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祁暄看著這個對自己疾言厲色的姑娘, 腦中莫名想到上一世, 他也時常對她這樣惡聲惡語, 原來聽到喜歡的人說這些絕情的話, 心里會這么難受。

    “我知道我現(xiàn)在說什么, 你都不會相信我。但還是那句話, 讓我不糾纏你是不可能的。我已經(jīng)錯過了一回, 不會再錯過第二回。”

    祁暄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很是受傷，顧青竹冷眼凝視，祁暄不敢與她正視, 垂下頭嘆息，想再碰一下顧青竹，瞥見她防備的目光時, 伸出的手又收了回來。

    顧青竹低頭整理了一番衣裳, 確定沒異樣之后才穿過拱門，回到空無一人的九曲回廊之上, 暗自后悔先前為什么要往這里走, 讓祁暄抓到可乘之機(jī), 好在沒人看見, 若有人瞧見了, 她可真是跳進(jìn)黃河都洗不清了。

    沿著回廊原路返回，不敢再繼續(xù)向前。

    **

    顧玉瑤與顧青竹分開以后, 遇到個丫鬟，被指路去到賓客云集的園子里。心中將顧青竹埋怨到死, 幸好她機(jī)靈, 要真跟著顧青竹一路走到底，還不知道她要把她騙到哪里去呢。

    國公府的園子就是跟伯府不同，她是第一回來這里，處處看著都新鮮。

    老遠(yuǎn)就看見百花從中的亭子里坐了幾個面熟的姑娘，個個打扮的花枝招展，嬌氣的拿把羅扇遮面說笑，那優(yōu)雅的模樣，顧玉瑤覺得自己下回也可以拿把羅扇試試。

    亭子里正說話賞花的姑娘看見往她們這里走來顧玉瑤，三三兩兩的湊在一起，用羅扇遮著說話：

    “哎，瞧見沒？這就是顧家繼夫人的女兒，瞧她打扮的樣子，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是庶出，嫡母沒了才一年，就這樣打扮，真是個涼薄之輩。”

    “忠平伯府顧家嗎？那事兒我也聽說了，顧家的繼夫人可真上不得臺面，到底是妾侍出身?！?/br>
    “是啊，再沒有比這更沒臉的了?！眿汕喂媚锪_扇輕轉(zhuǎn)，往一旁的張小姐和李小姐看去：“哎，聽說你們與這顧家小姐關(guān)系不錯，眼睛可得放亮些，當(dāng)心她連你們的東西都偷了去?！?/br>
    張小姐和李小姐俏臉微紅，張小姐連忙解釋：“不不不，我們與她不熟，就是在榮安侯府見過，不曾說過幾句話。”

    “是嘛，我們可聽說那顧家小姐送你們東西來著，出手還挺大方。頭回見面，就是一人一瓶玫瑰露，果真是別人的銀子花著不心疼 ?！?/br>
    亭子里的姑娘們?nèi)佳诖叫α似饋怼?/br>
    顧玉瑤毫無所覺，端著身子，款步走入亭中，環(huán)顧一圈后，目光落在認(rèn)識的張小姐和李小姐身上，甜笑著坐到她們身邊去，打招呼道：“張小姐，李小姐，沒想到在這里遇見你們。上回我派人送去給你們的玫瑰露收著了嗎？”

    顧玉瑤跟她們套著近乎，不管什么圈子里的關(guān)系，有熟人介紹自然會好些，張小姐和李小姐收過她的東西，必然會幫她引薦引薦亭子里其他姑娘的。

    只見張小姐垂下頭，在貼身荷包里翻找了一會兒，拿出一瓶巴掌大的玫瑰露，瓶口纏著的紅線說明玫瑰露還沒開封過。

    推送到顧玉瑤面前，張小姐極力撇清關(guān)系：

    “哦，顧小姐不說，我都忘了，這東西貴重，如何能收你的，上回你派人拿去給我，我一直就想著還給顧小姐的，后來有些事忙就忘了，想著今日顧小姐定會來國公府，我便帶在身上，打算見著顧小姐之后，再還給你的?！?/br>
    顧玉瑤一愣，看著桌上那玫瑰露，有些不知所措，張小姐旁邊的李小姐也慌忙將玫瑰露放在桌上，已然是用過的樣子，李小姐也跟著說：

    “是是是，張小姐說的不錯，我也是這么想的，東西太貴重了，還是還給顧小姐為好?！?/br>
    兩位小姐還了東西給顧玉瑤之后，就站起身，匆匆離開了亭子。顧玉瑤站起來想攔住她們，卻晚了一步，兩位小姐一會兒的功夫就跑開了。

    顧玉瑤看著桌上兩瓶玫瑰露，氣的有些啼笑皆非，這兩個人也太不上臺面了，哪有人收了禮物多時后，還當(dāng)面退回來的，更別說李小姐那瓶一看就是用過的，哪有人這樣呢。

    見旁邊那兩個執(zhí)扇的姑娘正在看她，顧玉瑤故作鎮(zhèn)定的笑道：

    “哈哈，她們也太客氣了，我這是……”

    還沒說完，就見左邊那個執(zhí)扇姑娘便打斷了她：“哪里是客氣呀，她們是怕了?！闭f完后，與旁邊的那個姑娘相視一笑，顧玉瑤有些不明所以，沒反應(yīng)過來，就見那姑娘起身，走到她面前，拿下扇子，露出滿臉的譏笑，用手里扇柄指了指桌上的玫瑰露：

