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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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施施然領(lǐng)著妙懿隨赤金走了,獨(dú)剩下顧夫人和顧淑蓉母女二人干瞪眼。 赤金回去后先安排人給梁氏和妙懿奉茶,自己則進(jìn)了內(nèi)間,將情況如實(shí)稟明給了張?zhí)?/br> 半晌,只聽張?zhí)L嘆一聲,道:“是我耽誤了蓉姐兒呀。打小我見她投了我的緣法,就將她放在身邊養(yǎng)著,本還想親自教導(dǎo)她的。只是她那時(shí)年歲還小,身子又嬌弱,怕養(yǎng)不活,被我嬌慣得狠了些。待她大了些,家里又接二連三的出事,我也就沒了照管她的心思;顧家又因顧念著我,也不敢狠管她,這才養(yǎng)成了她如今嬌蠻的性子??傻任矣辛藭r(shí)間又有了心思,她卻已經(jīng)長成大姑娘了。我又想著顧家這一輩沒什么提得起來的子孫,唯有蓉姐兒是從小就在我身邊的,能多疼就多疼她些吧,只要我能壓得住的,就隨她去?,F(xiàn)在我老了,很多事想管也力不從心了,蓉姐兒今后終究是要嫁人的,到時(shí)候又有誰能真心實(shí)意的護(hù)著她呢?” 赤金垂著頭,不敢答言。這是老太太娘家的事,即便她是老太太的人,卻也是張家的丫鬟,有些話不可說。 “罷了,你先出去招呼著三太太她們吧,等我緩一緩再出去?!?/br> 赤金一走,原本跪在榻前給張?zhí)笸鹊淖蠠熭p聲笑言道:“老太太豈不聞‘兒孫自有兒孫福’的老話?您身體要緊,偏還cao心小輩兒們的事兒。” 張?zhí)人粤艘宦?,墨丘忙端了痰盂上前,服侍她吐凈后,又端了一盞茶過去。張?zhí)攘艘豢冢@才道:“等你們這些小孩子嫁了人,生了孩子就明白了,不管兒孫多大的年紀(jì),但凡他們有一點(diǎn)事,心里都會(huì)一直惦記著,沒有一刻是安生的。” 紫煙含笑逗趣:“咱們家?guī)孜焕蠣斕珱]有不孝順您的,少爺小姐們也都飽讀詩文,斯文有禮,旁的人家都羨慕您好福氣呢,也就您老還不知足呢?!?/br> 張?zhí)残α耍溃骸耙f比起旁的人家來,不是我自夸,我們張家的子孫確實(shí)為我省了不少的心。”她見墨丘歪著頭發(fā)呆,似有些困惑的模樣,便笑問道:“你這傻丫頭在想什么呢?” 墨丘仿佛剛回過神來,有些慌張的道:“回老太太,婢子只是在想,侄孫小姐她們會(huì)不會(huì)正在等著老太太召喚呢?” 張?zhí)樕蛔儯溃骸熬妥屗齻兌嗟鹊劝?,也好煞煞性子,免得繼續(xù)得罪人?!?/br> 紫煙忙勸解道:“老太太別氣,若是總因著這些小事氣壞了身子,豈不是讓人心生愧疚?” 張?zhí)龂@道:“她們要是真愧疚也就不會(huì)屢教不改了?!?/br> 紫煙不平的道:“婢子仗著膽子說一句,老太太這些年從未虧待過侄孫小姐,從來都是幾位小姐有什么她就有什么,從未怠慢過。老太太用心良苦,為了這些事一這兩夜連著沒睡好,婢子們看了都心疼不說,對外還要瞞著老爺太太們,不敢露一絲風(fēng)出去。更有一句俗語說‘升米恩斗米仇’,老太太也該多為自己著想些?!?/br> 她早已看不慣顧淑蓉囂張跋扈的性子了,這人從不將她們放在眼里。豈不知連各房的正經(jīng)主子們見了她們都是客客氣氣的,那些正兒八經(jīng)的伯爵千金們都趕著她叫jiejie,明里暗里的打賞從來不手軟。雖說她們?yōu)榱吮芟硬⒉粫?huì)隨意亂收,但只這份臉面就已經(jīng)足夠了。