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新月頭都沒抬，“嗯？”

    “不是說好了，先把錢給你大侄子上大學(xué)，大侄女上中專呢，你咋買了地呢，咱們家兩處宅子又不是沒地方住，用錢的地方可多了，你咋就不知道計劃呢！”

    胡新月放下手里的白菜，這白菜是從中間開花的地方爛了，倒是外面一層幫子還能吃，“大嫂，我可沒答應(yīng)過你，要拿錢給凱旋和雨薇上學(xué)，再說了，我自己個兒的錢怎么花，咋還得報大嫂你批準(zhǔn)么？”

    李素珍立刻起了高腔，“那是一家子的錢，咋成你的錢了，都是姓蘇的，立誠給大侄子上大學(xué)贊助點(diǎn)沒錯吧！”

    第16章 期中考試了。

    胡新月笑了，“大嫂，咱們可都分開住這么些年了，當(dāng)初爸蓋了新宅子要給立誠娶媳婦兒，你死乞白賴的去占了，還鬧著要分家，現(xiàn)在說咱們是一家子的錢，咋我也從來沒見你給雨晴花過一毛錢呢？”

    “雨晴一個小學(xué)生，她能花什么錢，培養(yǎng)凱旋當(dāng)大學(xué)生那是光耀蘇家的門楣，你怎么不知道哪輕哪重呢！再說了，凱旋可是爸唯一的孫子，以后那是要頂立門戶的，萬一你們以后……你們倆還得指望凱旋養(yǎng)老呢！現(xiàn)在花點(diǎn)錢是投資，以后想花都不一定有地方花了！”

    胡新月腳往前一錯，地上裝菜的大鋁盆發(fā)出一聲空響，空氣一時凝滯下來，她直直的盯著李素珍，冷笑道：“大嫂是想說啥呢？說我萬一再生個閨女以后沒人養(yǎng)老送終，還得指望你兒子？所以這錢不能給我自己的閨女花得給你兒子花？你還想說啥？說我跟蘇立誠是絕戶頭？那我倆置辦東西不都是給你兒子置辦的了，傻了吧唧的還不落好？”

    李素珍被胡新月的氣勢給嚇到了，她印象里胡新月連重話都不會說，一直是柔柔弱弱的小媳婦兒樣，“我、我可不是這意思，是你自己說的?！?/br>
    “我說的不全是大嫂你的心里話么？”胡新月強(qiáng)忍著怒氣。

    上輩子小女兒出生，蘇立誠就給她擺臉子，胡母勸著她趁孩子小趕緊送人再生一個，那會兒蘇立誠還把村里的宅子賣了，買地的人拼命壓價，村里的鄰居們都說他們家是絕戶頭不敢在村里留了才跑市里去的。

    惡言惡語傷人心，這些說閑話的人從來不會在乎別人的感受。

    “大嫂，你要不在家吃飯我也不留你了，但是你放心，我跟蘇立誠掙的錢是給我姑娘花的，你要是沒錢養(yǎng)蘇凱旋，你把他戶口過到蘇立誠名下叫他給蘇立誠當(dāng)兒子我不攔著，要真過繼給我倆，他上大學(xué)也罷娶媳婦買房子那是該我倆出力，要是不行，你就別再跟我提要錢的事兒！”

    說罷，也不管李素珍什么表情，轉(zhuǎn)身就進(jìn)了廚房。

    提起菜刀的時候，她的手還止不住的發(fā)抖，她不明白，為什么這些宣揚(yáng)重男輕女思想最勤奮的，反而是那些受害者的女人？

    男人的重男輕女都藏在心里，女人為什么就這么熱衷于宣揚(yáng)！

    李素珍被胡新月一通擠兌，倒是沒敢再直接找他們夫妻倆，她在村里到處翻閑話，說蘇立誠沒閨女，家產(chǎn)以后便宜外人都不給侄子，還說他們見死不救，大侄子上學(xué)都不肯借錢，轉(zhuǎn)頭去買那沒人要的宅子就是不想伺候父母。

    她還找了蘇父和蘇母鬧，蘇母是準(zhǔn)備替她出頭的，但是被蘇父攔了下來，孩子們早就分家了，老兩口可不能在里面瞎摻和，再說是蘇立明自己沒本事，還想占弟弟的便宜。

