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玉回到和吳櫟合租的房子里，腳步在門口頓一頓，原本還有些愧疚的心思，但看到吳櫟圍著圍裙站在玄關(guān)處等待她的時候，那種愧疚就煙消云散了。

    吳櫟的個頭很高，但在她面前彎著背，像個拉貨的老馬耷拉腦袋，這種瑟縮的姿態(tài)使得他整個人看起來唯唯諾諾。他的長相起初胡小玉是喜歡的，長得有些像胡小玉以前喜歡的一個明星，雖然只有叁分相似，但這也足夠激起胡小玉的喜歡。

    鼻子高高挺挺，嘴唇很薄，當(dāng)他抿緊的時候幾乎沒有血色，眼尾也是微微上挑——這樣的長相不正派，按照胡小玉爸爸的話來說，不夠大氣?？赡菚r候的小玉很喜歡，她喜歡他蒼白的皮膚，窄瘦的臉龐，小玉覺得這樣有股獨特的魅力。

    “你回來了?！眳菣档偷偷亻_口，眼睛卻不敢直視她，“今天過得很開心吧？”

    胡小玉原本是開心的，但聽到他的話便不那么開心了。他這樣的語氣像是在怨自己，怨自己不帶他一塊兒去，他明明知道哥哥他們是不待見他的。

    胡小玉生了一張和氣的臉，她的不高興是不寫在臉上的，她還是一如往常問道：“很開心，今天收到了很多人的生日禮物，對了，你做飯了吧？”

    吳櫟點點頭，松了一口氣：“我做了你喜歡吃的?！?/br>
    說著他蹲下來給胡小玉拿出拖鞋，“今天剛剛打掃完衛(wèi)生，有一點累，白天也去招聘公司詢問了……暫時還沒有合適的崗位。倒是有一個公司在招人，可是工資開得很低，上班時間很長，這樣我就沒辦法趕回來給你做飯?！?/br>
    胡小玉說：“如果不想去的話，那就不去了。我養(yǎng)你啊?！?/br>
    吳櫟的臉色變得更蒼白起來，眼神也變得惶恐，“不……我會去找的?！彼氖志o緊抓著胡小玉的公文袋，他很清楚，如果沒有工作的話，是會被胡小玉的家人嫌棄的，他們認(rèn)為男人的一把子力氣就是用來出苦力的，只是做做家務(wù)的話那也太輕松了。

    社會上有一套評斷標(biāo)準(zhǔn)，男人生來力氣更大，他們理當(dāng)承擔(dān)更多的勞動，在家務(wù)之余，幫助妻子補貼家用，可專家們說他們并不適合高科技崗位，這是女人們的專利，后代的智商取決于母體的智商，而男性要承擔(dān)起孕期照顧妻子和付出勞動的責(zé)任。

    這被稱為“父親的責(zé)任”，無私的父愛，他們天然就要為妻子準(zhǔn)備優(yōu)質(zhì)的孕育環(huán)境，照料她們的生活起居。過多的男性出生率和降低的女性出生率使得種族延續(xù)變得更加困難，基因似乎正在懲罰人類。

    “沒有關(guān)系，不要勉強自己?！焙∮襁€是格外寬容地回答。

    “小玉，你不要這樣，我會把我該做的做到的……你別離開我，你答應(yīng)我的，如果順利的話，明年就能結(jié)婚。”吳櫟抓著胡小玉的袖子，卻也不敢用力，他仔仔細(xì)細(xì)看著胡小玉的臉色，胡小玉還是跟以前一樣沒有變化，她始終是一張?zhí)焐δ槨?/br>
    胡小玉有些不耐煩，但她還是伸手抱了抱他，對方的懷抱像藤蔓一樣緊緊纏繞在她身上，汲取來自她的養(yǎng)分。

    “安心，我現(xiàn)在這不是正在準(zhǔn)備嗎?！焙∮聃谄鹉_親了親他的耳朵，一只手按在他的后腦輕輕安撫，“你在我心里一直是很重要的，一直以來也是你陪著我，你對我的好，我都記著?！?/br>
    “不過……有些事情，你能理解我吧？”

    吳櫟茫然地看她。

    胡小玉繼續(xù)說，“家里面安排我去一個非常重要的相親會，你知道我的，也只是走走過場，我把這件事情告訴你也證明我并沒有什么心思，這下你總相信我吧？”

    她這話開門見山，吳櫟也沒有理由拒絕。就像胡小玉說的，如果他拒絕了，豈不是不信任她的表現(xiàn)？可……心里依然不是滋味，萬一……萬一胡小玉喜歡上了別人呢？

    看他張嘴說不出話的樣子，胡小玉沒搭理，禁止往里走，走到飯桌邊自己盛飯，嘴里又若無其事道：“好香呀，我現(xiàn)在又餓了，還好有你的手藝，不然以后可怎么辦。”

