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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舞女禍國在線閱讀 - 第一百九十章 謝罪

第一百九十章 謝罪

    次日一早,朱壽凌和吳乾安便帶著人來找許舟,許舟昨夜將那份密告抄了一遍,心已經如死灰一般沉寂。一夜未眠,眼睛虛腫著,雙目無神,只是愣愣地看著來人。

    “抄好了?”朱壽凌覺得許舟的狀態(tài)不對,輕聲問道。

    許舟遲緩地點點頭。

    “都記下了?”朱壽凌又問。

    許舟依然遲緩地點了點頭,一句話也不說。

    “那就好,我們走吧!”朱壽凌面露喜色,上來就要拉著許舟走,許舟一閃,輕聲道:“我還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朱壽凌一愣,收回手來,退回原地,“說吧?!?/br>
    許舟輕輕一笑,從懷里摸出隨身帶著的那只小玉壺,遞給朱壽凌,“這是我的妻子的物件,我來林州的時候讓我?guī)г谏砩希@一去不知道何日才能再見,麻煩你把這個交還給她,有這個,也算是有個念想,不用過于掛念。”

    朱壽凌愣愣地接過來,拿在手里把玩了片刻,的確是個好物件,但也算不上什么珍奇珍異寶,朱壽凌看了看許舟,微微皺眉,道:“我們的事情應該不用太久,完事兒之后你就能見到她,何必呢,而且,這些都是我要帶著去洛陽的,你給我,我也只能回了林州再給她······”說著,又把小玉壺遞給許舟。

    許舟低頭看了看那只玉壺,沒有接過來,他輕輕一笑,道:“我在那份信上,添了兩句。”

    朱壽凌一慌,“添了什么?”

    “許舟自知罪孽深重,愧對林州百姓,身為東宮之人,卻不能為主子盡心竭力,愧對殿下,以舟之卑劣行徑,無顏茍活于天地之間,今盡書心中所感,了此,殘生!”許舟說著,眼神有些發(fā)直,看著朱壽凌吳乾安一行人驚愕的神情,微微一笑,袖中握刀,揮手自刎。

    再也不必后悔了。

    再也不必羞愧了。

    再也不必自責了。

    一了百了,什么都不用在乎了。

    許舟眉頭微皺,雙目圓睜,直直地倒在了地上,鮮血流了一地,朱壽凌等人連連后退,驚愕地看著那具尚有余溫的尸體。

    許舟,死不瞑目。

    他還沒來得及看著沁沁長大,沒來得及給她許配一個好人家,甚至都沒來得及再抱她一下,親她一下。

    最后那一瞬間,他眼前,似乎看到了沁沁笑著跑過來,叫著“爹爹!”跑過來要他抱,許舟那張漸漸褪去血色的臉上,還掛著最后那一瞬間的滿足的笑意,可是眼里卻是無盡的悲傷和遺憾,還有怨恨。

    他,死有余辜。背叛了自己的主子,自己的兄弟。

    十幾年的點點滴滴,在那一刻都記起來了,全都刻在了心上。

    “日后,許舟定是出將入相的奇才!”

    “這輩子遇見許舟,真是我喻孤簫幾百年修來的福氣!”

    “許舟!你可以擔此重任!”

    “我不怕別人說我任人唯親,因為你值得!”

    “許舟,你是東宮的人,這輩子都是!”

    “許舟哥哥!功課幫我做了好不好?”

    “許舟哥哥!今晚陪我出去玩吧!”

    “許舟哥哥······”

    許舟的眼角,掛著的那顆淚珠,滾了下來,滴在了地上,像是給自己的一生,做了最后的印記。

    他許舟,終究也沒能像喻孤簫說的那樣出將入相,他還沒來得及立一番事業(yè),沒來得及輔佐喻孤簫成就大寧的盛世江山,沒來得及向世人一展他胸中的丘壑,什么都沒來得及做。就連死,也不能告訴世人,他心中的羞愧,他內心的自責,也不能親口對喻孤簫說一句:“殿下,是我負了你?!?/br>
    殿下,是我負了你。

    這句話,昨晚未眠的一夜,不知他默念了多少遍。淚水打濕了信卷,氤氳了筆墨,囚禁了他的靈魂。

    昨夜的他,沒有靈魂。只有行尸走rou般的軀殼,做著罪無可赦的惡事,做著他曾經嗤之以鼻深惡痛絕的惡事。

    可笑,真是可笑。

    自詡讀書人,自詡氣節(jié)高潔,自詡當今圣賢,卻終究敵不過別人的刀劍。許舟想,如果,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他是不會退縮的,可是,她的女兒,還那么小······

    私,本就是人最天然的本性,許舟也敵不過這片刻的私心。

    只是如此,曾經他以為的,屬于他的那個時代,再也無法到來了······

    “侯······侯······爺······”吳乾安看著許舟,汗珠子都掉了下來,結結巴巴地叫朱壽凌,“這這這······這,該如何是好啊······”

    朱壽凌也慌了神,他沒有料到許舟會來這一手,他原以為許舟就是個愛管閑事又貪生怕死的書生,沒想到他竟然如此決絕······

    “要不要······”吳乾安看著朱壽凌的臉色,竟然和許舟的一樣蒼白,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卻被自己冰涼的手嚇了一跳,吳乾安咽了咽口水,接著問道:“要不要,去告訴,許夫人?”

    朱壽凌搖搖頭,這個時候告訴許夫人許舟死了,那個女人絕對會發(fā)了瘋似的亂咬,可是上面的人吩咐過,不許傷害那個小崽子,要是大人沒了,那個小崽子還怎么養(yǎng)活?

    “那怎么辦?”吳乾安擦了擦汗珠子,喘著粗氣。

    “你,現(xiàn)在回去,立刻叫人把她送走,她什么也不能知道,她要是問,你就說許舟和我一起進京了,要是她鬧,就把她們娘倆打暈了,捆了也要送走!”朱壽凌低吼道。

    吳乾安點點頭,轉身就走,剛走了兩步,突然回過身來,低頭看了看朱壽凌的手,朱壽凌轉過頭來,怒斥道:“愣著干什么!快去啊!”

    吳乾安看了看朱壽凌的臉,又低下頭去看著他的手,低聲道:“這個······”吳乾安抬手指了指朱壽凌的手,“要給她嗎?”

    朱壽凌這才意識到自己手里還攥著許舟的“遺物”,朱壽凌一個哆嗦差點兒把那只小玉壺扔出去,他故作鎮(zhèn)定地輕咳兩聲,道:“不了,我?guī)Ыo睿王殿下,讓他處置吧。那個女人太聰明,一點兒破綻都不能露出來!”

    吳乾安點點頭,應著就走了。

    朱壽凌回過頭來看著地上的許舟,還有他周圍那一灘鮮紅的血。圓睜的雙目,似是在怨恨他的脅迫和威逼,似是在控訴著他的行徑。見過的死人多了,親手殺死的也有,但是朱壽凌沒有任何一刻像現(xiàn)在這樣感受到恐懼,后背像是有一陣一陣的涼風吹過來,就像是許舟不知道哪一會兒就要回來向他索命的信號。

    朱壽凌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緩了緩神,吩咐身邊的人把這里打掃干凈,自己狂奔似的跑出了許舟的家門,在門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靠著門墻跌坐在地上,失了魂魄般看著遠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