的開支。越是緊張，她就越不敢折騰，就怕錢砸了蘇樂樂連吃飯的錢都沒有。

    她是舍不得蘇樂樂吃一點的苦。

    “蘇巖？”

    身后一個聲音，蘇巖猛地回頭就看到了快步走來的沈璐。沈璐換了件衣服，純白色的寬松襯衣搭配黑色的長裙，踩著松軟的平底鞋，頭發(fā)松松垮垮的扎在腦后，整個人干凈又休閑，美的自然不凜冽，整個人氣質柔和令人舒服。

    “沈璐姐？”

    蘇巖楞了下才漾出了笑，繼而有些尷尬不知道要把手中的東西往哪里擺，在沈璐面前她自慚形穢?！澳阍趺丛谶@里？”

    “我兒子住院，和你一樣?！鄙蜩葱Φ拇蟠蠓椒?，對著蘇巖說道：“抱歉，我在醫(yī)院那邊查了你辦理的住院資料才找到這里。”

    “沒關系。”

    沈璐都那么說了，蘇巖不管說什么都是小家子氣，她不愿意告訴對方自己的所在地，躲躲閃閃不光明磊落。再者，陸昊昊住院追其究竟還是蘇樂樂的錯，不管從那邊算起來，都是蘇巖的錯：“剛剛電話里要說的，只是……孩子住的地方有些亂，想等著出院了再帶他去見你。”

    “孩子住在那里？”

    顯然，沈璐沒有想那么多。“孩子怎么住院了？這么多年沒見，你都結婚了？也不告訴我？”

    蘇巖想了想：“急性闌尾炎，做了個手術。”

    低頭看了眼手腕上的時間，已經七點五十了。

    “就我一個人看著孩子，這得過去。”

    “我和你一塊過去吧。”

    沈璐也轉身和蘇巖并行：“怎么一個人？孩子爸爸呢？”

    “他啊?！碧K巖抿了下嘴唇，笑笑：“忙唄，沒時間過來。哎，對了，陸昊昊是你兒子？”

    “是啊，皮的很。我這出差幾天，他就就同學打架住到了醫(yī)院，被爺爺奶奶慣得天不怕地不怕！頭疼死了，這生兒子可比女兒要費心的多。你兒子呢？是不是男孩子都這樣？”

    蘇巖心情有些復雜，沉默了一會兒：“沈璐姐，這件事我要和你道歉了。”

    “什么？”

    沈璐回頭看蘇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