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毙≈壅f，“如果我承認(rèn)了我很幸福很滿足，總覺得離失去也就不遠了?！彼?jǐn)慎地說，眼睛避開了夏末。夏末覺得這是沒有說完的話，但其他的話小舟也不肯再說了，他沉默地想了一會，小舟的手又放在了他的腿上，他知道小舟擔(dān)心他多心。忽然明白小舟其實已經(jīng)說了實話，不是文青的風(fēng)花雪月，他說的都是真的，那部不朽的名著不管本身是在講什么，小舟在那個年紀(jì)卻是當(dāng)寓言故事去聽的。

    你真美啊，請停留一下。他抬起手輕輕地捏起小舟的手，那就是小舟這十幾年的心境么，不是怪自己自私的不理不睬，他想的只是那些對他來說算得上美好的日子能夠停留一下。

    “你不是不愛我，”他突然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轉(zhuǎn)頭望著小舟，“就算昨天我們上過床了，你也不想認(rèn)為我們是情人的關(guān)系，不是因為你不愛我。那只是因為你怕如果連自己都認(rèn)為一切太美好了，隨后就要失去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以后不會再問你這個，也不會再擠兌你。”

    “我……”小舟的臉色變得有些紅，呼吸急促，夏末用力捏了捏他的手，讓他定定神，他回握著夏末的手，“你知道……我不是別人想的那樣，想給自己留條后路就好。我沒有什么后路可留的，因為反正我也沒有地方去，留條后路通到哪里呢？”

    “我明白，”夏末低下頭湊近了他的耳朵，“但我告訴你，慢慢地你就會明白，現(xiàn)在根本算不了最美好幸福的時候。覺得巔峰以后就是結(jié)局，你這心cao得太早了。等十年，二十年以后這話才見分曉，就是那時候你還爬不到半山腰呢。”

    小舟木木地坐著，耳朵漸漸燒紅了，聽到十年已經(jīng)怦然心動，胸口跳得快要炸開，過了好半天好像才回過神來，想到哪怕只要有十年跟夏末一直這樣親密無間都已經(jīng)覺得是非分之想。他自己從來沒有想過那么久的事，聽夏末說了又忍不住心馳神往，稍微想想又為有這樣貪婪的念頭而害怕?！澳氵@樣寬容，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心理有問題，自己都很慚愧。以后你不要為這點討厭我。你特別討厭我的時候，要告訴我?！?/br>
    “放心吧，會告訴你的。”夏末故作認(rèn)真地說，說完又忍不住哈哈笑，剪開烤好的rou，夾到小舟的盤子里，又拿起啤酒杯跟他碰杯，“那我有沒有不好的地方?！?/br>
    “滿分?！毙≈坂洁炝艘痪?，拿起酒杯來一口氣喝了。

    夏末盯著他微紅的面頰，放下酒杯瑩潤的嘴唇就微微嘟著，似惱非惱，似嘆非嘆，他很想親吻，又忍了下去，伸手在他的額頭上抹了一把，“把眉頭展開嘛。”

    小舟自己揉了揉眉心，不好意思地笑了，“我皺眉了嗎？我自己不知道哇。”說著抬起眼睛看著夏末一眼，又低頭笑了。突然鼓起勇氣來，“其實……其實昨晚還不錯，奇怪的好像覺得就該是那樣的，大概……大概一直都親近的很，其實也……也就差那一點點了?！?/br>
    夏末一直盯著他，想笑又不好意思大聲笑，“滿意嗎？”

    小舟的臉騰地紅透了。

    “不好意思了？”夏末哧地笑出一長聲，“那是誰high起來黃段子連篇？”

    小舟不在意這個，哈哈一笑，“學(xué)校bbs上幽默版上全是段子，雖然葷了點，但大學(xué)生搞出來的東西還比較雅致。夏老師不知道？”

    “你說雅致，是因為故事主角都是小雞小鴨子小熊是嗎？”夏末笑著喝酒。

    小舟聽見小熊就忍不住笑出來，“我給你講過采蘑菇的小熊那個故事第二編嗎？”

