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那個男孩有著很好看的蝴蝶骨,在隱約可見的襯衫下若隱若現(xiàn),他白色的襯衫袖口整齊的折疊著,整個人干凈而美好。 男孩似乎察覺到了這道目光,他抬頭看去,發(fā)現(xiàn)余久久站在教室外,她頭發(fā)全部扎在腦后,一雙細長而幽暗的眼睛盯著他,不知道站了多久。 卓溪將書包收拾好,拿在手上就朝門外走去了,他對余久久道:“走吧?!?/br> 余久久只是沉默地點了點頭,兩個人一路無話地一前一后緩緩走著,在這夕陽降臨的坡道上。 余久久跟在卓溪身后,盯著他背后那好看的蝴蝶骨發(fā)著呆,他們用這種沉默的模式已經相處好多年了,起初只是初中入學那一天因為他們是同一個小學的,所以理所當然卓溪邀請她放學后一起走,后來一走就是初中四年,再然后考了高中,他們又在一個學校,卓溪又一次邀請她放學一起走,這一走又是許久。 兩個人的身影從原本兩條短短的影子,到現(xiàn)在修長的兩道身影,終年未變。 當然沒有變得,還有余久久那沉默的個性。 卓溪也是一個不多話的人,兩個人這樣神奇的相處模式竟然一相處就是許多年,卓溪知道余久久的事,知道她沒有父母,和叔叔住在一起,知道她叔叔對她和女兒一樣好,知道她成績很好,知道她雖然沉默骨子里卻很執(zhí)拗,知道她全世界最聽的就是叔叔的話。 兩人走了一段,卓溪忽然停下了腳步,他身后的余久久也停下了腳步,兩個人站在夕陽下感受那照在背后微燙的夕陽熱度,沉默。 卓溪回頭看著緊跟他身后的余久久,忽然開口用一種很自然,自然到不可置信的口氣說道:“吶,余久久,我們交往吧?!?/br> 這似乎是一個很自然的水到渠成的過程,畢竟他們認識七年了,可是那么多年中他們說的話不超過兩千句。 可是即便這樣,他們還是覺得,恩,這應該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沒有任何尷尬的地方。 卓溪看著余久久,歪著頭打量道:“余久久,你怎么說?” 余久久隔著細碎的夕陽,看著卓溪的臉,那是一張干凈美好的臉龐,符合所有少女漫畫中對男生的描寫。 此刻夕陽刺目,正中靶心,夕陽溫暖的氣息漸漸漫過她的胸前,她的眼神中沒有任何欣喜,期待,甚至她此刻的表情和眼神就和剛才走路時候沒有任何變化。 但是余久久卻朝著卓溪走近了幾步,她微微仰頭看著卓溪,就像她當初她這樣仰望另一個男人一樣。 她將一只手伸出去,微微下垂放在卓溪面前,“好的?!?/br> 卓溪看著余久久那雙細嫩白皙的手,則是非常理所當然地拉過來,放在掌心中摩挲著,“好的?!?/br> “但是?!庇嗑镁猛nD說道:“不能讓我叔叔知道?!?/br> 卓溪順勢道:“好的。” 這大概是世界上最奇怪的小情侶了,但是當事人卻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余久久沒有讓卓溪送她到家,兩個人在岔路口分道揚鑣。 余久久不喜歡被束縛,所以她從來不會讓段西樓派人來接她,也不要段西樓給她買很貴的東西讓同學看到,所以同學并不知道余久久真實的生活狀態(tài)。 她回到家,在玄關處換了鞋,取下書包拎進了屋子里。 她敏銳地就瞄到了那個本該晚些回來的男人,此刻早回來了,他雙腿交疊地陷在沙發(fā)里,手里正看著今天的報紙。 他獨有的氣質將周圍一片都染成了醇香而耐人尋味的氣氛。 如果此刻沒有人打破這個畫面,余久久會覺得這個畫面很美好。 八年了,歲月絲毫沒有在這個男人的臉上留下任何痕跡。 歲月不公,原來是真的。 余久久走過去,將書包放在沙發(fā)上,輕輕喊了句,“段叔叔,我回來了?!?/br> 段西樓將目光從報紙上移開,那雙雋秀的雙眼掃向余久久,他的眼神并不鋒利,有一絲看慣的輕笑,“今天有點晚?!?/br> 余久久低下頭,淡淡說道:“放學老師找我,我去寫作業(yè)了叔叔?!?/br> 然后她提著書包就打算上樓,剛走了幾步,就聽到段西樓在身后的聲音,他的話不多,只說了兩個字,“過來。” 余久久身子一頓,背對著段西樓身體僵硬了片刻,隨后面無表情地把書房放到地上,重新走到了段西樓面前。 