現(xiàn)在老太太對顧家母女起了厭惡之心,她趁機(jī)稍微再添一把火出出氣也好。 更重要的是,老太太話里話外似乎并沒有將顧大小姐許給大公子的打算,這樣一來,她連最后一絲顧慮也沒了,現(xiàn)在不踩何時(shí)踩? 張?zhí)龘u了搖頭,緩緩闔上了眼目,?。骸爸滥銈兪切奶畚?,容我靜一靜?!?/br> 紫煙暗瞟了墨丘一眼,二人的視線在對上的一剎那,又迅速分開了,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般。 也不知墨丘是誰的人。 紫煙的腦中冒出了一個(gè)念頭卻又立刻掐斷了,低頭繼續(xù)給張?zhí)笸取?/br> 妙懿忽然間閑了下來,自打搬回了三房之后,她的行動(dòng)變得更加謹(jǐn)慎,無事從不出門。加之女學(xué)復(fù)課,府中小姐們白日都不在,她除了早晚去梁氏處問安外,僅是呆在房里寫寫畫畫,讀書烹茶,日子過得甚是平靜,甚至帶了幾分悠閑味道。 這一日,她像往常一樣去往上房請安,就見守門的小丫鬟們神色與往日都要有些不同,有幾個(gè)甚至還神神秘秘的扒著簾子和窗縫朝里面偷瞧,捂著嘴低聲笑著。懷珠放輕了腳步,上前拍了一個(gè)女孩的肩膀,笑問道:“荷jiejie這是做什么呢?” 夏荷嚇了一跳,回頭見是妙懿,忙笑道:“小姐來了,快些里面請吧?!彼焓謱⒍纤榘l(fā)掖入耳后,不自覺的放柔了聲音道:“大公子來看望太太,正在屋里坐呢?!?/br> 妙懿與懷珠對視了一眼,不動(dòng)聲色的向后挪了一步,笑道:“我沒有什么要緊的事,既然姑母這里有客,那我就先回去了。” 夏荷以為她害臊,笑道:“大公子為人和善,小姐別怕,進(jìn)去就是了?!?/br> 早有那機(jī)靈的小丫鬟打了簾子,妙懿無法,只得進(jìn)去。一進(jìn)門就見梁氏正同大公子張延佑說著話。他依舊穿一身穿素色袍子,見妙懿進(jìn)來,面上的笑更濃了些。 妙懿垂下眼眸,蹲身福了福,道:“姑母安好?!?/br> 張延佑道:“有些日子沒見梁meimei了,不知meimei可好?” 妙懿忍住心頭的不自在,簡短的道:“我很好,多謝惦記?!?/br> 張延佑的目光在她精致絕倫的眉目上流連了片刻,想到身邊還有旁人,有些戀戀不舍的移開了眼,反而對梁氏道:“今日冒昧打攪嬸娘了,meimei見了我許是不自在呢?!?/br> 梁氏嗔道:“佑哥兒說得什么話,平日想請你都請不來呢,你meimei是面嫩害臊呢,今后你們多相處就是了?!?/br> 張延佑似乎有些不確定,又望向了妙懿,好似在征求她的意見。妙懿還能說什么,自然是附和著請他留下來多坐一會(huì)。 不過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在張延佑聽來都是天籟。于是他便留下來用了午飯,并多次贊美三房的小廚房菜做得好吃,引得梁氏眉開眼笑,連聲招呼他今后多來這邊用飯,千萬別見外。妙懿有意無意的問了兩句國子學(xué)的事,卻得知張延佑因母喪未過,不過三不五時(shí)去一回點(diǎn)個(gè)卯,余下時(shí)間不是陪大老爺見外客,就是在府中讀書。 這就是說,他的時(shí)間很充裕。 說到這里,他又有些沉痛的道:“母親去得匆忙,一應(yīng)嫁妝遺物等也尚未查點(diǎn)清楚,鎖在庫房中無人料理。父親又忙于事務(wù)應(yīng)酬,抽不出空來做這些細(xì)致活計(jì),千頭萬緒的湊在一塊,總也理不出個(gè)頭緒來。全權(quán)交給管事的打理也終究放心不下。侄兒思來想去,府中這些年來的大小事務(wù),連帶著母親的后事,嬸娘都辦得再妥帖也沒有了,此事也唯有嬸娘一人能夠料理清楚。