    夏末的臉就紅了。小舟看見又哈哈傻笑，被夏末塞了一塊烤rou進嘴里，只好閉嘴吃rou，看著夏末重新給他倒?jié)M一杯酒。

    夏末就說，“我們還有好多事要做呢，等到雨季一過我們就去那個島上度假。”他說到這里，看了看小舟的臉色，“那些我說了卻沒兌現(xiàn)的事，我都會補做的。還有很多很多好玩的事，我們慢慢去做，沖淡過往的不是時間，是很多快樂的事?！?/br>
    “如果小時候你一直照顧我，”小舟說，“那今天我們一定就只是兄弟了，也許在某個平行世界里，我們就是這樣的。我……還是喜歡我們這個世界這個樣子，你不用去想從前的事?！?/br>
    他的臉紅了一下，說這樣的話還是不好意思，夏末的臉也紅了。

    “我從來不糾結(jié)親生父母的事，”小舟又說，“誰知道他們是什么人呢？興許本來也不是好人。興許又是那種專門生孩子拿去賣的，不然怎么會不找我，我的信息在網(wǎng)上都躺了十幾年了，只要有心找我，不可能找不到的。反倒是如果我沒有被賣進山溝，沒有流落成孤兒，也不會遇見你。興許在別的平行世界里，我在不爭氣的父母身邊長大，結(jié)果也只是一個沒念大學(xué)的鄉(xiāng)下打工仔，你帶著你的男朋友在這里吃飯，我是個服務(wù)員正在給你上菜端酒，匆匆看你一眼，心里想一句你長的真好看，然后就再沒見過?！?/br>
    他瞎想著說，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夏末正在看著他，眸子里沉沉的，他想自己是不是又說了敗興的話，但夏末的安靜只像是為他難過。他也不是要夏末為他難過，他自己也沒那么憐惜自己的，他拿起筷子要替過夏末去烤rou。

    夏末突然說，“有一天在一個電影論壇上看到了一句話：if there's any true logic to the universe…we'll end up on that bridge again someday?！?/br>
    小舟愣了一會，想了想問道，“星際迷航？”

    夏末說，“不管怎么樣，我總會遇見你，不管是在哪個平行世界里。不是陰差陽錯我們認(rèn)識了，而是不管時空里有哪條岔道，我們總會遇見。你在父母身邊長大，我們也許就在大學(xué)里認(rèn)識了，也許我們在國外認(rèn)識了，也許我們就在我回姥姥家的時候在村口認(rèn)識了，誰知道是在哪呢？認(rèn)識了，就肯定會互相看著對眼，怎么都覺得對方很好?！毕哪┱f著說著已經(jīng)不想開始那么嚴(yán)肅，說得自己也滿面笑容?！翱茨愕哪犹熨x，你父母一定是非常好的人，或許你就是我哪位師長朋友家的小混蛋呢，我們又認(rèn)識了。我拐走了師傅家的小崽子，一定會被逐出師門。啊，那說起來我就有點像令狐沖了！”

    小舟聽得神往，心里長年累月揪在一起的地方好像都在慢慢舒展開，聽到后來又哈哈大笑，“我才不會是岳靈珊那個賤貨！”

    “哈哈哈?！?/br>
    “你笑個屁，啊，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也不可能是東方不敗，你看過我有……的?！?/br>
    夏末一口酒吐了出去。

    第70章

    小舟從起床就開始收拾行裝，夏末不肯收拾東西又無事可做，一早起來就賴在沙發(fā)上看書。小舟拖了一只箱子到沙發(fā)附近，非常有條理地把要帶回家的東西先一件件地放在箱子旁邊的地毯上，看差不多齊了再整齊地裝箱。

    他催了夏末幾次，夏末都不肯從沙發(fā)上爬起來，還告訴小舟回家待不到一周，根本沒有必要收拾箱子。小舟只好把覺得夏末會用到的東西馬馬虎虎地塞進自己的箱子里，又馬馬虎虎地在夏末的身上摸了一把。

    夏末伸手拉住他，把他往下拽，他就著那力氣跌坐在沙發(fā)旁邊的毯子上，揣摩著夏末的意思，慢慢湊近了一些。夏末立刻拿掉了擋在面前的書，看著他發(fā)笑，他湊過去嘴唇碰在夏末發(fā)笑的唇上，夏末的手按在他的后脖頸上加深了這個吻，可是立刻又笑出聲。他有點惱火，因為覺得沒吻夠的人竟然是他，本來應(yīng)該更想要這個的夏末在那邊不認(rèn)真。他圈在夏末腰間的手不滿地捏了夏末一把，又沒敢太使勁，想表達不滿又怕夏末看出他不滿地矛盾著。

