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jié)
那官家小姐的母親在一旁都看不下眼了,偷偷擰了女兒一把,尷尬的沖妙懿解釋道:“小孩子家沒見過世面,讓王妃見笑了?!?/br> 妙懿自然敷衍著說不在意,拉著慧嬪走開了。她朝著正在向皇帝回話的瑞王,發(fā)現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他身上,仿佛在看一塊擦盡了灰塵的金子,又或者是乘龍快婿,理想夫君。 瑞王回完話后,等在了一旁,安王和康王似乎在繼續(xù)說著什么。不知是否是妙懿多心,她能感覺到瑞王在暗暗朝著人群中搜尋著什么,他的目光不緊不慢,仿佛像是一杯溫熱的茶水。 人群也在那股視線之下輕輕sao動起來,妙懿聽見有人小聲說道:“瑞王殿下在看我嗎?” “你想得美,噓,快小聲些?!?/br> 顯然她們發(fā)現了妙懿的存在,匆匆請安后離開了,邊走著還不忘回頭偷瞄她。妙懿無奈的搖了搖頭,真是失禮。想她從前待字閨中的時候也沒這般魯莽過吧。 瑞王的目光穿過人群,在搜尋到某人身影的時候,他的唇角幾不可見的微微上翹。在某人的視線與他在空中相觸時,先是微怔,隨即嘟了嘟粉唇,似是在嗔怪他輕狂。 瑞王笑得更深了些,結果那笑容卻讓站在人群靠前的幾名女眷產生了些許的誤會。一個個不管是已嫁人的還是待字閨中的,頓時集體想多了。 夫人甲: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唉,縱然是襄王神女皆有意,可惜妾已嫁人,殿下情意重千金,妾今生難忘。 夫人乙:要說臉蛋的俊俏程度,幾位殿下不分上下。但論及風度,還是瑞王殿下最佳。要是我晚生二十年,絕對要和家里那老不死的和離。話說那老不死的今兒又跑到哪兒鬼混去了?要是回來得遲些,老娘定讓他嘗嘗洗腳水的滋味! 小姐?。荷綗o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瑞王殿下,秀娘我等到今年二十歲還未嫁人,就是為了等這一天。鳳冠霞帔我都不要了,今晚咱們就洞房吧! 小姐戊:誰敢跟我搶?統(tǒng)統(tǒng)滾開,瑞王殿下是我一個人的!就算瑞王妃生得千嬌百媚,我一樣有本事讓她獨守空房。我才是殿下的知己,我才是他的真愛。只要一晚,我就能讓他食髓知味,再也離不開我! 太監(jiān)己:做男人真辛苦,見了女人不笑人說你冷血,笑了人又說你輕浮,半笑不笑又像瘋子,女人可真難伺候。話說替我班的怎么沒來?我還沒吃早飯呢。 太監(jiān)庚:替你班的不會來了,因為他已經被發(fā)現是刺殺瑞王殿下的內應了。還有瑞王妃心里另有其人,瑞王是個小心眼,安王暗戀瑞王妃。別問為什么我知道的這么多,嘿嘿,打死我也不告訴你! “瑞王妃、安王妃和康王妃都在何處?” 妙懿緩緩步出人群,眼前被人讓出了一條路來,在路的盡頭,瑞王已朝她伸過了手來。 這是要在眾目睽睽之下秀恩愛嗎? 瑞王含笑望著她,眼中的柔情仿佛要滴出來。妙懿猶豫了一下,到底將手放在了瑞王骨節(jié)分明的手掌中,當即被緊緊握住。她無意中掃到了安王的視線,見他正朝著二人緊握的手上望來。 至于安王的正側二妃則沒有這樣的待遇,二人雖也都眼巴巴的等著安王像瑞王學習,可惜都沒有等到,只好互相扶持的走了出來,一副妻妾互相敬愛的和睦之態(tài)。康王妃則連等都沒等康王,木著臉從人群中走了出來。