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甜的極致，會苦的讓人想要落淚呵。尚唯輕輕的笑開了，瑩白的臉如同陽光下脆弱的水滴，一碰便碎。

    尚中下了高位，來到尚唯的身旁，輕輕的將手伸了出去，尚中想要觸碰尚唯的面龐，卻是不敢，只得訕訕的收了手。

    “娘會讓你得到一個更好的歸宿。”權(quán)當(dāng)是補償她這些年來的淡漠吧，尚中如是想到，身居高位，說不定那一天心都沒了，而不是淡漠了。

    “我還是那句話，要嫁，只嫁那人，所有的苦果，我都一人嘗下?！蹦闹形▍s是不領(lǐng)情的回拒了，只是這一次尚唯是低著頭，沒有如初次般嬌縱跋扈的宣誓。

    “……”顯然，尚中也是料想到了這番，也只是沉默著，不如往常那般激動著拍臺相拒了。因為尚中知道，尚唯的倔強，和自我欺騙，一如她那般出色。

    若不是自我欺騙，尚中又怎能如此狠心的對著尚唯那么多年，那么多年，把自己本該最疼的人放在敵對位。

    如若不是自我欺騙，尚唯又怎會如此矢志不渝的愛上斂水，連家人的勸告都不聽，還不是因著騙了自己說在乎。

    尚唯也不去理會，只是捻起一顆如珠玉般圓潤的糖葫蘆送入口中慢慢的品嘗，感受著那從心底晃出的苦澀，一點點的繞滿心頭。

    尚唯晃悠悠的起身，晃悠悠的往外走，剛跨出門檻兒，卻是渾身一軟順著門滑了下來。

    尚中慌了，喚著尚唯的名字，三步并做兩步矯健的飛奔了過去，接住了尚唯軟倒的身子。

    手里柔韌的觸感清晰的告訴尚中，尚唯，已不是她那時捧在手里軟軟的，帶著奶香的一坨rou了，而是一個已經(jīng)有了自己思想的美男子了。

    尚唯半瞇著的眼眸里帶著水汽，沒有聚焦，眼里朦朧一片。尚府今夜，因著尚唯而徹夜不眠。

    而斂水呢？則是悠哉的來到了帝都城外最高的山上，尋了棵枝葉茂盛的樹兒爬了上去，正對著東南的方向坐著，背上倚著樹干。

    斂水看著東南方向那金碧輝煌的皇宮外那點嬌艷的朱紅——那是尚家大門的顏色，顯然，這么紅潤的，怕是上過漆的了。

    斂水嘴里叼著根草根，手一枕就就著那樹枝滑了下來半躺在高高的樹上，天地為被褥，四海為遮掩。

    很快，就又一日了，過不了多久，她就能有屬于自己的房產(chǎn)了，斂水有些小興奮，畢竟現(xiàn)在房價可是還在漲著的，也不知如今倒賣會不會賺大錢。斂水無不惡趣味的想到。

    依舊是那個暗無天日照不進(jìn)陽光的小巷，依舊是那斑駁的看不出本來面貌的瓷磚，依舊是那兩個人。

    斂水獨自一人站在巷子里，遺世而獨立一般，像一朵悠悠的撥著水花兒的蓮，令人感到徹骨的寒意。

    袁亮過來了，臉上帶著淤青，可以看得出來是經(jīng)過爭斗的，怕是不死心而后又掙扎過了吧，就像是被網(wǎng)住的兇獸，即使知道不可能逃脫，也硬要爭著用命讓獵人受傷。

    如若說一天以前的袁亮是一把品相不錯未經(jīng)鍛造的利劍，如今，就是一把隱于劍鞘的劍，不知那劍鞘里都有著怎樣的鋒芒。

    “你要的東西，我?guī)砹??！痹翐P起手，拿著一張略顯單薄的紙張，是一張已經(jīng)簽了字的房契。

    斂水知道，她只消簽了字，蓋了章，那房子便是屬于她的了?！皫胰タ纯??！睌克缡钦f道。

    出了巷，拐過鬧市，便見著一棟宅子，雖比不得尚府的宏大，但在寸金寸土的帝都，也實屬難得了。

    那是個清雅的宅子，卻已荒廢了許久，牌匾也雜亂的丟在了地上，斂水略一思索，就決定修繕宅子。

    “那么，告訴我，關(guān)于紅鯉的事吧?！奔热徽优搅?，就要開始解決本就答應(yīng)的事，斂水雖說不得是善人，卻也不是什么失諾掉譽的人。

    袁亮定了定神，就細(xì)細(xì)的說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都不催更今天作者君差點斷更惹！

