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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七根兇簡在線閱讀 - 第98節(jié)

第98節(jié)

    說到這,扎麻伸出一個手指頭,學(xué)著一萬三的樣子,偷偷指著一個方向,霧氣在身周飄,間或的,能聽到鳥兒黎明的唧啾。

    他壓低語氣:“我也看到了,在遠(yuǎn)處的草垛子后頭,她以為自己藏的好,但是光打過去有影子啊,有一片影子。而且,她吸氣呼氣使的力大,那一叢草,一直在顫啊晃啊……”

    “我的頭皮發(fā)麻,一直麻到后背。我就叫,不是救命的那種大叫,我叫說,啊呀,有人生病了?!?/br>
    “村里好多人都出來了,圍著小江,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br>
    扎麻輕快地吹起口哨,把獵*槍斜扛到肩上,給羅韌他們講自己那時候多么聰明。

    把人引出來,人多了,他心也踏實(shí)了,小聲地,把消息一個接一個的,傳遞出去。

    一開始,有些人有點(diǎn)慌,但是很快就不慌了,村子里,不是沒有竄來過野獸,有時也有狼啊野豬啊闖入,最緊張的年份,還來過熊,大家都會配合的很默契。

    女人和老人小孩很快回房,關(guān)門、落戶、上鎖、搬拖粗重的家什抵住門和窗。

    精壯的男人們離開,有一部分又很快聚攏來,手里帶著家伙,火把、鋼叉,另一部分繞去了外圍。

    全村的壯勞力都出動了,二十幾個男人、四桿獵*槍、兩條狗,可懂事可懂事的狗,黑夜里追逐著人的腳步在走,都不帶發(fā)聲兒的。

    然后,火把照向那個草垛子。

    野人不傻,如果說一開始還納悶著,看到火光照過來,就全明白了,還沒等他們上前,野人就嗷的一聲竄逃出去了。

    這一聲,像是拉開了戰(zhàn)斗的號角,他們所有人都鼓噪著攆追了上去,火光憧憧,像是要燃沸夜晚的山林,狗在叫了,到處都是人影,村落里響起女人和孩子們敲鍋打鑼的聲音,像在給他們助陣。

    嗨~啰~啰……

    只要人聚的多,山民從來不怕野獸,野獸越兇、越大塊頭,他們越興奮。

    一萬三在后面著急的叫:“趕走了就行了啊……”

    圍獵的浪潮里,他的聲音像煙,沒飄落就散了。

    野人步履蹣跚,原本是要直入山林的,但是那里,預(yù)先繞過去的人忽然點(diǎn)起火把,大聲呼喝。

    野人只得繞道,被他們驅(qū)趕著,圍著,逼向村外的陷阱。

    那是專門為了對付大型猛獸的,底下是尖利的刺樁,也有獸夾,挖了足有近三米深,擁有赫赫戰(zhàn)績,困過一只足有兩百來斤的野豬,也栽進(jìn)過熊。

    說到這里,扎麻臉色恨恨,指著一同前來的一個年輕人:“索南的狗,撲上去咬,被它一手抓起來,這么一扭,咔嚓?!?/br>
    索南聽不懂漢話,卻看得懂手勢,知道在說自己的狗,眼圈一紅背過了臉去。

    好在,早有人守在陷阱邊了,眼見野人一腳踏上,狠命一拉繩子,偽裝的抽板抽掉,野人嘶嚎著栽了下去。

    現(xiàn)在回想起來,扎麻還是心有余悸:“厲害的,很厲害,比野獸厲害,她居然還能跳起來,那么高的陷阱口,她往上一跳,布江大爺站的近,沒留意,腿上抓了那么長,血淋淋的口子,還撕下了一塊rou。”

    “然后她又跳,手都扒住陷阱的口了,大家嚇壞了,拿鋼叉去叉,又放槍,砰砰,砰砰砰……”

