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屬們把搜集到的消息寫在紙上，厚厚一摞都堆在朝南天的書桌上，像冬天積起的一尺厚雪，其中值得注意的部分都用朱砂筆細(xì)細(xì)圈出，宛如掛滿枝頭的紅梅。

    泊密宗眾長老和宗主夫婦圍坐在桌邊，一張一張地傳閱著信紙。

    “這個張京哲肯定有些問題。他作為璇璣宮里的普通弟子，月俸居然經(jīng)得起如此揮霍，簡直是天方夜譚?！?/br>
    “他的師父秦長老每月花銷不過五個上品靈石，胭脂都不用最貴的。他卻能一天花費(fèi)近百，數(shù)額之高，就算是殷妙夢可能也不常如此作為。”

    “而且他還說自己在璇璣宮中沒有當(dāng)值，更不可能有這么高的入賬了?！?/br>
    “這錢是璇璣宮給他的，還是他自己想法子掙的？”文水提問，“他的金錢流動固然存疑，但還不足以直接證明他和囡囡的死有關(guān)系。”

    房間里沉默了一陣，朝南天翻著手中的信紙嘩嘩作響：“這片地方近年來失蹤女子數(shù)量猛增，死的也不少，或許有什么蹊蹺?！?/br>
    “我看我們還是要想法子進(jìn)璇璣宮里頭調(diào)查才行?！蔽乃笏加蚁?，“我們找個理由再去拜會殷妙夢一次?！?/br>
    “這個容易，就說現(xiàn)場有了新發(fā)現(xiàn)，可能和涂月泉附近的宗門有關(guān)，泊密宗回去前特地向殷宮主告別，同時為之前的冒犯道歉?！币晃婚L老開口。

    “當(dāng)著她的面兒可能不好做手腳。到時候就我跟文水進(jìn)殿，你們在殿外尋找機(jī)會把符蟲放出去。”

    符蟲是西境北方一種稀有的偵查武器，通常選用體型如米粒大小的成蟲，將其內(nèi)部掏空并用針尖寫滿繁復(fù)的符咒，轉(zhuǎn)變成可cao控的工具，如果再加上更高深的秘法，則能替人聞言視物。因為蟲殼破損率極高，符文繪制難度極大，秘法更是直接失傳，所以高質(zhì)量的符蟲幾乎已經(jīng)絕跡。泊密宗現(xiàn)在僅有的五只還是幾十年前在幫派紛爭中偶然獲得的。

    “帶幾只進(jìn)去？”長老問。

    “叁只吧?！背咸煲а狼旋X道，“我一定一定會查出來她們璇璣宮的問題！”

    “今天上午那幫人又來了？”麒麟百無聊賴地把玩著手中的玉雕，“還在懷疑璇璣宮？”

    張京哲垂下頭：“他們是來告別的，因為尸體附近發(fā)現(xiàn)了當(dāng)?shù)刈陂T的線索，急著趕回去。但我在旁邊看著，那個文水看我的眼神仍然算不上和善?！?/br>
    “若是和善，那也太笨了。雖然現(xiàn)在也挺笨的?！摈梓牍笮Γ衷谔摽罩锌焖俚匚樟艘幌?。

    “殿下在做什么？”

    “疏松筋骨。”

    遠(yuǎn)在出城的馬車上，一位泊密宗長老突然慘叫一聲，捂著眼睛倒下。須臾間，鮮紅的血液從他的指間涌出，像數(shù)條蠕動的蚯蚓。

    “周長老！”朝南天嚇得大叫，“你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眾人合力掰開他覆在臉上的手指，才見周長老兩眼的地方已經(jīng)凹陷下去，眼珠子炸成血淋淋的碎片掛在他指縫中。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凄厲的尖叫在馬車中回蕩，沖擊著每個人的心神。

    文水趕緊加固了陣法屏障，免得被車外的人發(fā)現(xiàn)端倪。

    “是這個符蟲壞了嗎？怎么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朝南天立刻用靈氣鎮(zhèn)住周長老傷口，“快，替他療傷！”

    眾人一陣手忙腳亂才堪堪止住他的鮮血，此時周長老已經(jīng)疼得神志不清了。

    “其他兩位cao控符蟲的長老怎么樣了？”朝南天趕緊傳音詢問后面的馬車。

    “宗主，兩位長老狀態(tài)都很好，他們還在用符蟲觀察璇璣宮?！?/br>
    “讓他們暫時找個隱蔽的地方停一停，周長老出事了，等我們查明原因再行動。”

    “宗主……”周長老顫顫巍巍伸出手，“不是，不是符蟲的問題?！?/br>
    “那是什么？你遇到了什么事情？”朝南天趕緊握住他的手，“別怕，我們都在。”

    “我往璇璣宮的西北方向飛去，剛進(jìn)一座宮殿，看見了張京哲……”

    “張京哲！”眾人異口同聲地重復(fù)這叁個字。

    “張京哲站在大殿中央，正在跟一個人說話。那人坐在大殿的主位上，居高臨下地看他。我正要看清那人的面貌，眼睛便一陣劇痛，隨后就……”

    “是他捏死了符蟲，甚至還順著你們之間的精神聯(lián)絡(luò)傷害到了你？”朝南天不可置信道，“我從未聽說過有人能如此行事。難道他掌握著符蟲不為人知的使用訣竅？而且能傷你的人，難道是殷妙夢？”

    “不，他不是女子……我雖然沒看仔細(xì)，但他生得高大，并不是女子體型?！?/br>
    “那五個男弟子中的一個？”文水問。

    “不太確定……但粗一看，并不像是普通弟子，他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威嚴(yán)，哪怕不看他的臉?！?/br>
    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男人藏在璇璣宮。

    眾人從彼此眼中看到了驚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