    于是蘇父把蘇立明叫來數(shù)落了一通，叫他管管自己的媳婦兒。

    蘇立明回家后也不知跟李素珍怎么吵了嘴，第二天李素珍就跑回娘家去了。

    頭一天，蘇立明還撐著在家給兒女做了三頓飯，第二天中午放學(xué)，不用他趕，蘇凱旋和蘇雨薇自己就跑到了奶奶家。

    蘇母正坐在門口曬暖，幾個老太太坐一塊扯閑篇呢。

    見著大孫女大孫子來了說家里沒飯，哪里還有不明白的道理，一邊罵李素珍不賢惠，一邊領(lǐng)著孫子孫女回家，喊胡新月多做幾碗飯，又叫蘇雨薇家去把蘇立明也叫過來吃飯。

    胡新月不言不語的添了三碗飯，一頓飯就聽蘇母罵李素珍了，不過這回蘇父沒攔。

    老大蘇立明的頭都快扎進(jìn)碗里去了，胡亂扒拉完了飯就著急忙慌的跑了。

    吃完飯，蘇母怕餓著兩個孫兒，特意囑咐蘇雨薇和蘇凱旋，“你媽不回來，就到奶奶這兒來吃，別管你爸，讓他餓著！”

    李素珍好幾天都沒回來，蘇立明好像還真沒去找。

    可飯能來奶奶家吃，衣裳卻不好拿來洗，蘇母眼見著兩個大孫兒的衣裳臟的沒眼看，到底還是動搖了。

    這天蘇立誠去了葡萄園，蘇父和蘇雨晴上學(xué)去了，蘇母破天荒的留在了家里，要跟胡新月談?wù)劇?/br>
    “老二媳婦，按說這話我不該說，可是這上大學(xué)是大事兒呀！”

    好嘛，看來自己沒兒子，給別人掏錢上學(xué)連老太太都覺得是應(yīng)該的。

    胡新月在心底冷笑，面上卻不顯，不怎么熱絡(luò)的回了老太太一句，“咋了媽？誰考上大學(xué)了？”

    蘇母一愣，這李素珍在街坊鄰里跟前罵街說胡新月不給她兒子掏錢上大學(xué)，那蘇凱旋今年不是還沒高考呢！

    “唉，萬一凱旋要是考上了，你們手頭寬裕就借他們點(diǎn)，都是親叔伯的，總不能看著孩子沒學(xué)費(fèi)上不了學(xué)吧，實(shí)在不行，就叫你爸把棺材本掏出來?！?/br>
    要是從前，胡新月絕對著急忙慌的否認(rèn)，可現(xiàn)在她根本沒接胡母的話，“媽，凱旋要真考上大學(xué)，我跟立誠做叔叔嬸嬸的肯定給他發(fā)個大紅包，但是現(xiàn)在大嫂就是不想叫我跟立誠買宅基建房子，覺得我們沒兒子蓋房子就是瞎浪費(fèi)錢，敢情因?yàn)闆]兒子，我跟蘇立誠就不配活了么？”

    要說孫輩，蘇母定然是偏心大孫子的，可說的是兒子，蘇母就有些不知該怎么說了，手心手背都是rou，蘇母張了幾次嘴，到底沒再繼續(xù)說下去。

    又過了幾天，蘇雨薇說她mama回來了，兄妹倆也就回自己家吃飯去了。

    這年的春天有點(diǎn)旱，沒見著幾場雨，天就熱了。

    地里的麥穗由綠轉(zhuǎn)黃，蘇家寨小學(xué)安排的期中考試在五一勞動節(jié)前，這是蘇雨晴回蘇家寨上學(xué)后的第一次考試，胡新月和蘇立誠都特別重視。

    胡新月的重視，體現(xiàn)在一日三餐上，她讓蘇立誠去鄉(xiāng)里買了幾箱純牛奶，臨時抱佛腳給孩子的補(bǔ)營養(yǎng)，一天三頓盡量不重樣。

    而蘇立誠的重視就不那么招人待見了。

    女兒長這么大，他都沒翻開過小學(xué)課本，見蘇雨晴在家努力準(zhǔn)備考試，就提出要替蘇雨晴補(bǔ)習(xí)。

    蘇雨晴并不想讓她爸爸補(bǔ)習(xí)，可出于尊重，她把數(shù)學(xué)練習(xí)冊遞給了蘇立誠，“爸爸，這第三張卷子最后一道應(yīng)用題是加分題，我有點(diǎn)不明白。”