跟父親提,父親還曾責(zé)罵侄兒不懂事,接二連三的麻煩嬸娘,說無論如何,過后一定要重重酬謝嬸娘一番才是。因此侄兒大著膽子來求三嬸,求三嬸娘多費(fèi)些心思,幫侄兒打理一番?!?/br> 梁氏笑嗔道:“你這傻孩子,咱們都是一家人,又不是外人,還說什么謝不謝的。在我眼里,你跟亭哥兒是一樣的,都是嬸娘的孩子。酬謝不許你再提了,此事就交給嬸娘,跟你爹說,放心就是了?!边@樣大的餡餅憑空砸在懷里,誰不接是傻子。 張延佑喜得站立身來一躬掃地,道謝不迭。 梁氏一高興,在他不經(jīng)意的提出想瞧瞧三房后面的小花園時(shí),忙吩咐妙懿為其領(lǐng)路解說。 ☆、第18章 流言起梁三另有計(jì) 頂著張延佑灼灼的目光,妙懿硬著頭皮走在他前面半步。幸好她這些年練就了喜怒不行于色的本事,面上看不出一絲的不情愿,在眾人面前依舊笑得令人如沐春風(fēng)。背地里,在單獨(dú)面對張延佑的時(shí)候,她則笑得客氣生疏。 三房后院能有多大?一盞茶的功夫能逛兩個(gè)來回。等到了無人處,張延佑低頭做觀花狀,伸手從百花中拈了一朵開得正盛的金菊,輕吟道:“‘輕肌弱骨散幽葩,更將金蕊泛流霞’。此花不但美艷無雙,且品性高潔,才、貌、德行俱全,可謂‘此花開后更無花’。梁meimei今日正好未簪花,不如我?guī)湍愦魃先绾??”他邊說邊不停的去瞧妙懿,眉目含笑,唇角含情,看得一旁的懷珠直挑眉。 妙懿淡然一笑,道:“詠菊詩沒有千首,也有百篇,且?guī)缀醵际琴澗掌沸愿邼嵉?。不過我喜歡的卻是那句‘我花開后百花殺’。似這般性情傲烈的花,實(shí)在和與“德”、“情”不沾邊,倒是有幾分莽漢的孤勇與唐突。要我說,此花只適宜觀賞,若要簪戴褻玩,倒不如選紅芍牡丹芙蓉等花中絕品,亦不負(fù)其瀲滟韶光,大公子說是嗎?” 她意味深長的看著張延佑,明顯見他遲疑了一下,隨即笑道:“meimei博學(xué)多識,芍藥牡丹雖美,只是在下卻更偏愛此花之品性?!?/br> 妙懿心中納悶:“統(tǒng)共才見過三四回面的人,能看出什么品性來?不過都是胡謅八扯罷了?!彼斓溃骸熬臻_在此時(shí)便是想避開與群花爭妍,大公子若是非要拿它與群芳比,豈不是誤解了它的品性?又何來的愛其品性呢?” 張延佑見妙懿始終不信他,有些急了,道:“meimei豈不知春蘭秋菊,各有所好,即便送愛菊之人月中桂花、仙府蘭草,只要并非是心頭所好,也全都無用。” 妙懿嘆了口氣,心知一時(shí)半會(huì)說服不了此人,便心存了敷衍,道:“既然大公子喜歡,就只管賞玩便是了,想來姑母也不會(huì)橫加阻攔的。時(shí)候不早了,我還有經(jīng)文要抄寫,先告辭。”說著,扭頭走了。 張延佑挽留不及,只好眼睜睜的望著佳人飄然離去,自己則獨(dú)立在紛飛枯葉中長吁短嘆。長庚怕回去后又要被詩詞折磨耳朵一晚上,忙小聲勸解道:“公子莫急呀,才見過幾次面您就這樣直白,梁小姐許是害羞了。” “是這樣嗎?” 張延佑聞言,將金菊放在鼻端輕輕嗅了嗅,心中猶自半信半疑。 “自然如此?!遍L庚舌燦蓮花,滔滔不絕的舉例:“從前總來府中做客的姑娘小姐們見了您都跟沒了魂似的,小的跟著您身后不知撿了多少條美人的香帕子、荷包、玉墜子、金釵子什么的,遠(yuǎn)的咱不提,就說年前公子去您外公府上遇見的那兩位表小姐,美貌都不輸給咱們府里的幾位小姐,且都是既有名又賢惠的才女,可還不是日日都圍著公子您轉(zhuǎn)?更別說咱們府里住著的那位侄孫小姐,對公子您向來都是癡心一片,誰人不知。那梁小姐剛來不久,許是還未了解府中的情況和公子的為人,多少人家想求著您還求不來呢。” 