當然,她的表情也可以看作是“鄭重”“端肅”,沒什么可挑剔的??低跽⒃谑珏磉?,聽著他的母妃訓話,并未留意。 妙懿面色微紅,就這樣被瑞王牽引著,徑直朝著皇帝走去。 皇帝看了看這些佳兒佳婦,似乎十分滿意,轉頭對沈貴妃、淑妃和賢妃說道:“他們都還年輕,未曾經歷過什么,你們有空要好好指導他們該如何夫妻敬愛,和睦相待;如何輔助夫君,勉勵他們勤政愛民,為國分憂。今日在座眾夫人的夫君家人均為社稷之棟梁,朝廷之肱骨,朕亦希望他日可在京城皇宮內院接待眾臣及諸位誥命,君臣共享盛世太平?!?/br> 沈貴妃從座位上站起,走到皇帝面前鄭重跪下。于是眾人也都隨之跪下齊呼萬歲,場面十分感人。 皇帝大悅,當即賜酒給眾人。酒水香甜,妙懿親自從描金填漆盤中端起一杯放在瑞王手中,瑞王笑吟吟的接過飲了。再看安王面前共有兩只酒盞,安王欲先去接東芳公主的,可沈牡丹的琉璃盞卻已端到了他鼻子底下,你說喝還是不喝? 東芳公主一見就急了,她既為正妃,如何要被妾室壓上一頭?于是不甘示弱的也湊上去道:“殿下先飲了我這一杯吧。”她又盯著沈牡丹看了看,傲然道:“嫡庶有別,似meimei這般講究規(guī)矩的人如何不曉得了?” 二女目光相碰,火花四濺。當著眾人的面,沈牡丹不好拂袖而去,只得暗暗瞪了她幾眼。安王此刻已將兩杯酒飲盡,未等二女辨明誰先誰后,安王已經走到沈貴妃和皇帝身邊說話去了。 沈牡丹頗為得意的沖著東芳公主抬了抬眉,她可是有靠山的。只要有姑母在一日,她就是安王身邊最受寵愛的人。 妙懿對此爭風吃醋的戲碼看得多了,再看瑞王的神色,似乎對這些事并不太在意。他正在和夏公公說話,謙和俊美的親王總是少在女色上費心,多為社稷cao勞。 她明白的。 眼見著已有妃嬪離了席,妙懿將空了的酒盞遞給丫鬟,悄悄從瑞王身邊走開了。順著石子甬路往回走,很快就到達了住處。她換了衣裳,洗漱一番后便躺下休息。但她腦中亂糟糟的,怎么也睡不著。 這已經是刺客被關押的第五天了,她仍舊沒有得到一個確切的結果。她暗暗派出去打聽消息的人依舊沒有結果,蕭公子的下落仍舊是一個謎。就在她琢磨著是否要再去關押刺客的地方看看時,忽聽窗臺處一響,似乎有人順著窗子扔進來了什么東西。 她起身下了床,走到窗邊一看,只見地上落著一個紙團。她拾起來展開看了看,不覺面露驚詫之色。 ☆、第154章 風前舞 這樣特殊的提醒她并非第一次收到。上一次還是在皇宮的時候,紙條上一共有兩條警告,第一條的話已被驗證,結局是大皇子因心魔發(fā)作,殺死了穆姣。而第二條還有待驗證。 至于今日……妙懿低頭展開紙條又看了一遍,只見上面寫道:“莫要繼續(xù)追查蕭蹤跡,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這算是第三條警告嗎?看紙條上的字跡無法分辨是否為同一人所寫,但看手法卻是相同。而且她偷偷查找蕭公子下落的事應該很少人知曉,究竟寫紙條的人會是誰呢?又因何要寫給她呢? 而最令她的擔心的是蕭公子的處境,他是否被人逼迫才做出刺殺的行為?她現在至少有九成能確定蕭公子就是那日的刺客之一。上一次的結果以穆姣的死告終,而這一次又將如何呢?她是否不應該再繼續(xù)追查下去? 正胡思亂想間,忽聽門外有腳步聲急響,妙懿忙將紙條袖入袖中,緊接著隔著門就聽見白慕襄說道:“娘娘,您在里面嗎?” “在,什么事?” 只聽白慕襄道:“方才有人劫走了被關押的刺客,臣等正在四處排查,請王妃娘娘小心?!?/br> 妙懿聞言,不覺大吃一驚。劫獄嗎?簡直不可思議。 還未等她細問,白慕襄已經帶著人匆匆走了。