    事實上，小玉不這么覺得，吳櫟的作用不那么重要。這件事情他可以做，別人也可以做，是沒有什么難度的，而小玉也發(fā)現(xiàn)自己現(xiàn)在似乎越來越受歡迎。

    吳櫟擠出笑容，“你喜歡就好，對、對了，我現(xiàn)在去盛湯。剛剛怕涼了，等著你回來。”

    胡小玉開始狼吞虎咽，也沒心思說話。

    他一直看著胡小玉吃完，才走過來開始吃些殘羹冷炙，胡小玉讓他一起吃，他卻搖搖頭不肯，“你吃就好，我看到你吃飯心里就放心了。要是還有什么需要的，我現(xiàn)在就能去廚房做?！?/br>
    胡小玉也真不客氣，支使他倒了杯水。

    她可不覺得這有什么，她對吳櫟這么好，交往了這么多年，家里一直催著，她也沒和他分手的心思。自己頂了多大壓力，還有工作上也是，他付出一點也沒什么，畢竟感情中的付出是雙向的。

    晚上兩個人躺在床上，小玉仰面盯著吊燈，放松身體，漆黑里一雙手又小心翼翼朝她身上摸。小玉問：“怎么了？”

    “今晚……做嗎？我們已經(jīng)很久沒有……”他貼著胡小玉，身上的溫度傳遞過來，窸窸窣窣地靠近她。他似乎爬起來想要親吻她，嘴唇貼住她的唇角，試探般觸碰。

    胡小玉翻個身，困倦里帶著一絲不耐，“下次吧，白天太忙了，我只想好好睡個覺?！?/br>
    于是他不動了，整個僵住身體，只好雙手?jǐn)堊『∮瘢瑢㈩^貼在她的肩膀上，稍稍緩解他的不安。胡小玉……已經(jīng)很久沒有碰過他了，從她工作起頻率不斷減少，每一次都有不同的理由拒絕他，他心底一絲恐懼如同火苗閃爍。

    也許胡小玉不是因為忙，而是他沒有吸引力了。

    胡小玉厭倦了他。

    可他還是不能放手，他跟胡小玉從大學(xué)到現(xiàn)在，他是離不開胡小玉的。

    /03/

    胡池給胡小玉介紹的對象叫安德列，小玉照舊去見了一面，是胡小玉喜歡的長相，唯一的缺點是太過熱情，從開始到結(jié)束一直喋喋不休。他用那口蹩腳的中文十分自信地介紹自己，兩只藍(lán)眼珠子轉(zhuǎn)也不轉(zhuǎn)，咧出一口雪白牙齒。

    他毫不避諱地列舉自己的優(yōu)點：“科學(xué)研究表明，混血兒更容易結(jié)合各種族的優(yōu)勢，如果和小玉小姐結(jié)婚的話，一定能生出一個優(yōu)質(zhì)的孩子?！?/br>
    而他平時有良好的健身習(xí)慣，不抽煙不喝酒，擅長運動，就像胡池說的，他的基因質(zhì)量是相當(dāng)不錯的。他并不介意胡小玉橫向比較，這樣重要的事情一定要仔細(xì)挑選，他十分相信自己能夠脫穎而出。

    “而且在家庭方面，我的父母是相當(dāng)開明的，婚后絕對不會發(fā)生任何不愉快?！彼€不知道小玉的情感狀況，“我敢保證，我們一定會非常合適?！?/br>
    胡小玉聽著，心不在焉地朝他笑笑，時不時應(yīng)付兩句。安德列又提出下次要和她一起出去吃飯，兩人交換了聯(lián)系方式，臨走他又抱著胡小玉來了個熱情的吻。

    他跟吳櫟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

    安德列家世優(yōu)渥，長相優(yōu)質(zhì)，按照胡池的話說僅僅憑著胡小玉的本事，打著燈籠八百年也找不到，如果不是他這層關(guān)系，胡小玉可沒機會碰到這個層次的人。因此他也極力撮合，這好不容易到嘴的肥rou，還丟了嗎？

    這趟回去，他又給胡小玉做心理工作，將吳櫟和安德列拿出來逐條逐列地比較，單是吳櫟家庭那一邊就過不了，更別說對小玉事業(yè)的幫助。

    “我去查了下那小子的背景，他家里邊可沒有這個生女兒的基因，家里幾代都沒什么女孩。”胡池說出了最重要的一點，“你要是跟他在一起，要讓家里斷了香火？”

    胡小玉無話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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