    他只好瞪著夏末，仔細(xì)觀察著夏末那雙在陽光下顯得有些發(fā)淺的眸子，那雙眸子直率地望著他，愉快得閃閃發(fā)亮，他的心里安了一些，慢慢地低下頭在夏末的臉上小心地親了一口。

    “小舟，”夏末笑著盯著他，“你要是選不出來到底帶那只絨毛怪回家，就把你的整個后宮都帶著也沒什么不可以?！?/br>
    小舟的臉?biāo)⒌丶t了，“你……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

    夏末一下子笑得更夸張了，“我都看見了，你逐個盯著你的小怪物，還偷偷摸了好幾把，最后又過來摸了我一把。我覺得我地位還挺高的，至少在你心里跟那些長毛的萌寵一樣招人喜愛……”

    夏末后面的話沒說完嘴就被紅著臉的小舟給捂上了，說不了話還在大笑，一雙眼閃著多少揶揄的意思。小舟又羞又惱地壓著他，“就你聰明，就你聰明是吧？眼睛那么賊，心里也那么賊，臭混蛋！”

    夏末看到他臉都紅透了，才扯著他的胳膊把他往懷里帶，小舟趴進他的懷里跟他一起擠在沙發(fā)里，嘟囔了一句，“壓死你?！?/br>
    夏末又被逗得直笑，小舟趴在他胸口感受著他大笑時胸口的起伏，突然轉(zhuǎn)頭在他的胸口吻了幾下。夏末不斷地摩挲著他，手指穿過他的發(fā)絲，終于跟他纏吻在一起的時候，他的手指還忍不住不停地?fù)崦≈鄣亩洹Ｋ卦诮游堑拈g隙中無意義地呢喃著，“還有一個小怪獸，又小，又脆弱，又聰明，又漂亮，你說他是什么？”

    “比卡丘吧?！毙≈圻呂沁吇卮鹚?。

    接吻停頓了一下，夏末向旁邊躲開了一點，說道，“比卡丘才不是這樣的！”

    小舟微微喘息著蹙眉，紅潤的嘴唇微分著吐息，“這種時候還較真，真不愧是工科博士?！?/br>
    夏末哧地笑了一聲，又來吻他，他卻抬高了一點脖子，剛好躲開，“哥哥，我們要去火車站了，來不及了?！?/br>
    夏末呻｜吟了一聲，賴著摟著他不放手，“我還不如租個車回家！我下次絕對不買火車票了。不管怎么樣過了年我都要車！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故意報復(fù)我？”

    小舟已經(jīng)掙扎著滾到沙發(fā)下面，膝蓋跪在地上的毛毯上，上半身卻還被夏末的胳膊纏著，夏末粘人的行徑也是出乎他意料了。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回過頭來溫和又好奇地觀察了一會夏末像小孩子一樣發(fā)脾氣的模樣，想了想又頗有哄勸安撫意味地低頭在夏末的臉上親了親。夏末忍不住笑了，還有點滿意。

    回家的路很順利，兩個人抵達火車站的時間剛剛好，火車也沒有晚點?；疖囈宦反┻^荒涼的冬日原野，北方傾斜的日光柔和地照耀著連天的枯草，偶爾有成群的鳥飛過干枯的樹梢。夏末把靠窗的位置讓給了小舟，好像仍舊在照顧一個小孩子。小舟一屁股坐下半個身子幾乎都靠在他的胳膊上，志得意滿地翻開一本書。書是從夏末那占據(jù)了一堵墻的書柜里拿的，名字是《獻給阿爾吉農(nóng)的花束》，不錯的名字。

    夏末瞥了他一眼，就把書從他的手里拿走了，“這本書不適合你看?！?/br>
    “為什么？”小舟扭過頭來疑惑地看著夏末，“是黃書？可是好像很有名，我在哪里聽說過！”