張延佑被他說得有些飄飄然,指著他笑了笑,道:“你這小猴崽子,越來越精乖了,連家里的親戚都編排?!遍L庚忙比劃著抽可自己兩個(gè)嘴巴,口里陪著不是,眼見著自家公子將手中金菊小心翼翼袖入袖中,背著手轉(zhuǎn)身走了,一顆心方才穩(wěn)住。 長庚搓了搓手,心頭一個(gè)閃念,莫非公子這次是真的動(dòng)心了? 要說長庚自六七歲就跟在大公子身邊,這幾日眼見著他三天兩頭的往三房跑,心中倒有些納罕。說起來,他家公子也并非是未開竅之人,從前花枝jiejie沒走之前,就曾被大公子暗暗收用過。她走之后,又來了個(gè)容貌尤勝花枝的玉翅,初時(shí)很是熱乎了一陣,可惜不是個(gè)聰明的,新鮮勁一過也就淡了。那些對公子有意的主子小姐們也有不少,公子雖不可能動(dòng)真格的,但也有那極大膽的送上門來,幽會(huì)時(shí)一親芳澤也不是沒有過,可一時(shí)眉來眼去,甜言蜜語過后也就散了,何曾見過他家公子這般殷勤過?可一想到梁小姐的美貌,連他都不覺渾身發(fā)起熱來,心中暗笑自家公子果然是色令智昏了。 張延佑上門的這些日子,梁氏三次中能有兩次會(huì)叫妙懿過去相陪,妙懿有苦說不出,又不好拒絕,只得見機(jī)行事,一但有機(jī)會(huì)就立刻避開。 有一次她借口不舒服沒去,卻反而讓張延佑以此為理由,追上門去瞧她。 懷珠一見海棠引著大公子進(jìn)來,吃驚不小,忙丟下手里的活計(jì)迎上前去道:“小姐正在臥床,恐不方便與大公子相見,不如大公子去三太太那邊坐坐吧。” 說著,惱怒的暗瞪了一眼滿面j□j的海棠,心說過后再找你算賬。 張延佑忙道:“我聽三嬸說了,因?yàn)椴环判?,這才特意過來瞧瞧。你家小姐如何了?可是生病了?請沒請大夫?” 一連問了好幾句,懷珠堆起了笑臉,道:“多謝大公子一片好心,我們小姐沒事,不過是早起嗓子發(fā)干,咳嗽了幾聲,又怕是染了風(fēng)寒,將病氣過給旁人,這才決定先在房里呆一日,等沒事了再出門,勞煩您惦記著?!彼纳砗缶褪莾?nèi)室了,門上懸掛著長可及地的鸚哥綠繡簾,簾上用白色絲線繡成整幅的孔雀望月圖,雀目雀冠甚至雀羽均嵌有綠寶珍珠,華美精致,乃是上次張?zhí)?zèng)之精品。繡簾密密實(shí)實(shí)的掩住了內(nèi)室的光景,卻擋不住暗暗透出的幽香,讓人忍不住想去窺探。 妙懿正坐在內(nèi)室窗邊看書,早聽見了外面的動(dòng)靜,不由嘆息了一聲。她聽著懷珠與張延佑周旋,心知這樣糾纏下去也不是辦法,于是輕咳一聲,道:“外面是誰來了?” 懷珠忙高聲道:“呀,竟然驚到小姐了?!闭f著,朝臘梅使了個(gè)眼色,示意她接替自己守在內(nèi)室門口,她則揭開簾幕,閃身而入。張延佑聽見佳人的聲音,魂都飛了,探著脖子往里瞧,卻被臘梅擋住了視線,笑吟吟的請他落座喝茶。 張延佑不禁有些失望,只得坐了,端著茶有一搭沒一搭的啜飲著,眼睛卻一直朝著繡簾的方向瞟去。 他豎著耳朵仔細(xì)聽,隱隱可以聽見內(nèi)室傳來細(xì)碎的說話聲和咳嗽聲,不多時(shí),懷珠走了出來,笑著對張延佑道:“小姐今日未曾梳妝,恐怕無法招待大公子了,您請回吧?!?/br> “我只想和你家小姐說說話,說完我就走。” 懷珠一伸手將他攔住,忽然放大了聲音道:“公子請為我家小姐想一想,雖說都是親戚,可畢竟男女有別,我家小姐又尚未理妝,衣衫不整,若傳了出去,怕是好說不好聽。您不看在我家小姐的面子上,也該想想三太太不是?!?/br> 話都說到了這份上,張延佑也無法,只得隔著簾子說了些保重的話,連妙懿的面都沒見著,失望而歸。 