    ☆、懷孕

    紅鯉的本名叫徐紅鯉，是帝都徐家分支的一個不受寵的夫侍所生的孩子，那夫侍也是早死，紅鯉便是沒人護(hù)著了，身份甚至比不得那徐府的奴仆。

    可紅鯉的性子是極好的，不曾怨著誰，也爽直，敢作敢當(dāng)敢愛敢恨，嬉笑怒罵全然不顧這世俗禮教，該哭就哭該笑就笑，絕不學(xué)那些公子哥兒的笑不露齒哭則掩面，只是大大方方的。

    時間一久，倒也有了潑辣郎的稱號，徐家人也不在乎他，更不管教，只是吩咐著下人扣他的銀錢。

    可紅鯉哪是在乎這些的人？再說了，那些銀錢也從未到過他的手上。只是更加放浪形骸，在街上游蕩，想法子掙錢，想法子吃飽，卻也不做jian犯科，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尋了活做……

    斂水有些頭疼的看著越說越遠(yuǎn)的袁亮，思量著要不要打斷袁亮的話，畢竟袁亮講的都已經(jīng)脫離了重點。

    斂水看著越說越是興奮的袁亮，像個小孩子在炫耀一般的袁亮，終是忍不住打斷了，她可沒時間聽得這些廢話。

    “講重點?！睌克曇衾滟?，一下子將袁亮剩下的半截話兒扼殺在懷里，盡數(shù)碎了。

    “呃……”袁亮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識趣的往簡了說。

    紅鯉出自帝都徐家分支，家母不過是做了個管檔案的小官，那尾巴，卻是翹了天，不過單憑姓徐這一字，卻是足以保住一家?guī)资恕?/br>
    徐家，可是寧國的大族，盛寵，只是不知前些年皇帝登基時發(fā)生了什么，徐家當(dāng)家的親自說了散伙，而后不見了蹤跡，也不知是死了抑或隱了。從此徐家支離破碎，再不見往昔的霸氣，逐漸沒落了。

    可帝都的老狐貍們，卻是誰人都不敢輕視這徐家，常言有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一理，更別說是屹立了好些年的徐家，終歸是有底蘊的。

    所以說，在帝都姓徐的人家里搶人，一般人還沒那膽子，徐家積威已深，怕是做到尚書的尚中也不得不擔(dān)待幾分。

    不過，寧若玉例外，一來正受著盛寵，二來她本就是頑劣之徒，做出什么怪誕之事帝都人兒也只當(dāng)著桀驁不馴，也習(xí)慣了寧若玉的閑散。

    和袁亮聊著的時候，寧若玉也已經(jīng)去了徐府，尋了管事，要了人。徐府召紅鯉回去可不是什么好事，尋思著好歹是養(yǎng)了個兒，估摸著年紀(jì)夠了長得也能見人，便強制的學(xué)了禮數(shù)，準(zhǔn)備代嫁出去。

    寧若玉見著紅鯉時，紅鯉正在兩壯女子手下掙扎著，眼里似有兇光。寧若玉笑著，隨意的說這個男子我收下了，卻是不等回復(fù)，便打暈了那兩壯女子，帶著紅鯉揚長而去。

    一件簡單的瑣事，就能換來一個人，不兩個人的忠誠，這筆買賣，不虧。斂水和寧若玉都是這般覺得。

    這幾天，帝都的街頭巷尾都不太寧靜，頗有雞犬不寧風(fēng)雨興焉的氛圍。一是帝都來了莫名勢力，鬧得衙內(nèi)宮內(nèi)都來了人抓，二是也不知哪來的小道消息說尚家那冰清玉潔的大公子被人破了身，孩子都要出來了，卻是被人拋棄了去。

    斂水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手里拿著的物什砰然掉落在了地上，斂水心緒不寧的拾起，卻是劃了手，血珠端坐在指腹上，細(xì)細(xì)的顫著，圓圓的模樣，艷紅的顏色。