    夏末無奈地掃了一眼四周，簡單地說道，“這是一本不開心的書?！?/br>
    小舟心情不錯，格外粘牙，“不開心的書就不適合我讀？是怎么個不開心？阿爾吉濃好像小姑娘的名字！是你的二次元初戀？”

    “閉嘴。”夏末輕輕罵了他一句，扭頭要說他，下巴蹭在他柔軟的發(fā)絲上，嗅到自己浴室里的洗發(fā)水熟悉的香味，心口烤了軟糖一樣黏糊糊的。“這是個讓人不開心的故事，不適合……不適合感情豐富的人?！?/br>
    小舟不屑地假笑了兩聲，對他的建議置若罔聞，從他手里搶回書去重新翻開。

    “這只小王八蛋?！毕哪┪⑽阑鸬剌p聲罵他，劈手又把小說搶了回來，“跟你說了這本書不適合單純的心靈。就好比膽子小的人，就不要看鬼故事。”

    小舟做出假裝干嘔的聲音，被夏末拍了一巴掌。

    小舟半心半意地抗議道，“難道我就應(yīng)該唱tfboy的歌，看正能量讀本嗎？什么是正能量讀本？我知道了！感動中國系列故事！”

    “閉嘴吧你?！毕哪┬χ约喊褧_，“好吧，那哥哥給你讀一段開頭的序吧?！?/br>
    “那你小點聲，別人會覺得你是變態(tài)的。”

    “閉嘴，每次你不聽話我的腦袋都會疼起來，幸虧你不是我養(yǎng)大的，不然我現(xiàn)在都出家了?！毕哪┱f道，聽見小舟發(fā)出一陣憋笑的聲音，他清了清嗓子，開始小聲讀第2頁的文字，“有些常識的人都會記得，眼睛的困惑有兩種，也來自兩種起因，不是因為走出光明，就是因為走進光明所致，不論人體的眼睛或心靈的眼睛，都是如此?！?/br>
    “我的心靈沒有眼睛?！毙≈鄄辶艘痪洌么蹬Ｆさ目跉庹f。

    “閉嘴，缺心眼?！毕哪┟艚莸卣f，又繼續(xù)讀下去，“記得這件事的人，當(dāng)他們看到別人迷茫虛弱的眼神，他們不會任意嘲笑，而會先詢問這個人的靈魂是否剛從更明亮的生命走出來，因為不適應(yīng)黑暗而無法看清周遭；或是他剛從黑暗走入光明，因為過多的光芒而目眩。他會認(rèn)為其中一個人的情況與心境是快樂的，并對另一個人產(chǎn)生憐憫。”

    小舟安靜了下去，倚在夏末的身上扭頭看向窗外，聽見夏末醇厚的嗓音接著讀，那聲音就像音色極美的提琴，“或是，他可能想嘲笑從幽冥走進光明的靈魂，但這總比嘲笑從光明世界回到黑暗洞xue的人更有道理?！?/br>
    夏末合上書，“怎么樣？”

    “不善良?！毙≈燮擦似沧欤矝]有再去搶那本書，“隱喻太討厭了，不過很有哲理?！?/br>
    “當(dāng)然有哲理，這一段是柏拉圖說的。”

    “柏拉圖……”小舟突然說，尾音有點悠揚。

    “把后兩個字咽下去，不純潔的小朋友。”夏末哼了一聲，把書裝進自己隨身帶著的包里，拍了拍，“這是本好書，但不適合你讀。你不需要更深刻了，也不需要更洞悉社會或者人性，哥哥會用心把你養(yǎng)成傻孩子?！?/br>
    小舟朝著窗外微笑，在夏末身上蹭了蹭找個舒服的位置倚靠，“那我們坐車的時候怎么打發(fā)無聊時光？”

    “吃巧克力小熊餅干嗎？”夏末問他，“我包里有?！?/br>
    小舟撲哧一聲笑出來。

    小舟的養(yǎng)父母一直沒有搬家，也是因為養(yǎng)母帶著幼子常年住在國外的緣故，國內(nèi)的房子沒有多大更換的必要。那是一座獨棟的房子，跟幾十棟房子組成一片小區(qū)，位于城市郊區(qū)森林公園的邊上。房子雖然很久了但是小區(qū)整體保養(yǎng)打理得都很好，周圍的配套設(shè)施很成熟，入住率也依然很高。但畢竟這里已經(jīng)是城市的邊緣，四圍總有一些寂靜之感，連周圍的林木也格外高大幽深。

