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留得殘荷聽雨聲,聲音確實悅耳動聽?!?/br> 蜜桔見了這煙雨蒙蒙,也是喜歡,快聲道:“姑娘,這荷花還沒落呢,我們王府的荷花好,總是還要再開的,有雨也不怕?!?/br> 一場秋雨一場寒,入秋的第一場秋雨來臨,不能出府,也沒有人陪,姜恬干脆讓人把小亭子收拾出來,出來聽聽雨聲。 “咦,你們聽,是不是還有雨打芭蕉的聲音,是在亭子后面的吧?!?/br> 蜜桔凝神聽了一會兒,疑惑道:“姑娘聽差了吧,亭子后面的芭蕉不是已經(jīng)被您命令鏟掉種上菜了嗎,這多出來的響聲應該是看菜的李大娘給菜蓋的雨遮子。” 姜恬的臉頓時一陣青一陣白,翕了翕唇還是未發(fā)一言。 前一陣她看一本隱士的自傳,對‘種菜西宅中,悠然度日月’的農(nóng)夫生活很是向往,所以把一大片芭蕉砍掉中了菜??伤厮f萬沒想到美好的農(nóng)夫生活還要跟大糞、各種各樣的蟲子打交道呀!第一次在嫩綠欲滴的菜葉上發(fā)現(xiàn)一只色彩斑斕渾身帶毛的大蟲子時,她差點被它兇神惡煞的樣子嚇尿了! 最可惡的還是成澤哥哥,大壞蛋竟然嘲笑她做事沒腦子,總是看不清事情的本質,白白吃了那么多核桃,分不清好賴人,竟然因為菜上有蟲子就不喜歡了!她當時腦子一抽抽就豪言壯語的說非要種出菜來不可! 氣死她了,這么簡單的一件事,為什么要這么多話呀!大壞蛋,大壞蛋,大壞蛋! 蜜桔絲毫不覺自己破壞了自家姑娘賞荷聽雨的雅趣,她眼中冒著崇拜的小星星,兀自喋喋不休的巴巴道:“李大娘真是能干,有一次我親眼看到她一手就捏死了一只大青蟲,女中豪杰啊?!?/br> 姜恬的臉都綠了,無語的白了她一眼,有個沒眼色的婢女真是不知從何說起。 紅棗舉著油紙傘踩著高高的木屐走了進來,手里拿的好像是個帖子,“姑娘,尤家慧婉姑娘給您下了帖子,說是邀您去府里打牌?!?/br> 姜恬聽完眼睛一亮,轉而又郁悶道:“我想去呀,可是如何去?去回了吧,你把前日送來的野物挑兩樣給慧婉帶去,讓她嘗個鮮吧?!?/br> 蜜桔嘴巴里的橘子還沒完全咽下,聞言沒心沒肺的道:“您出不去讓尤姑娘進來就是了呀?!?/br> 一語點醒夢中人,姜恬眼睛一亮,贊許的看了蜜桔一眼,大聲道:“對呀,紅棗你親自去請,就說姑娘我請她來吃rou喝酒。” 尤慧婉倒是痛快,前陣子她跟著母親去外地走親戚了,才回來,有許多話要跟姜恬說,在哪里說倒是無所謂。不過她這次來,不是一個人來的。 見到尤慧婉身旁那位身著水影紅密織金線合歡花長裙,淺綠色銀紋繡百蝶度花上衣,梳著精致的垂髫髻,左眼下方一塊水滴狀的嫣紅胭脂痣的姑娘,姜恬嘴巴張了張,停頓了好幾息沒有說話。這弱柳扶風,嬌羞無力的美貌姑娘分明就是竇成澤前世頗為受寵的靜側妃呀。 尤慧婉嘟了嘟嘴巴不樂意道:“你個沒良心的,枉我一回來就巴巴的來找你,可是你倒好,客人來了連招呼都不打一個不說,竟然看都不看我?” 姜恬干巴巴的笑了聲,“嘿嘿,哪里哪里,是這位jiejie太好看了,我都看呆了?!?/br> 尤慧婉撇了撇嘴,“喏,這就是我那位長姐,剛從甘肅過來,我祖母讓我?guī)е鰜碜邉幼邉?。?