    說完，自己繼續(xù)埋頭做題了。

    蘇立誠有點(diǎn)愣，他覺得蘇雨晴應(yīng)該眼巴巴的趴在自己手邊，跟自己一起讀題然后等著自己給她講解才對，可這讓自己看……好吧，時間寶貴他能理解。

    五分鐘……

    十分鐘……

    半個小時……

    蘇雨晴做完了手里的語文練習(xí)冊，蘇立誠還在盯著那道題。

    “爸爸，怎么了？”蘇雨晴奇怪的很，她爸爸竟然出了一頭細(xì)汗，是跟他們班最后一排那個男同學(xué)得了一樣看書就出汗的病么？

    “沒、沒什么……”蘇立誠一把合上了練習(xí)冊，有些局促，“我、我肚子疼要去上廁所，你先自己看看題吧?！?/br>
    說完他就跑廁所了。

    蘇雨晴無語的翻了個白眼，翻開練習(xí)冊撐著小腦瓜思考起來。

    可她等啊等，等啊等，爸爸都沒從廁所回來，就在她為難的打算去廁所找爸爸的時候，爺爺回來了。

    “你把這道題從這里反過來看就簡單了嘛，要找對問題，你看這個數(shù)量和這個放在一起，列式子求解……”

    見蘇父回來，躲在屋里一直盯著堂屋的蘇立誠，總算是松了口氣，怎么現(xiàn)在小孩的題都這么難了，他可是個高中生，竟然不會做一道小學(xué)數(shù)學(xué)題，好在沒被女兒發(fā)現(xiàn)。

    期中考試這天早上，胡新月起了個大早。

    用發(fā)好的面給蘇雨晴炸了兩根油條，又用四個鵪鶉蛋擺出兩個一百分給女兒做早餐。

    這是蘇雨晴打記事以來，頭一次被父母這么重視的考試，以前總是因?yàn)樘?，爸爸mama根本顧不上她的考試。

    小丫頭吃完早飯，高高興興的牽著爺爺?shù)氖稚蠈W(xué)去了。

    蘇家寨小學(xué)要到五年級才開英語課，蘇雨晴只用考兩門，上午是語文下午是數(shù)學(xué)。

    考完試又上了一天課，緊接著就是五一長假，成績要到假期后才出來。

    得知這個消息的蘇雨晴，放了假也在家蔫蔫的，看到她爺爺就橫挑鼻子豎挑眼的，老爺子被小丫頭瞪的莫名其妙，直到晚飯時候才借著擺桌子吃飯的工夫湊過來跟大孫女搭話。

    “丫頭，爺爺是哪里做的不好了？”

    “哼！”蘇雨晴脾氣跟蘇立誠很像，脾氣上來就很難勸。

    胡新月板起臉看著女兒，“雨晴，要好好跟爺爺說話，不能這樣沒有禮貌?！?/br>
    蘇雨晴撇了撇嘴，老大不情愿，可還是跟爺爺好好說了起來，“mama說我考到兩個一百分就帶我去市里的動物園玩，可是等成績出來小長假都結(jié)束了，根本就去不了么！”

    蘇父笑了，“爺爺還當(dāng)多大的事兒呢惹得我們小祖宗不高興，想看成績，多簡單的事兒，爺爺明天早上親自去學(xué)校找你的卷子，保準(zhǔn)明天中午就叫你知道成績！”

    “真的么！”蘇雨晴一躍而起，抱住了蘇父的脖子。

    “當(dāng)然是真的！別的地方爺爺管不了，你們的卷子爺爺還是能管的，不過爺爺可提前說了啊，爺爺只管看成績，可不興替你作弊的，要是你沒有考到雙百分……”

    “那我就在家待著，不去動物園了！”小丫頭斬釘截鐵，倒是骨頭硬的很。

    一家子都被她逗的開懷大笑，哪里還有方才的陰霾。

    第二天，蘇父果然一早去學(xué)校翻了卷子。

    其實(shí)這時候小學(xué)的低年級試卷很好改，放假前的一天時間沒什么課，低年級的試卷其實(shí)已經(jīng)批改完了，就是還沒有分班，蘇父也沒花費(fèi)多長時間就找到了蘇雨晴的卷子，竟然真是不負(fù)眾望的兩個一百分。