    平時小舟沒有回家的必要，母親帶著弟弟在國外，父親生意很忙也不?；丶?，房子只有保姆定時照看。但是華人世界的春節(jié)總是個特別重要的日子，仿佛落葉歸根，或是倦鳥歸林，人們總要重新匯聚回巢。

    夏末堅持要送小舟回家，如果能碰到的話還要跟小舟的父母打招呼，交代一下小舟目前正跟自己住在一起。小舟覺得夏末真是不怕麻煩，如果可以不打招呼干嘛還要費事寒暄，夏家開枝散葉得太猛，雖然親戚不算十分遠，可是夏老太太死后各家都不太走動，他養(yǎng)父母應(yīng)該已經(jīng)認(rèn)不出夏末來了。想到夏末興師動眾地要向他父母交代他住在哪，跟誰住，這些事人家又不想知道，他就覺得有些尷尬。

    他們打車穿過整個城市在小舟家的小區(qū)門口停下，走下車的時候小舟突然覺得有些恍如隔世，他在這里住了十一年，今年他才離開了半年，卻像是他半只腳已經(jīng)踏出了這里了吧。再過不了幾年，他就永遠地離開這個家了?？粗@個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他不知為什么竟然生出了一絲惆悵，他曾經(jīng)夜夜祈禱期盼離開這里，可是這里的那對父母才是養(yǎng)大他的人，接著他就要離開了，他對養(yǎng)父母有一些難以言說的虧欠。

    “怎么了？”大概是他神色不大好，夏末仔細(xì)地打量了他幾眼。

    “沒什么?！毙≈巯蛳哪┥磉呝N近了一些，“我?guī)阕?。?/br>
    他們向依山勢而建的小區(qū)深處走去，冬日的下午，泛白的太陽沒有多少溫暖的力量，日光傾斜，隨著他們走過去，日光又時時被小山阻擋。寒風(fēng)涌起，林木蕭索，遠山黯淡，小舟竟然從心里打了個哆嗦。

    他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夏末，夏末還陪在他身邊，真實的夏末。剛才一瞬間他有些恍惚，懷疑自己一直也沒有離開過這里，懷疑夏末的種種都是他臆想出來的。夏末也被冷風(fēng)吹得有點蔫，迎著他的目光抬起頭來，看了看他忽然笑了，突然一拽他肩頭，湊在他面頰上就是一個吻。

    他的精神忽地松弛了開，是啊，自己在瞎想什么呢。這個夏末一定是真的，他的幻想再怎么大膽他又怎么可能去褻瀆夏末跟他有情｜色的關(guān)系呢，這種事只有真正的夏末才做的出來。他忍不住笑了，不好意思地轉(zhuǎn)了轉(zhuǎn)脖子。這個算不算現(xiàn)實比夢想更有趣？

    他開心起來，跟夏末說了幾件這里發(fā)生過的趣事，轉(zhuǎn)眼間也就走到家了。他們穿過私家的小院子，就走到了石墻外皮的房子前，對開的銅門看起來很奢華也很傻。早幾年的別墅設(shè)計感都略有些拙劣，基本是對歐美建筑粗淺的模仿，差不多的房子都是這樣。

    小舟暗暗深呼吸了一口，極力做出回自己家的樣子，非常擔(dān)心自己露怯，被夏末看出來。夏末從進了院子就一直沉默著，他也不知道夏末在想什么。他有點希望沒人在家，這樣他反倒可以放松地帶夏末參觀一下自己這些年生活的地方。

    小舟先按了兩下門鈴，然后就自己掏出鑰匙開了門。打開門暖氣拂面，讓他愣了一會，室內(nèi)的供暖始終非常好，家里的保姆正快步往門口走過來。小舟成長過程中的保姆有很多個，這個阿姨已經(jīng)是他高三時候才來的了，那時候小舟學(xué)習(xí)很忙，跟這個阿姨也不算熟悉。不過她看見小舟的時候還是很熱情，非常友好地歡迎小舟回家，又跟夏末打招呼，絮叨地問了外頭冷不冷。