段西樓在笑,那眉那眼處處都是渾然天成的肆意,但是他的聲音沒有絲毫的笑意,反而讓人聽著有些冰冷,他說:“坐下。” 余久久仿佛一只聽話的貓咪,一聲不吭地坐到了沙發(fā)上,“怎么了叔叔?!?/br> 段西樓語氣中有些不悅,他點燃了一支煙,看著那暗暗燃燒著的火芯,“你最近好像不太對勁,躲著我?” 余久久下意識咽了咽口水,但是依舊是低著頭說道:“沒有,最近學校里的事比較多。” 段西樓目光打在余久久身上,“剛才你班主任打電話來,說體育課的時候你弄傷了脖子?” 余久久摸了摸脖子,小心翼翼地隔著白襯衫碰了碰傷口,“恩,跑步的時候摔跤被欄桿擦到,不過沒事,就擦了點皮。” 段西樓的目光打在余久久的脖子上,他的目光很柔和,不似表情那般冰涼,“給我看看。” 余久久似乎有些猶豫,她最近似乎有些抵觸和段西樓獨處,更抵觸這樣親密無間的相處模式。 余久久沒動,段西樓卻很有耐心,盯著她又一字一句地說了一遍:“脫下來給我看看傷口?!?/br> 余久久不敢繼續(xù)反抗,只好手勢輕柔地解開了自己衣領前的第一??圩樱缓筝p輕撩開衣領露出脖子給段西樓看。 那是一截皎潔的肌膚,但是上面青紫的瘀傷有些刺目,段西樓只是輕輕地瞥了眼,但是目光卻遲遲沒有收回。 余久久看到段西樓沒說什么,就打算把扣子扣起來,卻聽到段西樓說道:“再往下拉一點。” 她遲遲沒有動手,小心翼翼說道:“下面沒有傷口了。” 段西樓沒興趣聽余久久說話,他露出一個商業(yè)式的標準微笑,“你最近越來越不聽話了,怎么了?” 余久久眼神幽黑看不出情緒,她抿了抿嘴唇,沉默地把衣領又往下拉了一點,下面又是一截光潔的肌膚,透過窗外的陽光可以隱約看見漫延在皮膚下的血管。 其實,段西樓只是想看看余久久的身上有沒有別的男人留下的痕跡罷了。 良久,沒人說話。 那一截肌膚如羊脂白玉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有一絲涼意。 段西樓的目光順著余久久裸露的小片雪白肌膚游走著,攀附著那一小片皎潔的區(qū)域蜿蜒而過,然后糾纏在她濃黑的長發(fā)上,最后帶著濃烈的暗示意味盯上余久久的眼睛,那種充滿了濃烈情緒的支配眼神,讓余久久只想逃開,卻無處可逃。 在這樣的目光下沉溺久了,會產生眷戀感,會忍不住想要永遠被這樣珍貴地注視著,被這樣強而有力的目光而占有著,不想掙脫。 被這樣的目光支配久了,余久久會忘記什么是自我。 段西樓看出了余久久眼中驟然出現(xiàn)的無措,并沒有收攏眼中那肆無忌憚的目光,而是用一種捕獵者一般專注的目光看著余久久,微微挑了挑嘴角,“怎么越大越怕我了,你以前可從來不會怕我?!?/br> 余久久微微抓緊沙發(fā)上的絨毛毯,低著頭道:“不是的,叔叔?!?/br> 她抬起頭,與段西樓對視,“叔叔我真的要寫作業(yè)了,來不及了。” 她想要起身,卻被段西樓用手指輕柔地按住了手背,他嘴角含笑盯著她,手指帶著低低的溫度,這個動作輕到沒有任何壓迫感,卻支配意味十足。 余久久只好繼續(xù)坐著,低著頭,低眉順目的樣子,“叔叔還有事嗎?” 段西樓眼底攢出一絲攝人魂魄的笑容,卻總給人不好的預感,他伸手輕柔地替余久久將衣領前的扣子扣上,“以后放學早點回來,不要和不必要的人同行?!?/br> 余久久眼底閃過藍寶石一般的斑斕色彩,一閃而過,之后是更加的幽深和死寂,“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五章 余久久穿著白色的襯衫和藍白色格子的短裙,鉆進了汽車中。 今天是周末,也是她父母的忌日,每年這一天段西樓都會帶著余久久去掃墓。 陽光緩緩打進車窗內,段西樓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襯衫,下面是一條棕色的休閑褲,雙手握在方向盤上專注地開著車。 此時,窗外飄進來幾片桃花瓣,落在余久久的手里,她順手拿起桃花瓣在手里認真的打量著,看著那枝枝節(jié)節(jié)的脈絡,眼神認真且集中,忽然意猶未盡地說道:“我忘了哪本書上看到的,說桃花瓣是甜的。” 段西樓落下他那一側的車窗,將手肘搭在車門上方,看著外邊滿眼的桃花樹道:“是甜的?!?