    打光了所有的子彈,砰砰的聲響在山林里縈繞不絕,也不知過了多久,大家漸次停下來,帶著血的鋼叉尖插*進(jìn)土里。

    火把照下去,野人躺在陷阱底,眼睛瞪的大大的,沒有了光,臉上挨了槍,鋼珠深深嵌進(jìn)臉頰里。

    另一條狗竄了下去,在野人周圍吠叫奔跑,狠狠撕咬她的胳膊,陸續(xù)的,也有人下去,圍著去看。

    村里的人也出來了,很多小孩兒在陷阱口追逐玩鬧,扎麻阻止:“遠(yuǎn)一點(diǎn),不要掉下去?!?/br>
    阿媽給布江大爺包扎傷口,布江大爺?shù)陌缀哟档囊痪^一綹的,連連嘆氣說:“可惜,可惜啊?!?/br>
    布江大爺見多識廣,多次被鄉(xiāng)里縣里請過去,向過來考察采風(fēng)的知識分子介紹當(dāng)?shù)氐牧?xí)俗文化,他惋惜的說,鄉(xiāng)里干部問過好幾次關(guān)于野人的事,還說,活捉了就好了,是重要的科研課題呢。

    扎麻回過頭,看到一萬三站在人群外圍,愣愣的。

    他想起最初見到時,一萬三趴在地上,一定是受傷了,趕緊招呼阿媽過來看。

    奇怪,從上到下都看過,他連擦傷劃傷都沒有一道。

    扎麻記得自己當(dāng)時問他:“你傷哪了啊?!?/br>
    他答非所問,過了很久,才呢喃著說了一句話。

    趕走了就行了啊。

    ***

    扎麻把這個當(dāng)壯舉來講,狼和野豬常常獵到,野人可稀罕呢,茶余飯后的話題,可以絮叨上好久。

    又說,為著這件事,連今天逢到的趕集日都停了,一大早就有人套上騾車往鄉(xiāng)里趕了,布江大爺說,即便死了,也是具有科研價值的,要報給鄉(xiāng)里知道。

    他說了一路,眉飛色舞,全然沒留意到,羅韌他們的臉上,并沒有笑意。

    木代低著頭,握著羅韌的手,羅韌一直帶著她走,曹嚴(yán)華和炎紅砂落在后面。

    曹嚴(yán)華說:“紅砂meimei,我這一趟,覺得心里好堵?!?/br>
    炎紅砂說:“嗯?!?/br>
    曹嚴(yán)華還想說什么,忽然想起,炎紅砂這次失去了爺爺,自己那種忽如其來的心塞情緒,實(shí)在跟她是不能比的。

    他嘆了口氣,把想說的話又咽了回去。

    兇簡害人,而他們?nèi)』貎春啠皇且患侠淼?、正義非常的事嗎?

    可是為什么,感覺完全不對呢?

    用馬刀挖坑,埋葬那個女人的時候,山洞里的光幽暗不定,他氣喘不勻,總覺得做了虧心的事。

    還有那個野人……

    曹嚴(yán)華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想起那個野人手一揚(yáng),扔過來兩個小蘋果,然后腳步聲很重的走開,鼻孔里噴著氣,像是在說:兩個傻冒兒。

    ***

    一萬三見到羅韌他們的時候,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大家互相瞪著看著。

    五個人,一個都沒有少,可是又個個灰頭土臉,跟之前完全不一樣。

    屋里生火,紅薯南瓜粥的香氣,墻壁上掛著花竹帽,扎麻阿媽在盛粥,碗勺磕碰著輕響。

    恍如隔世。

    一萬三嘴唇囁嚅著問:“你們都沒受傷嗎?”

    他說不清自己為什么這么問,但是感覺上,如果他們有誰受傷了,或者傷的很重,他會覺得心里好受點(diǎn)。

    就好像昨天晚上,站在陷阱的邊口,看著底下的野人,和她空洞的目光對視,周圍的聲音忽然就成了空虛,他愣愣地想著:我沒做錯啊,我沒做錯吧,曹嚴(yán)華可能是被野人害死了,我是為我的朋友報仇了。