    斂水看著傳遞消息給她的寧若玉，愣了一會，卻是轉(zhuǎn)身就往里屋走，不做任何言語。

    寧若玉也不強求，只是兀自的掛了詭異的笑，頂著大太陽，出了斂水的府邸。

    也是沒人注意著，也許是有人注意著卻也是覺著不礙事，更或者是有人罩著，這座宅子就這么悄無聲息的落去的斂水的手里。

    朱門也不用刷新漆，只是抹了灰塵，已是透紅的了，牌匾是新打的，放在門后，卻是沒有開掛禮的打算。

    開掛禮的意思就是在牌匾上掛個紅球球，然后請人躍上去摘，而后開酒席，也就是為了告訴街坊鄰居這兒有人住的意思。

    不過斂水是不在意這些的，無論是臨江縣的宅子還是這兒的宅子，斂水都不準(zhǔn)備開掛禮，因為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這會停留多久，會不會像是那水上的落葉東去再不回。

    只是，孩子，一個陌生的詞突兀的跳進(jìn)了斂水的腦海，曾經(jīng)以為遙不可及的詞語，這次，離她觸手可及了。

    心在惡魔和天使中來回晃蕩，她該不該要這個孩子？斂水默默的問著自己，像是在做一道極難的辯證題，無解。

    而尚府，也是像炸了鍋一般，到處有火星子在飛，稍不留神就會被炸個正著。由此，尚府的奴仆都安分了幾分。

    這尚家的事的過程，也該要從尚唯昏倒的那一刻說起。尚中亂了分寸的接著尚唯，正手足無措，卻聽得景姨用沉穩(wěn)的聲音喝著下人：“還愣著作甚，還不去喊大夫！”景姨的聲音冷冽的像是冰刀子一般，令人心神一顫。

    下人領(lǐng)命，三步并做兩步的跑走了，像是后邊有兇獸追著一般，足以證明景姨的可怖。

    不一會兒，那下人便牽了一白發(fā)的老人飛奔過來，似是硬扯的一般。

    “大夫，大夫來了……”那下人上氣不接下氣的說。而后又聽得那大夫氣喘吁吁的問道：“不知尚書大人找老夫所來如此之急是有何急疾？”

    景姨沉默的指了指尚中懷里的尚唯。那大夫急忙上去，卻被尚中瞪著訕訕的住了腳，而后才輕柔的小心的從尚中手里接過尚唯的腕，搭了手指上去，細(xì)細(xì)的聽著脈搏。脈象圓滑，喜脈。“這……賀喜大人，大公子這是喜脈，有月余了，只是憂郁過度，身子也cao勞，胎兒有些虛，這才昏厥。待老夫開些補藥吃下，孕夫切莫要情緒大起大落便好。”

    “你說什么！”尚中激動的站起身，若不是景姨攔著，尚中怕是要上前扼住那大夫的咽喉，毀了那張亂說話的嘴！

    大夫嚇得倒退了幾步，伴著桌腳，一屁股的摔在了地上，聽得嘎巴一聲，那大夫臉都皺成了菊花樣，手撫著腰，滿目猙獰。

    作者有話要說：

    ☆、正戲來臨

    “沒你的事了，下去吧，藥方待你回去寫好便差人送來，賞銀待會府上自有人送去?！本耙痰哪樕埠苁遣缓?，任誰看到自己當(dāng)孫子一樣疼的公子哥兒莫名其妙的被人破了身還不算，還懷了孕，都不會有什么好臉色的吧？更重要的人，尚唯還待著嫁。

    不過景姨畢竟也是老人了，經(jīng)歷過的大風(fēng)大浪又怎是尚中可比擬的，景姨可是跟著尚家第一代的家主創(chuàng)立了尚家，而后在今日換了帝王以后看到了盛寵的人兒，自是比尚中冷靜許多。

    不過景姨的臉上卻還是有著怒意的，這從景姨那不管怎樣都是平淡著的臉上今次卻倒掛了眉怒睜了目的表情可以看出。

    大夫領(lǐng)命退下了，徒留一室的安寧，卻是有狂風(fēng)暴雨前的壓抑感，布滿了整個房間。

    “我要那人，死。”尚中平淡的開口，字正腔圓，咬字清晰，卻是隱藏著無限的殺機，似是要把斂水扒皮抽筋五馬分尸一般。

    景姨暗自點頭，準(zhǔn)備等著尚唯醒了就吩咐手下的暗衛(wèi)去捉人，而后……

    “不要！”昏厥中醒來的尚唯剛恢復(fù)了意識，迷迷糊糊的聽得尚中這句，卻也是清晰的，知道尚中是動了真怒，不由得喊出了聲，卻是一陣的咳嗽，“咳咳……”岔了氣。

    景姨急忙去扶住尚唯，給尚唯順氣，一邊柔了剛剛積起的殺氣，化了滿腔的溫柔，安慰著尚唯，“好好好，不要，不要?！币膊恢怯兄鴰追终鎺追旨?。

    尚中卻是不理，兀自鐵青著臉，冷聲問，“是誰，是那個送你回來的女子嗎?！鄙兄袉枺剖怯辛诵└兄哪?，滿臉的冷意，將一張已經(jīng)有些顯得富態(tài)的臉崩的緊緊的。