    小舟松了口氣，這樣的開頭還算不錯，不算冷場，不算沒面子。接著他就聽見小男孩的叫喊聲，好像是在跟游戲?qū)αR，接著一個胖乎乎很敦實的小男孩就旋風(fēng)般地從樓梯上沖下來，在最后一節(jié)樓梯上晃悠了一下停住腳，瞪著眼看向門口辨了辨，向樓上喊道，“mama，小舟回來了?！?/br>
    這是他父母后來生下的孩子，取名叫夏子康，是父母希望他能健康平安長大的意思，他也的確幸運，據(jù)說他父母的基因有很大的幾率還會再生一個腦癱的孩子，他卻壯得像個牛犢。

    夏子康走到小舟的面前，沒跟他打招呼，斜著眼睛看了小舟一眼，就看向小舟身后的夏末，大模大樣地問，“這誰?。俊?/br>
    夏末笑了，“這孩子比我表弟小時候還欠抽?！?/br>
    小舟忙用胳膊肘碰了夏末一下，“子康，他也是你堂哥?！?/br>
    夏子康沒理會小舟，看都沒看他一眼，直對著夏末起勁，“你抽我一個試試！”

    夏末被噎住了，眼看著一個女人也走到樓上的樓梯口了，肯定是孩子母親，他被弄得有些尷尬。女人看起來年紀(jì)大概接近五十歲，神色間帶著常年養(yǎng)成的不滿，有些刻薄相，往下看的眼神有些不耐煩，在看到有外人在的時候似乎吃了一驚，瞬間整個人都友善了不少。

    小舟連忙帶著夏末往前迎，嘴里很輕地叫了一聲，“mama”，隨口問了回來幾天了，又把夏末介紹給他。好歹夏末還算是夏家的正經(jīng)孩子，介紹起來并不費勁，領(lǐng)回家也不算奇怪，簡單一說她也就知道是誰家的孩子了，臉色又暖過來不少。

    夏末天生的舉止瀟灑，神清氣朗，小舟母親也沒法小看他，他走過去說幾句話又很合適入耳，她就把他往客廳讓，又讓保姆端茶水拿水果來。夏子康看看沒他什么事，他真要生事恐怕還要吃虧，就把見面的沖突丟到一邊，自己溜達到別的房間玩去了。

    小舟母親跟夏末聊了一會又說，“小舟跟堂兄弟好像都不太親，這還是頭一次見他能跟親戚玩到一起去?！?/br>
    小舟有些不自在，說他不認(rèn)親這話題真是從小到大，他在父母眼里恐怕白眼狼的形象也是根深蒂固了，不知道夏末聽了怎么想。忽然他又想起來，母親說這話也是因為她根本不記得自己被夏末家里撫養(yǎng)過一段時間，可能也根本沒在意過他，根本不理會他被送走的那段時間是在哪過的。

    他偷偷看夏末，發(fā)覺夏末大約也是這么想的，但要仔細(xì)看又看不出什么，夏末也沒有什么特殊的表情，還是很隨和的好青年模樣。母親不是個愿意跟人交往，愛說閑話的類型，恐怕夏末待久了她會煩，就是不知道父親什么時候回來，他有心想讓夏末見到父親，他總是會說幾句公道的話，會當(dāng)著夏末的面夸獎自己也說不定。再說夏末這樣優(yōu)秀，又跟父親有血緣關(guān)系，父親看見自己家人這樣出息肯定會很高興，他也希望聽到父親夸獎夏末。

    他胡思亂想著，突然有人捅了捅他。他嚇了一跳，回過頭看見是夏子康，不知道什么時候又回到客廳的。夏子康看著他，朝餐廳那邊的方向挑了挑眉毛。他會意，連忙起身跟他弟弟過去。

    “哥哥。”夏子康一關(guān)上餐廳的門，立刻叫道。

    小舟受寵若驚，仔細(xì)看弟弟努力討好他的小胖臉，還真的是很可愛，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想起小時候偷偷溜到他房間，看那個睡在搖籃里的小寶寶，那時候他心里覺得很喜歡，可惜母親不太讓他待在弟弟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