    “誰知道你這些東西是花誰的錢買的呢。萬一是用你已故嫡母的錢買的，那多不吉利呀?！?/br>
    話音落下，亭子里其他一直在觀望的姑娘們?nèi)加兄疽煌膵尚ζ饋?，顧玉瑤這才明白她們的意思，滿臉通紅起來，左右環(huán)顧一圈，急急回應(yīng)：

    “什么吉利不吉利的。你們知道什么呀，就在這里嚼舌根，我送別人東西，關(guān)你們什么事？”

    那執(zhí)扇姑娘見顧玉瑤還敢當(dāng)面頂撞，冷笑一聲：“你怕人嚼舌根，有本事你別做呀，還從沒聽說過繼室夫人扶正之后，就連先室夫人的嫁妝都繼承過去的。自己不要臉面，做了這等丑事，還不許別人當(dāng)面說了？”

    這姑娘言辭十分不堪，顧玉瑤徹底被她這幾句話給激怒了：“你！你是哪家的小姐，怎生這般無禮？小時候難道沒讀過書嗎？”

    她還有理智尚存，知道先問問對方來路。

    執(zhí)扇姑娘冷下笑容：“本縣主讀過的書雖然不多，可我也知道禮義廉恥四個字怎么寫。聽說你娘是個教書的女先生，你們一定讀過很多書吧。可我怎么覺得我們讀的不是一類書，你娘學(xué)的莫不是勾引男人的學(xué)問吧，怪不得呢。”

    顧玉瑤又氣又急，被人當(dāng)面罵娘，她怎么忍得下這口氣，可偏偏對方又是個縣主，她惹不起。周圍沒一個幫她的人，全都在偷著看她笑話，顧玉瑤氣的跺了兩下腳，拿起桌上的兩瓶玫瑰露轉(zhuǎn)身就出了亭子。

    出去的時候，她還聽見亭子里傳出那些姑娘的譏笑聲。

    顧玉瑤在國公府里亂撞，被國公府的下人盯著，這兒不能走，那兒不能入，好不容易看到秦氏，顧玉瑤不由分說就跑過去，將秦氏撞了個滿懷，秦氏眉頭蹙著，心情似乎也不太好的樣子，輕斥顧玉瑤：

    “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樣子?！?/br>
    顧玉瑤委屈極了，將手里的玫瑰露往秦氏手里一塞，怒道：“我被人欺負(fù)成這樣，娘你不管我也就算了，還責(zé)怪我?！?/br>
    秦氏本身心情就不好，將手里的兩瓶玫瑰露拋給顧玉瑤，壓低聲音輕斥：“誰欺負(fù)你了？顧青竹嗎？你說你怎么這么沒用，被她給欺負(fù)了去？”

    提起顧青竹，顧玉瑤就氣不打一處來：“別提她，她是個什么東西！帶著我在國公府里繞圈子，把我當(dāng)傻子似的耍，好不容易拜托她，在園子里又遇見了那些愛嚼舌根的討厭鬼?！?/br>
    秦氏聽到愛嚼舌根四個字時，大抵就明白了原委，因為她剛才也親身經(jīng)歷過一回。原想趁著今日安國公夫人壽宴，能夠多認(rèn)識一些豪門夫人，沒想到，那些夫人根本不想和她交往，有那好事的還當(dāng)面揭她的短，說她是個用先室嫁妝的破落戶，看女兒這樣反應(yīng)，秦氏哪里還會不知道女兒的經(jīng)歷呢。

    顧玉瑤把當(dāng)時情況說與秦氏聽：“看吧，那張小姐和李小姐收我東西的時候怎么不嫌客氣了，如今過了那么長時間，她們倒清高起來了，娘您是沒看到那些小姐們笑話我的樣子，我，我就是從前，我也沒這么丟臉過?！?/br>
    她話里的‘從前’指的是秦氏還未扶正的時候，她是個庶出，也沒人這樣當(dāng)面給她沒臉過，如今她成了嫡出，那些人反而變本加厲了。

    秦氏眉頭緊蹙：“那些人欺負(fù)你的時候，顧青竹就那么看著？”

    顧玉瑤嘟嘟囔囔的搖頭；“沒，我不說了嗎？她帶我在園子里兜圈子，我就沒跟她一起了。娘您問這個干嘛？”

    秦氏白了她一眼，如果顧青竹在旁邊看著meimei受欺負(fù)而不出聲，她不就有理由找顧青竹的茬兒了嘛。

    其實說到底，她們娘兒倆之所以今天會在國公府受到這般待遇，事情源頭就是顧青竹那臭丫頭找了舅家來查嫁妝！若非如此，事情怎會鬧得如今這難以收拾的地步，那些夫人又怎會不與她結(jié)交呢。

    “娘，咱們現(xiàn)在怎么辦？看起來所有人都知道咱家的那件事了，今后哪里還有世家小姐肯與我交往呀?！鳖櫽瘳幀F(xiàn)在最擔(dān)心的就是被人冷落，明明前陣子，那些從前笑話她不是嫡出的小姐們終于肯與她交往說話了，被顧青竹這么一攪和，一切又都變了樣。

    “你且沉住氣，我怎么教你來著？處變不驚，就算心里頭害怕，也不能表現(xiàn)出來。人家越是說你，你就越要表現(xiàn)的無所謂，當(dāng)面跟人爭吵是最愚笨的行為?！?/br>
    秦氏耐著性子教女兒，見她還是不懂，無奈一嘆，湊過去，在顧玉瑤耳邊輕言：“你聽好了，將來若還有人當(dāng)面說，你就把一切責(zé)任都推到你爹身上，反正你爹已經(jīng)承認(rèn)是他授意的，我們只管說是聽了你爹的吩咐。她們敢欺負(fù)我們，還敢欺負(fù)到你爹頭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