/br> 余久久用力掐了掐桃花瓣,從花瓣中掐出一絲絲水來,“段叔叔是在騙我,這怎么可能是甜的。” 段西樓瞥了眼余久久手里的桃花,眼睛里掠過一絲笑意,帶著淡淡的慵懶,但是卻足以驚艷到余久久,他的語速放緩,帶著讓人深信不疑的口氣,“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余久久微微蹙眉,也許是段西樓給的理由太過堅若磐石,她半信半疑地把段西樓的話奉為真諦,“那我嘗嘗好了?!?/br> 然后她把桃花瓣放在嘴里輕輕抿了抿,那絲絲苦味鉆進舌尖,片刻后她露出一個無奈的苦笑,“騙人,明明是苦的?!?/br> 她剛準備把手上那片桃花瓣扔了,卻被段西樓輕輕按住了手背,他修長的手指將溫熱的溫度傳到余久久手背上的血管中。 余久久愣愣的看著段西樓,抿了抿嘴唇道:“怎么了?” 段西樓的眼神在余久久的臉龐上流轉,那是一種極具侵占性的眼神,但是似乎只有看著余久久的時候,他才會露出這種眼神,他眼睛里是狹長而懾人的笑意,帶著一種溫柔的哄騙語氣說道:“給我嘗嘗?!?/br> 這句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話,讓余久久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然后茫然地看著段西樓的臉。 段西樓不說話,等著余久久的反應,余久久愣了片刻,這才伸手想把夾在指尖上的花瓣給他遞過去,卻被段西樓用手壓了回去,他道:“你知道我說的是什么?!?/br> 余久久的臉色已經變了,但是她盡量掩飾住不讓自己的神色發(fā)生變化。 她知道段西樓指的是什么,八年了,她已經十分了解這個男人,他專制獨裁,說一不二,如果得不到就用搶的。 余久久用力咬著牙關,在嘴角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認命。 她轉過身子對著段西樓,雙手撐在身下的座椅上,然后微微前傾身體,慢慢靠近段西樓,段西樓就那樣坐著紋絲不動地笑著看著她,仿佛在等待著接納她的那一刻,余久久一點點靠近他,最后將自己柔軟的嘴唇輕觸到段西樓涼薄的唇上。 余久久閉著眼睛,不敢睜開。 在她將嘴唇沾在段西樓唇上的那一瞬間,段西樓露出了一個溫柔而綿長的眼神,那是十分罕見的溫柔,像是一個混攪著各種復雜感情的溫柔沼澤,寧靜而深邃地打在余久久臉上。 仿佛她依舊是八年前那個世界上最珍貴的璀璨存在,那個讓他獻上最忠誠的吻手禮的女孩。 那個八年前仿佛救贖一般出現(xiàn)在他生活的女孩,救贖了這八年來他本該行尸走rou一般的生活。 她是他的曙光。 只是兩片唇瓣輕輕一觸,余久久立刻像是觸電般離開了段西樓身邊。 之后,段西樓用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從頭至尾,一寸寸細細地游走著,品味著那上面余久久殘留下的溫度,隨后他露出一個挪揄的笑容,仿佛意猶未盡,他說:“瞧,果然是甜的。” 余久久微微挪了挪嘴唇,沒有吱聲。 她是一個沉默的人,她會對段西樓表面上的順從,但是不代表她沒有內心的反抗。 她心里非常非常的抵觸,但是又無法表現(xiàn)出來,因為這種與生俱來的順從已經在她骨子里存在八年了,她已經忘記了如何去反抗,只知道如何去順從。 曾經年幼的余久久還可以用“愛”來解釋這種行為,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她越來越無法理解和抵觸這種盤旋于曖昧和親情之間的行為。 但是事實上,段西樓確實沒有做過任何過分的舉動,這種輕輕的親吻依舊可以稱之為親人間,愛的表達。 可是她還是很抵觸,她表面越順從,內心就越是抵觸。 所以她同意和卓溪談戀愛,并非她多喜歡卓溪,她只喜歡想擺脫這樣的狀態(tài),或者是內心一絲絲報復的情緒。 但是段西樓的眼睛始終盯著余久久,他就像一個海綿,將余久久臉上一些些細微的表情都盡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