懷珠怕她害怕,遂推門入得房中陪她。眼見著瑞王妃坐立難安,懷珠勸慰道:“白司衛(wèi)武功高強,定能捉住刺客的,小姐莫怕?!?/br> 妙懿雙手緊握,眉頭微蹙道:“我現在覺得很困惑,究竟要怎樣做,如何做才好。” 事事難如意,種種難預料,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會發(fā)生怎樣的慘劇。比如他要和他對立,當她必須做出選擇時,她會選擇誰呢? 懷珠略知三分她的心思,遂小聲勸道:“小姐莫要再想那刺客的事了,我聽人說能當刺客的人全是冷血冷心的,不對,他們根本沒有心,否則那可是殺人的勾當,平常人哪有去做那個的?蕭公子縱然再想不開,可他好歹也是國公府的小世子,他這樣做不怕殃及滿門性命名字?” 妙懿忽然被這一番話點醒,自言自語道:“是呀,縱然他不顧性命,也該想想魯陽郡主和蕭雨薇的處境?!?/br> “是呀,沒得娘還活著,meimei尚未嫁人就想著要殺人的。雖然蕭家特殊一些,祖輩和皇室算是有仇,但也不至于這些年過去了才想著要報仇。小姐八成是認錯了人,那日的刺客根本不是蕭公子?!?/br> “但愿如此吧?!?/br> 妙懿輕嘆一聲,松開了緊握的雙手,卻無意中摸到袖中的紙條,不由神色一凜。若蕭公子與刺客無關,那她為何偏在刺客逃跑的時節(jié)收到了關于他的警告呢? 她心里正亂著,只聽屋門一響,瑞王推門走了進來。 “殿下。” 妙懿起身迎了上去,瑞王緊走幾步握住她的手,關切的問道:“可是害怕了?有沒有遇到危險?” 他身上還帶著梨花甜酒的香氣,恐怕在宴席上沒少飲酒。他甚至連禮服都未換就趕來了,估計是剛得到消息。 妙懿搖了搖頭,依偎在他胸前小聲說道:“有白司衛(wèi)在,妾還能撐住?!?/br> 瑞王心疼的道:“這一路上風波不斷,可是苦了妙兒了。” 妙懿抬頭望向瑞王,問道:“守衛(wèi)這般森嚴,刺客是如何逃脫的?白司衛(wèi)抓到人了嗎?不知那刺客是死是活?” 瑞王的幽深的瞳仁中映出妙懿的急切的面容,他頓了頓,道:“人還未抓到,但他受了傷,應該跑不遠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內應?!比A珣拉著妙懿在窗邊榻上坐下,眼睛朝四下里望了望,隨即道:“怎么不倒茶來?” 懷珠剛要去拿桌上的茶壺,只間良辰和景致兩位公公走過來說道:“讓我們來吧?!?/br> 良辰笑著伸手去拿茶杯,懷珠便讓開退到了一旁。 景致揭開壺蓋看了一眼,皺了皺眉說道:“這茶湯淡了些,我的得再去取些來?!?/br> 懷珠道:“我們這里也有王爺平日慣喝的茶,在內間架子上擱著呢,我去拿吧?!?/br> 良辰笑瞇瞇的道:“那就麻煩姑娘了?!?/br> “我跟姑娘一塊去拿?!本爸抡f著一擺浮塵,跟著懷珠往內間走去。 卻說妙懿在等茶的功夫問道:“殿下說內應?可是守衛(wèi)中混入了刺客的人?” 瑞王緩緩道:“那倒也未必。我的意思是內應可能是各種身份的,守衛(wèi)是一種,送飯的太監(jiān),灑掃的宮女,只要手里有迷藥,即便是弱女子也能救人?!?/br> “可是迷藥也并不是普通人能得的。” 妙懿陷入了思考當中,直到良辰將泡好的茶水端上來時才醒過神來,抬頭時發(fā)覺瑞王正若有所思的望著她。 “殿下請用茶?!彼晳T性的將自己手上的茶水遞了過去,然后自己又從托盤上取了一杯來端在手中。 瑞王看了她的動作,不覺微微一笑,想著不管在人前人后,她都如此想著自己。 “殿下笑什么?” “沒什么?!彼艘豢诓?,贊了句“好茶”,又連飲了兩口,直到吃盡了為止。將空杯遞給了良辰,他轉頭望著妙懿,眼神柔和了不少。 “方才聽說你不舒服先離了席,本來我想要脫身來看你,但父皇不放人,我還要應酬幾位鹽道,沒來得急問你,你現在可好些了?” 妙懿也不覺笑了起來,說道:“已經好多了?!庇植挥傻脫牡溃骸版吆?,貴妃娘娘和淑妃娘娘可有不悅?” 瑞王笑著搖了搖頭:“現在怕了?可惜她們也都忙著應付那些官眷,還要關注自己的兒媳都和什么樣的人結交,合不合她們的心意,想必根本未曾留意少了誰。” 說到此處,他笑容微斂,若有所失的道:“若母后還在世,見到你一定很高興。” 一只纖小的手掌附在他的大掌上,一雙晶亮的妙目目不轉睛的凝視著他,她的聲音柔婉悅耳,恍如玉片相擊。 “母后若見到殿下今日這般成就,必定十分欣慰。” 華珣反握住了她的手,輕聲道:“有你在我身邊便已足夠了。” 這時,只見懷珠從內室走了出來,手里捧著一個青花瓷的茶葉罐子,滿臉的不悅。而她的身后還跟著一臉尷尬的景致。 “你取茶怎么進去這半天沒動靜?”妙懿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茶杯,不覺奇怪。 剛才她并未留意,如何她連茶都喝完了,懷珠卻才取了茶出來? 還未等懷珠答話,景致搶先說道:“都是小誤會,已經解開了?!?/br> 懷珠瞪了他一眼,見妙懿朝她望過來,便嘟著嘴說道:“都是誤會,我再去煮些茶來。”說著便捧了茶罐子出去了。 景致有些不自在的撓了撓后腦勺,見妙懿正用探究的眼神看著他,忙道:“我去給懷珠姑娘打下手?!闭f著便退了出去。 良辰躬身說道:“景致失禮,得罪了懷珠姑娘,老奴替他給王妃賠不是。” 妙懿忙道:“這話是如何說的?不過是小孩不懂事,偶爾拌個嘴說兩句罷了,又值什么?” 她面上雖如此說,但到底還是起了疑心。懷珠雖有些小性子,卻也知道不可得罪瑞王身邊最當紅的兩位公公,今日是怎么了?景致也是奇怪,他跟著懷珠進去內室取了半天的茶,這段時間里他又做了什么引得懷珠動氣呢?據她所知,這二人平時并沒有什么交集,景致主要是在外面書房伺候瑞王,每次都是良辰帶另外兩個公公進來伺候的,怎么瑞王又帶了他進來呢? “殿下一會可還要到父皇身邊伴駕?” 瑞王道:“無妨,我歇一歇再過去?!彼麆傉酒鹕砗鲇肿铝?,道:“今日我不去也好,留下來陪你。萬一刺客去而復返,你在我身邊也更安全些?!?/br> 真的是如此嗎? 妙懿凝視著他深邃的眼眸,不知道該信他哪一句話。半晌,她冷不丁發(fā)問道:“殿下真的是在為妾的安危著想嗎?殿下就不怕刺客忽然從里間跳出來?” 瑞王的笑容就這樣僵在了臉上起,妙懿已移開了目光,起身走到書架前抽出一本書在手中翻看,冷淡的道:“妾今日身子不爽,恐說錯了話令殿下不悅,請殿下去別處歇息吧?!?/br> 身后腳步聲逐漸遠去,妙懿看著手里的書,看了好半天才看清上面的字寫得是:“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亂糟糟瞎翻了一通,她將書丟開,又去抽下一本,只見上面寫得是:“……府吏得聞之,堂上啟阿母:“兒已薄祿相,幸復得此婦。結發(fā)同枕席,黃泉共為友……” 此刻她那里看得進《孔雀東南飛》那樣滿是悲切言辭的詩文,于是再次丟到了一旁。又隨手翻了兩三本,皆是不如意之詞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