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區(qū)里的裁縫店，一個帶眼鏡的大娘正看著報紙。

    突然，報紙上方有只rou嘟嘟的小手伸了過來。

    扶了扶眼鏡，大娘挪開報紙一看，原來是個小不點爬上了一把高凳子。

    爬上凳子的小寶吃力地提著大袋子：“嬸娘，我要把這些衣服都改了。”

    “這些衣服不是你偷的吧？”大娘開玩笑道。她在廠里這幾年，還沒看到過小寶這個生面孔。

    “我才不是小偷！”小寶堅決否認。

    大娘拿過衣服一看，料子還不錯，樣式很普通但也不難看。

    “你想改成什么樣子？”大娘伸手示意讓小寶給錢。

    小寶沒錢。

    “嬸娘，可以用這些衣服的布料抵錢嗎？”

    “可以倒是可以?！贝竽镆矝]多想，廠區(qū)里常常有家長讓孩子帶著衣服過來改尺寸，有錢的給錢，沒錢的就用布料抵錢。

    小寶在柜臺上找啊找，最后找到一本好看的冊子。

    “嬸娘，這上面的裙子很好看，我想讓我的舊衣服變成紙上畫的這些漂亮裙子?！?/br>
    “沒問題，你回去和家長說，七天后過來拿衣服?！贝竽锟戳艘谎坌毜拈L相，琢磨著哪些衣服的款式適合這個小不點。

    辦完了事，小寶和小笨鳥哼著歌兒往回走。

    “小寶！”

    許瑤兒她們吃完飯從食堂出來，就在半路上看到了正在路邊灌叢中給小笨鳥找蟲子吃的小寶。

    小寶蜷縮著小手掌心向上，手心里是剛剛在灌木叢里捉到的小rou蟲，給小笨鳥吃最合適。

    “我有沒有和你說過不準一個人偷偷跑出來？”許瑤兒小跑著過去怒氣沖沖。小寶太小了，許瑤兒怕她被人拿顆糖給哄走。

    回到家沒多久，許瑤兒就發(fā)現(xiàn)今天給小寶整理出來的舊衣服都不見了，而家中其他地方并沒有遭竊的現(xiàn)象。

    許瑤兒看向正坐在椅子上大口吃飯的小寶，她覺得是小寶搞的鬼。

    坐在椅子上用勺子乖乖吃飯的小寶吃了幾口飯就要喝一口水，不一會兒就飽了。

    許瑤兒從食堂帶過來的都是小寶愛吃的菜，小寶吃飽后正準備用手背擦擦嘴，突然看見沙發(fā)上坐著的干凈的馨馨jiejie，小寶小手換了方向，從旁邊拿著粗糙的紙擦嘴。

    擦完嘴就要跑去玩玩具的小寶被許瑤兒攔腰一把舉了起來。

    “小寶，那些舊衣服哪去了？”

    “送去嬸娘那里重新做衣服，做最最最最最好看的衣服，”小寶邊說邊伸出雙手比劃，“做出來就是小寶的新衣服了，不是馨馨jiejie的舊衣服。”

    許瑤兒覺得很意外，因為小寶太聰明了，竟然想出這么個好辦法。

    “新衣服舊衣服有什么不一樣的？你們鄉(xiāng)下大概也沒見過這些漂亮裙子，如今有的穿就不錯，怎么還挑三揀四的？”許mama轉(zhuǎn)頭看過來。

    小寶才不搭理這個姥姥，跑過去玩玩具去了。

    小寶在那玩塑料做成的小青蛙，馨馨覺得心里不好受，因為這些玩具本來都是姑姑和奶奶買給自己的。

    “小寶，這是我的玩具，你玩其他的好不好？”

    小寶點點頭，放下小青蛙又去玩小汽車。

    馨馨抱著小青蛙又跑過去：“小寶，這是我的玩具，我也想玩小汽車了，你玩其他的好不好。”

    小寶咬著嘴不滿，這個jiejie到底要玩什么？

    許mama突然出聲給孫女撐腰：“小寶，難怪托兒所的育兒員說你不懂得分享，這些都是馨馨的玩具，給你玩是她好心?！?/br>
    “媽，孩子們的事讓她們自己解決，您這么大的人了，怎么好意思拉偏架？”許瑤兒心中第一次被觸動了。

    孩子們有爭執(zhí)她不覺得有什么，可是自己親媽幫著馨馨對付小寶，許瑤兒突然就覺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即使她打算以后要把小寶送出去讓別人養(yǎng)，但她還是對老媽的偏心覺得不舒服。

    不過是玩具罷了，不玩就不玩。小寶起身拍拍小手上的灰塵，然后跑去了房間里拿出許瑤兒的筆寫寫畫畫著。

    她在給爸爸寫信，她把mama的地址用畫圖的方式畫了上去，希望爸爸能早點過來接小寶回家。

    寫完信，小寶拿去給許瑤兒看。

    “阿姨，明天幫我寄給爸爸哦，我爸爸叫章少鄰，在梅花公社。”

    許瑤兒：“……”

    她難道會不知道自己女兒的爸爸叫什么名字？

    “小寶，或許在家里你可以叫我mama。”

    嗯？在家叫mama，在外面叫阿姨？那也太難記了，小寶不喜歡這種麻煩的事，才不干。

    第二天一早，許瑤兒說是要去寄信，其實下樓梯后就把那信給扔進了垃圾桶，她堅決不能讓小寶和章少鄰繼續(xù)往來。

    隔壁大姐的丈夫被批、斗，人家?guī)е⒆庸乓黄鸷湍悄腥藬嘟^了關(guān)系。如今章少鄰是個勞改犯，要是讓別人知道了，小寶只會抬不起頭來。

    等許瑤兒扔了信紙去上班，偷偷跟出來的小笨鳥啄起垃圾桶里的那張信紙往窗臺飛去。

    “來，今天在家先吃個土雞蛋再去食堂。”許瑤兒一走，許mama從廚房拿出一個煮好的土雞蛋給馨馨。

    看著坐在旁邊眨著大眼睛歡快至極的小寶，許mama假笑道：“不好意思啊小寶，家里只有一個土雞蛋了，所以就給了馨馨jiejie?！?/br>
    “沒關(guān)系，我吃雞腿就行了。”小寶搖頭晃腦地從身上斜挎著的小小軍跨包里翻出一個油紙包，油紙包里面是一個熱氣騰騰的大雞腿。