/br> 姜恬倒是沒有跟這位慧靜姑娘打過交道,只知道這位慧靜姑娘是尤大人的第二個孩子,生母本是尤老太太身邊的丫鬟,從小跟著尤老太太長大。后來尤老太太把她認了侄女兒,再后來又把干侄女兒給了兒子做貴妾。因此子憑母貴,尤老太太很是寵愛這個孫女兒。 她對她印象深刻是因為她給竇成澤懷過很多次孩子,只是都沒有生下來而已。到底原因如何她不得而知,只是光是聽說靜側妃有孕的消息,她就聽過三次。之前的不曉得,只知道最后一次是成澤哥哥醉酒后無意給弄沒得。想來成澤哥哥也是傷心難過的,那段時間總是陰沉沉的,連過來自己的院子跟自己吃飯時眼睛也瘆人的要命。唉,也是紅顏薄命! 姜恬眼睛含笑,粲然一笑道:“是尤家jiejie的胭脂痣生的好,總覺的莫名的親切?!焙孟褡约阂矐撚兴频?。 尤慧靜見面前的小姑娘模樣漂亮的不像話,生的櫻唇皓齒,小小年紀已經(jīng)風采動人。尤其是一雙點漆似的眼睛,有如山間清澈的泉水,透亮,干凈,濕漉漉霧蒙蒙的。她生性膽小,靦腆一笑趕忙擺手道:“姜姑娘過譽了,在你面前我如何敢當?!?/br> 三十五回 姜恬端端正正的坐在寶藍色云龍捧壽坐褥的禪椅上給竇成澤寫信,紅棗幾個暗暗稱奇,每每王爺姑娘兩人鬧矛盾的時候,不管結果怎樣,總是王爺先低頭來哄姑娘的,這次姑娘這是怎么了? 紅棗俏臉一板,一姐氣派十足,“姑娘長大了,懂事了,自然跟小時候不一樣了。” 蜜桔突兀的說,“姑娘肯定寫信跟王爺吵架呢?!?/br> 不過她們都沒有猜對,姜恬這次寫信的初衷真的是好的,雖然除了做媒這件事外連句問候都沒有,擺明了在賭氣,但起碼她主動了。 竇成澤無奈的看著手中的信,滿眼的欣喜與雀躍如擂鼓的心跳都變了苦笑。是哪個混蛋說的浪子回頭金不換,那么為何他的回頭卻是總被前世打擾,他的寶貝還沒愛上他,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愛她! 前世的靜側妃,一入靖王府就十分受寵,面對她,他總是會莫名的失神,外界傳言靖王府靜側妃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卻原來他在那時候就已經(jīng)愛上妞妞了,只是他當局者迷罷了。 其實尤慧靜跟姜恬并不很像,但是二人都是在左眼下方有一顆狀若水滴的嫣紅胭脂痣。而且尤慧靜性子懦弱從不多話,靜靜的坐在那里,竇成澤光看就能看半晌。 竇成澤其實是個很冷血的人,他從來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愛尤慧靜,但他不怕忌諱允許她繼續(xù)叫靜,甚至一而再再而三的讓她懷孕。有尤慧靜之前,他對房事并不熱衷,但是尤慧靜躺在床上閉上眼睛時,他一看到那顆胭脂痣就會發(fā)狂的想要。有時候腦子不受控制也會冒出姜恬的影子,但他都是心驚膽戰(zhàn)生生把那絲漪念壓回去。 前兩次的懷孕都是被后宅那群女人給弄掉的,作為父親,作為一家之主他是失敗的。故此他杖斃過姬妾奴婢,重罰過賀憐。至于第三次,則是被他親手打掉的。 當尤慧靜側身對著他溫柔的撫著肚子跟他絮絮叨叨的說著孩子時,他突然恍惚,繼而震怒。好像他的孩子不能從她的肚子里出來,不能從他現(xiàn)有的任何一個女人的肚子里出來。