長庚見主人失魂落魄的模樣,不由輕輕搖頭,暗笑著跟出了門去,心道:“上趕著的不稀罕,冷冰冰的反而往上貼,人可真是犯賤?!币粫r(shí)又有些擔(dān)心主人碰了釘子,將氣撒在自己身上,立刻打定主意這兩日要做縮頭烏龜,恨不得自己老娘臥床不起,他也能告假回家探望。 主仆二人前腳剛踏出妙懿的房門,對面回廊上正在逗弄鳥雀的小丫頭抹頭就回去報(bào)信。 梁氏有些詫異的道:“可看清楚了,才有一刻鐘的功夫大公子就走了?” 春蘿道:“是的?!?/br> “大公子神色如何?” “盯著的丫頭說并未有什么特別之處?!?/br> 那就是有挽回的余地。梁氏沉思了半晌,緩緩道:“秋桂,你說侄小姐是怎么想的?!?/br> 秋桂聽見被點(diǎn)到了名字,答道:“太太明察,以婢子愚見,侄小姐怕是尚有疑慮?!?/br> 見梁氏瞧她,知道是示意她繼續(xù)說下去的意思,忙道:“侄小姐雖是極孝敬太太,但畢竟不是打小在太太身邊長大的,總隔了一層。許是她尚未參透太太的意思,亦或是想差了,女兒家害臊多心也是有的。要說咱們家大公子那可是一表人才,才高八斗,堪配咱們侄小姐仙女一般的品格?!?/br> 春蘿瞄了她一眼,瞬間又低下了頭。 梁氏不以為然的道:“少在那里糊弄你主子了,她哪里看不出我的意思呀,分明是有意避著?!?/br> 秋桂陪笑道:“還是太太看得通透,婢子無能,惹太太恥笑了?!庇行┰挷荒苌钫f,如今看來,太太身邊這位貌美的侄小姐也許將來能有一番造化,到底還是人家姑侄親,她一個(gè)丫頭還是留些余地的好,萬一傳出去,可不能把人先給得罪了。 做事留下一線,事后也好相見不是。 梁氏是何等眼力,張延佑那點(diǎn)小心思,她打第一眼就瞧出來了。起初是一驚,轉(zhuǎn)念又想到了三房的將來,想著養(yǎng)子張延亭,越發(fā)覺得可行。 但看婆婆的意思終究是鐘意自己那已經(jīng)破落娘家。先撇開顧家那對母女的性子不說,單講她們姓“顧”,就與他們?nèi)繜o甚好處。且她一向瞧不上顧家母女,這些年也不過是面上的敷衍客氣,讓她降低身段去巴結(jié)這對母女她可做不來。這樣想來,自己的這位堂侄女倒是不錯(cuò)的人選。原本她也曾動(dòng)過將自己的親侄女接來京中的念頭,但苦于路途遙遠(yuǎn),且她離家多年,也不知有沒有資質(zhì)出眾者。若再加上放在身邊觀察的時(shí)間,至少又要一年半載,且又費(fèi)時(shí)費(fèi)力。如今已有一個(gè)堂侄女在身邊了,雖說是隔了房的,但單說容貌她是第一眼就相中了的,又得婆婆喜歡,與張家小姐們相處也算融洽,只是心眼子稍微多了些,又和自己不齊心,就憑她敢只身千里迢迢來到京城,已經(jīng)是不簡單了,恐怕也是個(gè)好強(qiáng)不服輸?shù)男宰?。不過即便如此,她現(xiàn)在再重挑也來不及了,況且她還真不敢說自己的親侄女能勝過這位的容貌。女子的容貌是最直觀,最能在短時(shí)間內(nèi)吸引男子的,既然大公子已經(jīng)對梁妙懿動(dòng)了心,那她還等什么呢? 肥水不流外人田。 這事若真的成了,她又能多一條臂膀來。等將來張延佑襲了爵位,成了家主,那能幫亭哥兒的地方可就多了。至于妙懿,她父喪母弱,且身在京城,無依無傍,除了她這位堂姑母外,還能仰仗誰呢?田氏家世不顯,沒聽說她有什么兄弟姊妹,就算有恐怕也不是能上得臺面的,否則梁妙懿何至于要來投奔于她?至于哥哥還惦記著五房那點(diǎn)田產(chǎn),也到底比不上自己兒子重要。她自認(rèn)還能拿捏得住妙懿,且她年紀(jì)畢竟不大,好好拉攏打壓一番完全可以做到對自己唯命是從。即便她有旁的心思,那也要到張延佑熬到繼承爵位時(shí)才行,梁大爺現(xiàn)在正值壯年,到時(shí)候求她這個(gè)親姑母幫襯的時(shí)候可多得去了。 