    他重溫了一把曹嚴(yán)華臨走時嘶喊的那句“我會跟她拼個同歸于盡,你要抓住機(jī)會逃跑啊”,覺得心里踏實(shí)點(diǎn)了,是的,沒做錯。

    但是今天,他們一個個的,忽然都完好無損地站到他面前了。

    一萬三低下頭,深深埋到膝蓋中央。

    眼前有點(diǎn)模糊,耳邊一直回響著野人背著他奔跑時,發(fā)出的粗重的喘息聲。

    ***

    近傍晚時,去鄉(xiāng)里報信的人趕著騾車回來,一臉的茫然。

    鄉(xiāng)里沒有專門負(fù)責(zé)科研之類的對口部門,接待的干部也說不準(zhǔn)應(yīng)該找誰,只好打發(fā)他先回來,說是會記錄下來、研究一下,看一下上頭的安排。

    晚上,幾個人借住扎麻家。

    羅韌問起村里的主事,扎麻帶他去找了布江大爺。

    留下的幾個人,氣氛完全不對,炎紅砂有點(diǎn)觸景生情,那天和爺爺離開七舉村的情景還歷歷在目,可回來的時候,爺爺已經(jīng)沉睡在那口井里了。

    一萬三也不說話,垂頭坐在炎紅砂對面,曹嚴(yán)華在屋里走來走去,忽然湊到木代面前,兩手匡成個框框,恰好把一萬三和炎紅砂圍在框框里。

    他小聲對木代說:“meimei小師父,你看,這兩個人垂頭喪氣,正對面坐著,像不像兩只短脖子的天鵝?”

    木代盤腿坐在草席上,沒好氣地呵斥他:“去!”

    曹嚴(yán)華碰了一鼻子灰,多少有些悻悻,其實(shí),他也只是想活躍一下氣氛罷了。

    過了一會,他又神秘兮兮湊過來,臉色鄭重。

    “師父?!?/br>
    “昂?”

    怎么不叫meimei小師父了?木代抬頭看他。

    “那些寶石,就是山洞里那些,你們就放在那里了?”

    木代心里透亮,也不說話,就是斜著眼瞪他,終于瞪的曹嚴(yán)華偃旗息鼓,蔫蔫罷休。

    他自我安慰:也好,就存在那,當(dāng)是我的寶藏?fù)?jù)點(diǎn)了,以后,要是窮了、沒飯吃了,我再來拿。

    那得很久很久以后,得等野人另一個可能存在的兄弟姐妹老死——不過反正,這筆寶石,要登記在他的財(cái)富清單上。

    ***

    羅韌很晚才回來,那時候,炎紅砂她們都已經(jīng)睡了,只木代坐著等,聽到聲音,她趕緊開門出去。

    扎麻看見她,知趣的一個人先回屋了。

    羅韌笑了笑,說:“你還沒睡呢?!?/br>
    木代沒吭聲,先回頭看扎麻,看到他把門關(guān)上了,才小跑著過去,羅韌伸手抱住她,低頭在她額頭親了一下。

    他也有點(diǎn)累,摟著她在曬臺上坐下來。

    “我跟扎麻去見了布江大爺,提醒他們這些日子一定要分外小心。山里可能還有別的野人,萬一因?yàn)檫@次的事報復(fù)就不好了?!?/br>
    也是,木代從他懷里抬起頭:“那布江大爺怎么說?”

    羅韌有點(diǎn)無奈:“他們倒不怕?!?/br>
    他給她轉(zhuǎn)述布江大爺?shù)脑挘捍蛩赖睦且灿欣切掷堑芾轻套?,野豬也有豬姊豬妹豬舅舅,我們要是每次都害怕的跑了,這村子還叫村子嗎?

    這布江大爺,說話還挺逗,木代仰著臉咯咯的笑,眼睛亮晶晶的。

    羅韌伸手摩挲了一下她的面頰,她一低頭,耳根溫溫的。

    羅韌覺得有點(diǎn)對不起她,這么乖的女朋友,他從來沒帶她好好的約會過,總是來這種跌爬滾打磕傷碰傷的地方,連私下相處都沒什么機(jī)會,要她等到這么晚。

    他說:“回去之后,我們?nèi)ヅ姥┥桨??!?/br>
    木代有點(diǎn)意外:“就回去了?”

    “兇簡要先放回去,七舉村這邊,布江大爺答應(yīng)這一陣子會對村人分外約束,我讓扎麻每逢集市進(jìn)城的日子都想辦法給我打電話,萬一,另一個野人的蹤跡出現(xiàn)……”

    羅韌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