    “不……不是?！鄙形ㄇ忧拥拈_口，卻是否定的答案，尚唯生怕尚中知道了，會為難斂水。

    這件事，怕是不會如此簡單就會揭過的。

    過了幾日，天氣晴朗，尚唯卻是被護(hù)得很好，絲毫不知道外邊那已經(jīng)傳瘋了的言語。

    尚唯坐在亭子里歇息，望著院子里亭子外那涓涓細(xì)流，間或雜了一條斑斕的錦鯉，在游水里擰著身子。尚唯突然想起斂水房間里那雕刻著一尾錦鯉的箱子，手撫上不甚明顯的肚子，臉上笑的溫柔。

    孩子啊，他和斂水的孩子，想著，心就跟沾了蜜糖似的，甜的心尖兒都在發(fā)著顫，不爭氣的跳動。

    其實尚唯是知道的，也懂得的，他不是瞎子，他也看得到下人那古怪的眼神，只是沒有當(dāng)著他的面說著，尚唯便權(quán)當(dāng)是沒看著吧，但尚唯也知道，自欺欺人的把戲，他玩的比誰都圓滑。

    “叩叩——”斂水又是只身來了尚府敲門，依舊是一襲素色的藍(lán)裳，勾了些花邊的，發(fā)也慵懶的只是綰了一下，尋了一尾簪子固定著。

    斂水是聽得了尚唯懷孕的消息，還是寧若玉親自來告訴她的，為的，也只是逼得問她，要，還是不要這個子嗣。

    斂水矯情的在屋里憋悶了幾日，卻還是無解于那怪異的問題，要，抑或不要的選擇，讓她難以抉擇，幾欲逃避，卻是逃不得。

    斂水是不知道的，這樣做，到底值不值得，卻還是定了神，來了尚府，敲門。不管要不要這個孩子，都終歸是她斂水的責(zé)任。

    很快的便聽得細(xì)微輕快的腳步聲靠近，斂水也懶得聽著聲音去辨是誰。

    門開了，是景姨，只是景姨的眼里藏了nongnong的怒氣，稍想一下，斂水便懂了其中的緣由。

    只是，不知她是被人供出來的，還是被猜出來的。也罷，這些并不妨礙斂水進(jìn)去坐坐，拼著底線抬高幾分去探探水，卻看娶不娶得尚唯。

    這趟娶人，當(dāng)真是麻煩極了，哪比得過那時從人伢子手里買來，往徐家一丟就權(quán)當(dāng)夫家再請了人做親朋拜了拜就完事了，哪像這次還要走好幾輪。

    如若無法，她不介意拿著賣身契威脅，斂水覺得自己可沒這么多時間耗著，這么久，都已經(jīng)接近她的極限了。

    斂水跟著景姨走著，生氣著的景姨走的自是快了幾分，斂水不在意的跟著，腦內(nèi)還在想著繁雜的事兒。

    斂水知道，在帝都，若是見著故友，那是開心的，要是遇著事兒，那就逃不掉了，更別說那天際本就有蟄伏著的烏云。

    斂水嘆了口氣，卻是想著那個自己曾經(jīng)說的專屬于自己的男人，心里的陰霾倒也散了幾分。

    罷了，是福不走是禍不過，是福是禍，全都待著吧。思量間，景姨已是帶著斂水到了里屋。

    尚中端坐在座上，滿臉威儀的做派，臉色有些陰沉，自斂水進(jìn)來的時候便定定的看著斂水，眼神銳利的，只可惜，斂水對這眼神沒什么反應(yīng)。

    斂水依舊是吊兒郎當(dāng)?shù)恼伊藗€座位坐了下來，也沒太把尚中當(dāng)回事，如若不是尚中是尚唯的娘親，怕是皇帝斂水也照舊這般做派，甚至更為閑適。

    因為斂水知道，她們，是不可能威脅到她的，不過一幫凡夫俗子罷了，又有何可以讓斂水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