想來想去,這樁買賣終究對她有益。 于是,在她的有意安排下,張延佑是跑得越來越勤了,看妙懿的眼神也越發(fā)癡迷起來,她暗暗遂意??裳垡娭@位堂侄女對人家雖客氣,卻絲毫沒有親熱的意思,她又難免有些不悅。就以梁家如今的地位來說,說沒落舊族不為過,張家哪里瞧得上眼。當(dāng)年自己能嫁入張家還是因?yàn)閮簳r(shí)兩家的約定,那時(shí)老太爺再世,梁家多少還有些體面。如今這一輩想配伯爵家的世子,那可是高攀了。以這丫頭的機(jī)靈勁,又怎會(huì)看不透其中天大的好處?她這么一直端著,莫非是想欲擒故縱? 若說她怕做妾,那她就要笑了。讓官家女兒做妾,他們伯爵府還沒有那么大的臉面,且她自己也沒臉見人。 不過還是要稍微點(diǎn)撥一下才是,免得她想歪了。 這一日,趁妙懿過來請安的功夫,梁氏仿佛隨意一般的道:“你年紀(jì)也不小了,今年能有十四了吧。眼瞧著明年就及笄了,你母親可為你選好了人家?” 妙懿心下一沉,手心冒汗,連忙緊緊攥住,笑容如常的道:“父親孝期未過,侄女曾發(fā)誓為父親多守一年的孝,待及笄過后再考慮此事。如今侄女只一心想為父親誦經(jīng)念佛,抄寫經(jīng)文,力圖心無雜念?!?/br> 梁氏轉(zhuǎn)著手上的貓眼戒指,漫不經(jīng)心的道:“我知道你是在為家里擔(dān)心,你姑父雖然官職不大,但是在朝中也是有些人脈的,要為光哥兒尋一位夫子也并不難,將來入國子學(xué)亦不為難事?!?/br> 見妙懿終于露出了驚訝的神色,梁氏略有些得意的道:“五房的良田莊宅將來都是光哥兒來繼承的,我這個(gè)做姑母的自然盼著他將來能夠出人頭地,為梁氏光耀門楣,也為亭哥兒做個(gè)臂膀?!彼p手輕輕一合,笑道:“從前我還沒想到這一層,不如讓光哥兒和亭哥兒一塊念書。他們本就差不了幾歲,念書更能念到一塊去?!?/br> 她這邊說得理所當(dāng)然,妙懿的心卻“咚咚“跳著。梁氏這些日子以來做得這般明顯,她也隱約猜到了些什么,只是對方尚未挑明,她又暫時(shí)走不開,只好裝傻充愣的拖日子。如今忽然一下子全部挑明了,還連帶著附加了這樣優(yōu)厚的條件,瞬間將自己面臨的問題一并解決掉。只是世上真有這般好事嗎? 事有反常即為妖。 今日給她多少,恐怕明日就要她加倍奉還。 “姑母……” 梁氏擺了擺手,緩緩道:“你還小,有些事不可只憑一時(shí)之氣,還要多思量。你家里現(xiàn)今狀況如何,也不用我說,有這樣好的機(jī)會(huì)擺在眼前,若錯(cuò)過了就是一輩子的事。你雖然并非大房所出,但卻最為肖似我。當(dāng)年我獨(dú)自來京,心中難免惴惴,一心思家,后來有了亭哥兒也算熬出頭來了。 見妙懿垂首不語,梁氏再接再厲的道:“今時(shí)不比往日,老太太和你姑父對我如何,你也是瞧見了的,有我在,誰敢小瞧了咱們娘倆。你一應(yīng)吃穿用度都和府里的小姐們沒分別,誰見了你不是客客氣氣的。有委屈也有人為你做主。老太太不止一次在我面前夸你好,說你柔順,孝義,這都是大家女子最應(yīng)有的品行,將來必有些造化。以你的容貌才情,若留在京中不比那些高門貴女差。也許你還不清楚,咱們伯爵府的爵位至少還能恩蔭三代,京里多少人家羨慕不來呢。大太太生前更是熱鬧,連眼都挑花了,否則也不能耽擱到今日。也是你命好,來了就趕上好時(shí)候,這是你天生的造化?!?/br> 她都說得這般明顯了,不信能有人不動(dòng)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