    定好要去動物園的日子，蘇立誠是不想叫胡新月去的。她的身孕已經(jīng)六個多月了，雖然很穩(wěn)，可挺著個大肚子天又熱，也是實(shí)在不方便。

    可胡新月還有別的心思，想著兩個月前進(jìn)城坐車都沒有太大的反應(yīng)，這次頂多父女倆去玩她找個地方坐著等就是，況且就要夏天了，蘇雨晴的個子拔高許多，去年的衣服今年穿都小了，她很記得上輩子女兒的敏感點(diǎn)，所以能力之內(nèi)一點(diǎn)也不想讓她感覺到委屈。

    第17章 去市動物園玩。

    到了約定好的這天早上，一家子起了個大早，坐公共汽車往魯陽市區(qū)。

    因?yàn)槭切￠L假，外出游玩的人很多，公共汽車上一大早就是滿滿當(dāng)當(dāng)，大多是帶孩子出門的，還是個小姑娘看她是孕婦給讓了個座位出來，胡新月才有了個位置。

    到這會兒，胡新月才意識到這時候的交通狀況，她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孕婦這么折騰，卻確實(shí)有點(diǎn)唐突了。

    可出都出來了，總不能再回去。

    這個時候的魯陽市區(qū)，和未來的魯陽新區(qū)，中間隔著一條金河，金河上這時候還只有兩座橋，西邊的魯城橋和東邊的谷新橋，聯(lián)通著繁華的市區(qū)和郊區(qū)。

    她們坐的車經(jīng)過魯城橋，現(xiàn)在的谷新橋是新修不久人流量并不高，可后來的市中心遷移后，谷新橋相對來說更靠近繁華地帶，地位也相對提升了。

    車在魯城橋上走，坐在車窗邊的胡新月，目光穿過仍舊荒蕪的金河河岸一眼望到了十幾公里外的谷新橋，可她的目光卻不在那孤零零的橋上，而是橋的北邊，那隱隱約約樹立起來的樓房上。

    上次帶蘇雨薇坐公共汽車進(jìn)城的時候，她的位置不靠窗，并沒注意看這橋頭的景象。

    胡新月記得，后來發(fā)展新區(qū)，谷新橋的交通地位直線上升，它周邊沿線的房價也是翻的最多的，因?yàn)樽畛跄抢锏姆孔訉?shí)在太便宜。

    就像上次胡新寶忽悠蘇立誠去那個陽光花園買房交預(yù)付款一樣，魯陽人都覺得市區(qū)要往北面擴(kuò)張發(fā)展，也覺得魯陽不會發(fā)展多快，往市中心延展出去五公里就很不錯了，可誰曾想后來的城市發(fā)展，竟然快得像是坐了火箭，規(guī)劃后的魯陽城市半徑別說擴(kuò)張了五公里，五十公里都不止了。

    蘇立誠轉(zhuǎn)讓小店后，他們的積蓄是四萬九千五，起宅基是一萬一千塊，租的六畝半地一年租金六百五，一年要給蘇母一千三百五十塊錢，扣除這些還有日常開銷，算他們手里還有三萬六千塊。

    如果能夠申請到貸款去買房的話……

    胡新月使勁兒搖了搖頭，買了房子就沒了流動資金，硬挺著等拆遷還有兩三年呢，她雖然嘴巴上跟蘇立誠說著不想太累想過清閑日子，可再一想后來兩個女兒的性格觀念，就覺得自己不能只是做個包租婆，還是要給孩子們樹立一個積極向上的形象才好。

    至于做什么，蘇立誠當(dāng)了這么些年的廚子做的都挺好，繼續(xù)做他們的老本行最好不過。

    不過眼下她挺著個大肚子，再不久就得生孩子坐月子喂奶，最快捷擴(kuò)充流動資金的方法，還是世界杯！

    長途車到了火車站，一家三口又下來換乘公交車，沒幾站就是魯陽市動物園了。

    動物園離他們以前租住的城中村并不遠(yuǎn)，可除了剛到魯陽的時候他們帶著蘇雨晴去了一次，后來就再也沒去過，蘇雨晴班里的春游秋游夫妻倆也沒去過，每次只能是多花點(diǎn)錢給女兒買足了零食作彌補(bǔ)。

    蘇立誠帶著蘇雨晴買了票去動物園，胡新月這回沒再逞強(qiáng)，就在動物園門口的小賣部買了瓶汽水坐著等，只是豪爽的老板見她大著肚子，主動把小攤里頭自己的躺椅讓給了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