至于那個應該的人是誰,他不知道,他只是有預感,如果這個孩子出生,他會后悔一輩子。所以當尤慧靜見他臉色蒼白擔憂的過來扶他時,他下意識的一揮……他不是故意的,但他不后悔。 再后來,尤慧靜的身子越來越差,直至死去。她本是菟絲花,實在不明白為何一向顧惜自己的男人突然翻臉,更無法接受的是他親手殺死了他們的孩子。 離譜的是不知哪個別有心機的人在姜恬耳邊進讒言,說因為頰上胭脂痣,竇成澤其實是把她當成尤慧靜的替身。這也是前世姜恬不肯屈從,郁郁而終的原因之一。 尤慧靜是竇成澤前世今生都覺得虧欠的女人,她是無辜的,可憐的。他會盡己所能派人照顧她,給她找個好人家,別的管不了,但無憂無慮的白頭到老是沒有問題的,但也僅限如此了。 他不會再見尤慧靜,他自己欠下的債,自己來填,但是不會拿著自己來抵債。這一世他是來找妞妞的,他們要一起相濡以沫,一起白頭偕老,一起生一堆孩子,一起吃飯,一起睡覺,沒有誤解,沒有阻礙,沒有遲疑。 他們之間原本有一百步的距離,前世他走了一百零一步,這一世再倒回來一步就好了。 姜恬寫完信之后直到竇成澤回京都沒有收到回信,不是不生氣的。面對她好一陣歹一陣的小脾氣竇成澤也不在意,一笑了之。掐指算了算,小丫頭也快長大了,前世他記得她是每個月中旬。 當金秋十月賞菊吃蟹時,姜恬應邀去尤府做客。本來以為竇成澤會十分反對,她已經(jīng)做好了誓死抗爭的準備,誰知老頑固這次很是好說話,還很是善解人意的道:“去罷,好好玩,不過回來不許再跟我鬧脾氣淘氣了,嗯?” 姜恬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又翹頭望了望橫風窗外懶懶升起的紅太陽,太陽沒從西邊升起來呀。 晨光明媚溫暖,她一身海棠紅的長裙逆光而立,俏生生地像枝頭含著露珠的海棠花,黑亮的杏眼卻是比露珠還要水潤的多。 竇成澤喉頭滾動,情難自已的慢慢俯身壓向姜恬。姜恬不知所措的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下意識的屏住呼吸,見他頭越來越低,她微微后仰。練過舞的身子柔軟似柳,只是氣氛太緊張,鼻尖不受控制的輕哼了一聲。 竇成澤聽到后身子僵了疆,探出修長如玉的手指把她嘴巴上的口脂拭去,“不要涂這個,對身體不好?!蓖可弦院竽俏⑽⑧狡鸬拇桨陭善G欲滴,讓人垂涎三尺。 姜恬大大的松了一口氣,害她白緊張了,至于緊張什么……她搖了搖小腦袋拒絕去想,頭上的一串銀質流蘇叮當作響。乖巧的哦了一聲,擺了擺手跟他告別就蹦蹦跳跳的出了門,到了寶月軒的正門時立馬正襟危步,規(guī)規(guī)矩矩的頷首直背。 竇成澤好笑,小騙子!直到看不見姜恬的影子,竇成澤才反身進屋,從暗門進入澄祥院正房。 歲平已經(jīng)在大廳等候了,見竇成澤出來也不用吩咐,就自動自發(fā)的回道:“回稟王爺,孟世子那里已經(jīng)辦妥了?!?/br> 歲平一臉嚴肅端正,但其實肚子都要笑破了,王爺小時候都沒有這么淘氣。當這個任務分配下去后,人人面面相覷,實在不知道王爺這么做玄機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